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你来了

‘手术中’的灯牌终于熄灭，医生从手术室出来，缓缓摘下口罩，面对宋北急切眼神，歉意又无奈道：“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走廊再次陷入死寂，是死寂，几乎闻不到呼吸声，宋北坐在冰冷地面上，盯着医生远去，早已漆黑看不尽尽头的走廊。

        从来不觉得，这条走廊这么长。

        属于新年的钟声敲响，五颜六色璀璨烟花在空中炸开，盛开那一瞬，盛大且绚丽，值得让人铭记。噼里啪啦鞭炮声不绝于耳，每一声都是家的温馨和幸福。

        宋北痴痴看着对面窗中朵朵绽放的烟花，恍然想起——原来今天是除夕啊！

        空无一人的走廊回荡着再也压抑不住的哭声。

        孟凡后续任务正在转接，最晚大年初二可完成所有交接，他提早定了初二下午飞往贵州最早的飞机，只等手续一定，立刻飞贵州，那里还有重要的事等着他。

        孟凡手里整理着手上所有资料，马上要去下一个会议室继续开会，电梯里接到林宣义打来的电话。

        “孟凡！网络上的视频你看没有！宋医生他在贵州被人找着了，他妈好像还去了急诊，你知不知道这事！”

        “什么？”

        孟凡只觉得不可思议，他明明让人拦截了宋北一家人的信息和住址信息，竟然还被人给扒了出来，迅速挂掉电话，点开林宣义发来的一段某平台直播录屏，视频人头攒动，孟凡一眼就捕捉到那张熟悉的脸。

        视频里，宋北几乎低着头，众人指指点点吐沫横飞中背脊依旧挺直，视频盲区不知发生了什么，宋北脸色瞬间变得可怕，发了疯似的往外冲，像被禁锢的野兽拼命挣脱桎梏，又被千百只手推回来，摄像机手机对着他狂拍。

        “cao！”突如其来的低吼引来电梯其他军委要员侧目，电梯门开了，孟凡第一个冲出电梯，推开会议室的门文件往桌上一扔，转身对才进门的同事道：“我现在有急事，需要离开二十四小时，其余的流程线上交谈。”

        京城到贵阳需要三个小时，他现在急切的需要直到宋北现在的状况怎么样？他出面，那些舆论记者多少会有所顾忌，他再也不能等下去了，等不到所有的手续走完，等不到第二天。

        趁众人未反应过来，孟凡迅速打电话让人给他订一张当天最早到贵州的机票，对面告诉他今天京城会有暴风雪，各大机场已经封锁，航班全部延迟，最早也要等到第二天。

        孟凡查过航班的确全部取消，竟连一张飞机票都没有，焦躁的来回踱步，烦躁的抓了抓头发，会议室其他人莫名其妙看着孟凡莫名其妙的动作。

        直到确定小刘电话自动关机已经在飞贵州的路上，孟凡即将暴走的情绪才有所缓和。

        “我们接着谈。”

        眼下只要加班连夜把所有资料交接，孟凡已经提交了十五天休假申请，上面已经批准，只要能明天飞贵州，不管在京城还是在贵州住，他现在最想要的是看得着抓得住宋北，自“网暴”事件一出，孟凡无时无刻都在自己感知不到的恐慌中，宋北一去不回的恐慌。

        就像十分喜欢一样东西的鹰犬，喜爱的东西就在身边带来的安全感是其他任何事务带不来的，哪怕摸不着也一定要看得见。

        凌晨四五点所有程序走完，泄密相关案件尘埃落地，孟凡把手上工作全部交给同级杜科长，天一亮就赶到机场，机场候车室，孟凡接通宋北医院白院长电话。

        小刘一早接到消息在飞机站接机，不等小刘走近，孟凡甩手直接把行李扔给小刘，不等人反应，一把夺过小刘车钥匙，跳进车里，拧开钥匙，一脚油门蹭的冲出。

        伴精神性病状抑郁症，好好一个人怎么会有抑郁症和精神病，白院长打电话过来孟凡说什么都不信，直到白院长说：“宋北几天前说过年后不再主刀。”孟凡不得不开始相信，开始接受，他喜欢的人，或许就是在他身边，患上抑郁症、精神病。

        宋北这么什么都不说！凭什么都不说！

        车以最快的速度驶向四云山公寓，孟凡以最快的速度上楼到宋北禁闭的卧室门前，抬腿就要踹门，却在触碰到上门把手那一刻止住，深吸几口气才握紧门把手，推门进去。

        屋子内拉着厚重窗帘，灯全部熄着，看不见光明，  掩所盖有绝望。

        宋北靠在窗边靠椅上，瘦弱枯柴的手紧紧攥着一沓纸，被攥出深深褶皱，凝视许久，松开手，纸自然散落下，落在他脚边，缓缓目视身体正前方，穿过黑暗，看见深渊。

        宋北一声不吭，手全身力气紧紧攥着，指甲嵌进肉里，嵌进骨头里，血顺着伤口蔓延到指甲，指甲被染成鲜艳红色。

        门被从外打开，透过门外的光，视线凝视在对面一身风尘仆仆的孟凡身上，怒目圆睁，怒气冲冲。

        孟凡本想怒吼宋北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他，却在看见宋北身单影只那一刻嘴里的话硬生生转了个弯，变成小心翼翼喊了一声：“宋北。”

        “……”

        “阿宁。”大步走到宋北身边，又怕将一身寒气过给宋北，悄悄往后退了一小步。

        宋北缓缓偏过头，移开视线，不回答孟凡，似乎没听见孟凡的声音又像是不想理人。

        孟凡焦躁的搓了把头发，他哪是会哄人的人，平时都是别人甜言蜜语的说给他听，cao！

        孟凡耐心抓过宋北紧攥的手，一根一根掰开手指，拿纸轻轻擦宋北手掌心的血。

        “我带你去吃点东西。”他是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却又实在该做点什么。

        宋北似乎回了神，看着孟凡的一双眼重新布上一层水雾，却还有一层怎么也化不去的浓雾，很快他又别过头，似乎不想让孟凡看见他这副样子。

        “你来了。”许久未说话宋北嗓音带着不正常的嘶哑。

        孟凡心中某个软软的地方被狠狠戳了一下，鬼使神差往前走了两步，贴近宋北身边椅子蹲下，像只和主人要抱抱的大型犬，孟凡伸出的手紧紧握着宋北，感受从掌心传来的温度。

        “嗯，来了。”孟凡把头从前面埋在宋北腰间，迷恋的感受宋北身上逐渐淡去的消毒水味，恨不能掀桌而起的暴怒逐渐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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