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还你三百万

宋北呆滞躺在床上，床头灯并不明亮的昏暗光线中静静看着天花板，枕边是孟凡均匀呼吸声，孟凡像急与宣告圈占自己领地的猛兽，手环在宋北腰间。

        宋北睡不着，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被电过的酥麻席卷，疼痛感炸开全身，他已经缓了好一会儿，倦意不减反增。

        腰疼，腿疼，膝盖，胳膊哪哪都疼，他很困，很不舒服，潜意识里却有一个想法叫嚣着，让他睡不着。

        每次与孟凡吵架乃至动手宋北从来都是吃亏的那一个，趋利避害向强大者屈服是生物本性，在宋北这仿佛失了验证。

        确定孟凡睡熟，忍着身体过度不适，把搭在身体上的手拿开，黑暗中摩挲着出了门。

        孟凡上次发疯还是在几年前，具体什么原因宋北忘了，只记得孟凡那天喝了酒特别生气，进门不由分说的就把他压到床上，承受着他带来的疾风暴雨。

        那是宋北记忆力反抗最激烈的一次，最后几乎是哀求哽咽出声，不过依旧没改变什么，又烧又吐的在医院躺了五天。

        这次孟凡比上次还要疯，更要用力，几乎故意让他疼，让他痛，带着惩罚的力度，即便痛到脚尖发白，他也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走到门前的一路，宋北脚下时不时踩中湿漉黏腻的东西，宋北异常平静的迈出门，麻木的心没有一丝起伏。

        屋里的每丝氧气都和地上乱扔的套子一样满是窒息感，无一不提醒着昭示着叫嚣着——宋北不能反抗，不能不听话，所有的不情愿都要咬碎牙和着血咽下去。

        为了自己，也为了他妈。

        宋北拿凉水洗了把脸，零度的水覆到脸上那一瞬，宋北自今晚孟凡冲进卧室那一瞬建立的警戒防线溃不成军，身子软下来，双手扶在盥洗池边，缓缓抬起头看镜子中的自己。

        海底再坚强的蚌也只能在夜深人静空无窥见的地方打开蚌壳，露出身体最柔软的部分，天亮以后，再次合上蚌壳面对深海的惊涛骇浪，无坚不摧。

        即便里面已经千疮百孔，血肉模糊。

        宋北从客房拿了件睡衣，把身上洗了个干净，回客房睡得。

        孟凡起的早，半梦半醒摸到身边已经凉透的床单，顿时清醒，  再看满地狼藉，不是宋北的不能穿得睡衣就是十分散乱的衣服，床单上染着几丝模糊血迹，是宋北背后鞭伤渗出来的。

        满地，满床揭露着他昨夜到底有多疯狂。

        莫名收到宋北给周悦银行卡和送周悦出门的照片时，孟凡觉得难以分辨的身影很像宋北，打电话给家里的座机无人接听又碰巧听李言巧遇宋北，霎时气血上涌，在军委心不在焉的开完会火急火燎的往家赶。

        事情一旦有了猜忌有了苗头，脑海中就会顺着起始的想法生根发芽，枝繁叶茂，事情越想越糟糕，难以平复。

        他孟少的东西，不管喜不喜欢只要他不点头别人休想染指一分，人也一样，背着他搞人非得打断腿！他甚至有过和宋北好好过下去的想法，他呢！背着他和初恋女友在一起给他戴绿帽子！让他成了京城最大的笑话。

        他还敢跑！？孟凡越想越气，脑中小火苗蹭蹭往上蹿，顶着一头睡炸竖起的毛，一脚踏进洗漱间就看见宋北，脸色五彩纷呈。

        好好的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字字带着嘲讽：“醒的这么早？不给你点教训是不是永远不知道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宋北腰被孟凡突如其来戏谑又色、情的环住，往自己身前带了带，不轻不重的揉着，宋北腰还青着，被孟凡带了一下，险些站不稳，很疼，也只是不可查觉的皱了皱眉。

        “说，知道错了没有。”孟凡抬起宋北下巴，逼他对视着自己，穿过冷漠孟凡看见宋北眼中悲怨，心中似乎被刺了一下，但他一定要亲耳宋北说错了。

        好像这样就得了什么承诺。

        “嗯”宋北抿了抿唇，咬字还算清晰，声音有些沙哑，舌头也因为昨夜孟凡手指恶劣的搅弄有些发痛。

        孟凡有些意外宋北的顺从，烦躁心情缓和了些。

        宋北睡得不好，脸色蜡黄，脸肿起来一块，眼底还顶着大片乌青，  忍着腰疼腿软，尽量使自己走路姿势正常，孟凡还是看出走路速度比平时要慢些，视若无人的洗漱，坐在沙发上不说话，盯着电视机旁花瓣已经有些蔫儿的向日葵，一寸目光都没施舍给孟凡。

        哪怕是门外的流浪狗也不会更惨了。

        等孟凡在洗漱间出来，目光落在宋北身上，等人走近，宋北从口袋摸出一张银行卡，顺着大理石桌推给孟凡。

        孟凡不理解了，宋北给他银行卡做什么，他又不缺钱。

        银行卡被推到孟凡面前，宋北心里却如释重负，这些年孟凡没少给他钱、车，他都没收，实在拒绝不了的就都存在这张卡里。日常开销租房包括那辆车、给周悦的钱都是他自己这些年的积蓄。

        这是他在孟凡身边唯一的尊严，只要有积蓄，有工作，他就可以一遍又一遍的洗脑，他不是被包、养的。

        即便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宋北面无表情的看着孟凡，眉宇间覆上抹不掉的忧愁，眼里深不见底冷如寒潭，再大的风都惊不起波澜，如一潭死水，又似包揽万物的黑洞叫人捉摸不透。

        前几日会偶尔谈笑，字里行间虽疏远却不失温柔的宋北好像从来没出现过，仿若逢春枯木，只又鲜绿嫩芽，不及抽芽长叶，被忽如其来的夏雨倾盆大雨淋了满头，狼狈再无生机。

        “这些年你给我的钱都放在卡里，没动过。”宋北想了想又说：“差不多三百万，你收回去。”

        一张卡意思足够明显——他和周悦什么都没有，拿孟凡钱去养人的说法不攻自破。

        孟凡稍缓和些的心情又沉到极点，脸色突然黑下来。

        这是急着撇清关系？他的钱就这么脏？就这么让他不齿让他不屑，每一分都算进去？

        “你还挺清高啊？能当饭吃吗？”

        他到底是嫌弃这些钱脏还是嫌弃送钱的人？

        宋北听耳边逐渐沉重的呼吸声，大概意识到孟凡误会了什么，虽然不想还是解释了一句：“我只是不想拿这么多钱，没什么需要的。”

        孟凡看他走两步吸三口凉气的往主卧方向挪动，身影单薄落寞，艰难行走的模样背后看起来十分滑稽可笑，他却半点开心不起来，或许他已经误会了什么，更重要的是他错过了什么。

        一时什么都哽在嘴边，说不出口，愧疚的、嘲讽的、恶意的。

        走出两步，他听宋北头也不回的说：“徐海林和周悦的事你自己去查，会知道的比我多。”

        孟凡看不见的地方宋北重重吁了口气：“我没什么立场求你帮她，但她现在的生活间接的因你而起。”

        他不想道德绑架孟凡，以他的身份，他又有什么资格让孟凡放过别人。眼下除了孟凡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只希望他能有未泯的愧疚感。

        不管对他也好，对周悦也好。

        他和徐海林的私怨，孟凡和赵家的纠葛和周悦没关系，她不该受牵连。

        如果不是徐海林，他和周悦这辈子大抵不会再见面。

        初晨第一抹阳光洒在他清冷面颊，泛起柔和金色光泽，冬日的阳光总是带着暖意，他觉得有的累，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他真的累了，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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