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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攸宁赵承渊番2


韩攸宁起床时,身边已经没人。
赵承渊早早地起来,早朝去了。
他是个比赵承彻还要勤勉的帝王,他登基以来,看似行事不温不火,用的却是雷霆手段。他一直在努力,祛除赵承彻在位期间留下的弊政,还有常年战争给大周百姓们带来的创伤。
韩攸宁梳妆妥当,用过早膳过便出宫了。
陆凛和赵湘儿的婚期近在眼前,她是长辈,是要关切一二的。是以长辈、朋友的身份,而不是皇后。
实则皇后这个身份,她从来没觉得好。这个身份从她没出生就是个诅咒,给她、她的家人带来无尽的灾难。
而如今,她应验了这个皇后的身份,更是让他如鲠在喉。
至于赵承渊的帝王之位,她不知道赵承渊喜不喜欢,但她是不喜欢的。
赵承渊原本是个无欲无求的谪仙,如今虽贵为九五之尊,却要受诸多祖宗规矩的束缚。
他登基不过三个月,案头已经不知堆积了多少奏请他大开选秀广纳后宫的折子。各级官员悄悄甄选家族中的女儿,请宫中放出去的教养嬷嬷教规矩,摩拳擦掌想要赶上新帝第一批秀选。
那些折子,赵承渊要么驳回,要么留中不发。可那些朝臣却拿着祖宗规矩说事,言辞恳切,声情并茂,甚至长跪朝堂,一副你不选秀就是愧对先帝愧对祖宗的架势。
赵承渊似乎也是不堪其扰,听大哥说他在早朝上少见地沉了脸。
他拒绝一回两回可以,一年两年也可以,可天长日久下去,他当真抵挡得住群臣的压力吗?偌大的后宫里当真能只有一个皇后吗?他可还是那个独属她一人的神仙哥哥?
总的说来,韩攸宁很不喜欢皇宫里的生活。
出了皇宫,守在宫门口的陆凛便热情地迎了上来,隔着帘子请安。
“皇婶是要去哪里,要不要侄儿护送?”
整个皇宫只有韩攸宁一个女主人,只有她一个人坐马车进出,而且还会有霍山随行。陆凛连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韩攸宁在里面。
韩攸宁撩开帘子,便见一张春光灿烂的笑脸,意气风发,充满年轻人的朝气。
自从赵承渊登基,安陵候府不必再小心翼翼地“留苗”,陆凛也不必刻意将自己养成一个废物。如今的他如同换了个人一般,渐渐有了武将世家子弟的英武之气。
这或许就是赵承渊登基为帝最大的好处,所有的忠臣良将不必再小心翼翼地活着。
韩攸宁笑道,“还有几日你便大婚了,我去安陵候府看看,舅母哪里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然后……”
韩攸宁停了下来。
陆凛眼巴巴盯着她,“然后去哪里?”
韩攸宁莞尔一笑,“然后便去成郡王府,给湘儿添妆。”
通常作为皇后,是在大婚当日给新娘子送去赏赐,算是皇后给她的体面。
不过那只是皇后的礼,韩攸宁还想以韩攸宁的身份送一份,那才是她真正的心意。
陆凛脸上顿时露出谄媚来,往前又靠近了一些,“我看皇婶带的侍卫不是很多,要不侄儿随侍?”
韩攸宁笑道,“成亲前哪里能再见面,即便你去了成郡王府,也会被成郡王赶出来。”
陆凛顿时泄气,“什么破规矩。”
韩攸宁很理解他现在的心情,她与赵承渊成亲前也是这般被父亲约束着,她彼时虽还没太弄明白自己对赵承渊的感情,可并不妨碍她想见他,期待着他悄悄去寻她。
她心软了,“到了成郡王府,记得莫要乱走,惹恼了成郡王。”
“好!谢皇婶!”
陆凛谄笑着帮韩攸宁放下锦帘,兴高采烈的去牵马,颠颠地跟在马车旁。
从皇宫去安陵候府是要经过太子府的。
此时的太子府门前凋敝,一个侍卫也没有。路边堆积着落叶残红,也无人打扫,显得有些荒凉。
这里本是全京城最受人瞩目的府邸之一,却随着主人的离去,不复见往日辉煌。
这个府邸,韩攸宁一直以为是圈囿他的地方,是给他带来不幸的地方。可实际上,赵宸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去保护她,他以为这座府邸能护她周全。
虽则赵宸没有将前世的事说明,可事到如今,前世的事几乎已经经历了一遍,韩攸宁心里已经明白,也相信,赵宸一直是在努力护着她的。他从来没想过去伤害他,只是他的情感太浓烈,浓烈到灼伤了她,也伤了自己。
她欠他的,她无力去还,也还不起。她只能将这份亏欠压在心底,不再去触碰它。
安陵候府已经看得出喜庆的气氛,处处整洁一新,挂上了红绸和红灯笼。
陆老夫人盼这一日委实盼得太久,誓要将憋闷已久的情绪发泄出来,这婚事便筹办得格外隆重。虽则离着婚期还有好几日,可那些不明所以的人经过侯府,还以为这家人今日大婚。
韩攸宁将自己备的礼放下,又听着陆老夫人中气十足地对着她的肚子说许久的话,感慨陆太后马上就要有孙儿了云云。
陆老夫人和老侯爷之前并不知晓赵承渊的真正身世,赵承渊在登基后追封宝荣公主时,他们才知晓真相。可这并不妨碍他们对赵承渊的亲情,他们始终认定了,既然陆皇后将赵承渊当亲生儿子看待,那他便是她的儿子。他们陆家,便该是赵承渊的亲人。
这个世间,当真是真情更多些。
陆凛已经迫不及待,一遍遍给韩攸宁使眼色。
韩攸宁与陆老夫人告辞,去往成郡王府。
成郡王府比起来,就不若安陵候府那般欢天喜地的。成郡王马上就要离京,女儿出嫁虽说是喜事,却也总是有诸多不舍,府里便显得安静很多。
成郡王妃从宫里离开后,实则有些后悔。皇后当时那脸色着实算不得好看,很显然是对宫变那夜的事并不知情。
她不太清楚是其中哪句让皇后如此,细细回想,似乎是在她提到太子之后,皇后便有些不对劲了。她惶惶了一夜,唯恐给郡王爷带来麻烦。
此时见韩攸宁笑吟吟的,与湘儿谈笑风生,一如之前的亲昵,成郡王妃的一颗心才落了下来。
虽说就陆凛一直在园子里晃悠,她也就忍着不说什么了。
赵湘儿高兴地接过韩攸宁送来的满满一匣子珠宝首饰,她叽叽喳喳的,“我就知道,你虽当了皇后,却定然会额外送一份礼来的。”
韩攸宁笑,“这都是陈家银楼出的,大都是京中没有的式样,你挑着戴。”
赵湘儿重重点头,“嗯!”她搂着韩攸宁,“等着我戴出去,定然要把她们馋坏了!”
她说的她们,指的是京中的一众闺秀。
韩攸宁笑看着湘儿在那里摆动首饰,成郡王妃却是被震惊到了。这些头面件件不凡,有的分明是老物件,怕是定国公夫人嫁妆里的东西。若是去庆春楼售卖,这么一匣子怕是要卖出天价。
“娘娘这添妆未免太重,您也太宠着湘儿了。”
韩攸宁自从进门看出来成郡王妃的不安,昨日她思绪纷乱,成郡王妃什么时候走的她都不知道。
现在地位的差距,成郡王妃已经很难再如之前那般对她亲近,只敢保持君臣之礼。
韩攸宁有心打破这因着权利带来的壁垒,笑道,“封后大典王嫂送的那株千年雪莲,可是多少银子都换不来的。这些头面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母亲体内的毒能得以肃清,那株千年雪莲功不可没。父亲送信时说,若是没有那株千年雪莲,饶是玄智大师和无敌道长医术再高明,怕也不能将母亲体内的毒清理干净。母亲的病情,治疗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成郡王妃低头抿了口茶,笑道,“那是郡王爷无意间碰上了,那农人并不识货,没花多少银子。”
郡王爷教她如此说的,她彼时当了真。可现在想来,在郡王爷给她雪莲之前,他接见过一个人——前太子府长史梁忠。
再联系到昨日韩攸宁的反应,她似乎猜到了什么。
韩攸宁去年曾经病重,需要千年雪莲救命,她在宗室中地位超然,自然是知道这件事的。她甚至还隐约听说太子久久不归,是去西凉雪山寻雪莲的谣言。
可现在看来,那分明不是谣言。
韩攸宁并不知成郡王妃心里是如何想的,她已经与赵湘儿说起了话。
赵湘儿拿着首饰一件件在头上比量,让她帮着看哪件好看。
韩攸宁知道她要做什么,便饶有兴致地帮她挑选,搭配今日穿的衣裙。
成郡王妃未再打扰她们俩亲近,告退出去。
赵湘儿是知晓陆凛跟着来了的,从他们刚进府,她的丫鬟便悄悄来送信儿了。
她见母妃走了,便拉着韩攸宁去花园里的亭子说话,与陆凛远远地眉目传情。
韩攸宁也装作看不见,好心情地配合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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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皇陵在宜平镇的陵山脚下,位于京城东北一百里处。
陵山实则是燕岭山脉东侧的一座山,延绵的山脉成为皇陵的一道天然屏障。也因着这道屏障,皇陵哪怕是在阳光普照的白日,也显得阴森。
陵墓是在高高的山丘底下,山丘上面种着高大肃穆的松柏,如同一列列士兵,守卫着赵氏皇族的龙脉。
在山丘的阳面,一片不大的空地上,搭着一个草庐。
草庐是竹子搭建,屋顶上覆盖着茅草,门敞开着,里面的情形从外面便可一览无余。
草庐小小一间,里面一床,一桌,一椅。
这些家具都是竹子制作的,粗陋简单,床上铺着的是一层稻草,再搭上一块麻灰色的粗布。
赵宸坐在竹椅上,手里握着一本《地藏经》,一双暗沉的凤眸低垂,落在那经书上。
外面传来脚步声,梁忠走到草庐门口,拱手行礼,“王爷,卑职回来了。”
赵宸没有抬头,淡声道,“京中如何?”
梁忠道,“回王爷。京中一切安好。皇上接连罢免了几个官员,朝中风气似乎比以往好了不少。皇上还下了几道减免赋税、体恤民生的旨意,颇得民心……
安陵候府小侯爷和嘉和县主的婚期定在五月初十,女儿出嫁后成郡王应就赶往北疆了,他已经见过几个回京探亲的定北军将领。看起来,应是针对王爷您的……”
梁忠事无巨细,将自己打探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讲了。
王爷守在在皇陵,身边的人只留了他和卫霄。王爷约束着他们不让他们离开皇陵,不过如今三个月过去,王爷终于肯放他出去一回,让他打探京中情形。
想到皇陵外大山中悄悄驻守的兵马,梁忠和卫霄都以为,自家王爷是在韬光养晦,不会甘心只做一个王爷。
所以梁忠此次回京,打探的消息全是朝政大事,大多都是关于正和帝的。
赵宸:“还有呢?”
梁忠:……没了呀。
那是不可能的,主子既然这么问,那定然就是还有自己没有禀报到的事。
梁忠心念一转,有些猜到了什么。
关于韩攸宁的。
“还有,皇后今日出宫一趟,先是去了安陵候府,又去晋王妃给嘉和县主添妆,在那里呆了半日。如此看来,皇后身子是极康健的。”
他一边禀着话,一边打探主子脸色。主子这几个月,终日沉默寡言,无悲无喜,一直无甚情绪,不如之前容易揣测心思了。
赵宸抬起了头,看向他。
韩忠顿时知道自己猜对了。不过,他说了这些后,王爷也不说让他退下。他便猜测,王爷还想多听一些。
于是,梁忠挖空心思,将自己听来的关于皇后的事情一一讲了,啰啰嗦嗦,鸡毛蒜皮的事都能讲上好一会儿。
赵宸目光专注,听得很认真。
梁忠终于想不出来说什么了,停下来不说了。
赵宸挥挥手,让他退下。
赵宸重新垂下眸子,看着手里的经书。
那经书,许久没有翻过一页。
草庐前的松柏,不知酷暑严寒,常年郁郁葱葱。就似外面的时光流逝,与这里毫无干系。
皇后生了一个小公主,母女平安。
皇后为小公主摆了百日宴。
小公主会走路了。
皇后又有身孕了。
大皇子出生了。
皇上驳回了朝臣选秀的奏请。
松柏们在陪伴草庐里的人时,听到的大致便是这些。
它们习惯了草庐里的人不说话,习惯了他坐在那里静静看书,它们以为,他会和它们一样,在这里长长久久地呆下去。
可突然有一日,这人却收起手里的书,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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