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他不想说

暴怒边缘游走的孟凡终于找回一次理智，他咬了咬牙，利索起身走出卧室开门，离开前只留下一句沉重且残酷的提醒。

        “我还没玩够，怎么能放你走。”孟凡咬碎了牙，从喉咙里挤出每一个字：“就算是现在，只要我想，你也只能求着我让你留下。”

        宋北沉默须臾，似乎在迟钝的思考孟凡的话，冷静麻木的脸上突然无声笑了声，无奈又苦涩。

        玩够了，宋北不知道孟凡什么时候能玩够，什么时候才能放过他，什么时候对他失去‘赏玩’的兴趣，他到底还有什么是能被孟凡拿捏住的，亲人过世、工作全失、深陷舆论、身败名裂，甚至思想都快不属于自己。

        宋北开始想从来没想过的问题——他究竟，能不能活到那一天。

        孟凡身后跟着一位手里提着药箱的医生，他向孟凡点了点头，戴着一副金框眼镜走进来，反手带上门，门缝慢慢变窄、变小，孟凡被挡在门外。

        “宋先生，我是孟先生请来的私人医生，替您处理伤口。”医生带着温和笑意，眼神炯炯，让人倍感善意心安。温柔善意的语气从内而外让人忍不住靠近。

        宋北对这种感觉很熟悉，沉默着点点头，看他细心剪开膝盖处一小块布料，一点点往外清理碎玻璃，目光向上，宋北细心地发现医生衬衫衣领下闪着微微光亮。

        “你是心理师。”宋北陈述的语气已经确定了答案。

        职业心理师为防止治疗过程中患者出现不可控意外，治疗过程都会留一份视频备份。

        医生并不意外，继续低头手上的工作，取出酒精棉球擦拭膝盖上的污血。

        “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可以不做心理治疗。”

        “我不是这个意思。”

        医生脸上永远带着微笑，他注视着宋北，极具诱惑力的嗓音再次出现：“倒是我想多了。”

        心理治疗第一步，与患者建立良好信任关系。

        ——

        门被医生从里打开，透过一闪而过的门缝，看见宋北躺在床上睡着了，孟凡掐灭手里燃着的第三根烟，手肘杵在膝盖上，抓了抓头发。

        “孟先生，久等了。”

        孟凡随手指了指沙发对面的位置示意医生请坐。

        “多谢。”

        “他的病怎么样？”或者说到哪个程度了。

        “不太好。”赵医生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正色道：“宋先生有些事埋在心里不想说，不想表达，内心和潜意识产生抗拒，总是不愿面对和接受他内心所想所感。”

        赵医生治疗过程中发现，宋慧的死和网络舆论的影响只不过是加重宋北病情的爆发点，要想真正缓解抑郁，只有宋北主动开口，主动敞开心扉将所知所想告诉医生，医生才能对其进行合理的心理引导。

        孟凡揉了揉眉心，头疼的要炸开：“你是说他的内心在抗拒？”

        “是。”赵医生直言不讳道：“伴精神病性抑郁症病发时，患者会给外界划出一定的安全范围，不在安全范围内的人贸然接近患者会刺激患者情绪，引起巨大的情绪波动，主要的症状是心跳加速，呼吸不稳，甚至会情绪暴走。”

        赵医生斟酌道：“抑郁症会有自杀倾向，而且，按照我进门时您给我的那些信息，患者极有可能已经出现幻觉，一旦患者出现幻觉与现实分不清的状态，自杀率会倍数增长。”

        方才进门前，孟凡已经给赵医生简单说了进门时看见宋北抱头撞墙的一幕，越往下听，孟凡后背寒意越重，寒毛竖起一片，不知不觉宋北已经病的这么严重。

        孟凡直接抓住问题核心，开门见山道：“我该怎么辨别谁在他的安全范围内还是范围外？”

        万一让宋北见到不该见到，后果不堪想象。

        “没办法，但安全范围内会有固定不变的人，出于安全考虑，患者由这些人照顾最妥当。”赵医生想了想补充道：“宋先生对您一直很抗拒，不过按您说的病发情况看，您当时在他的安全范围内，我猜测，宋先生内心抗拒的……大概和您有关。既抗拒又依赖的现象，我还是第一次见。”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才过我？”孟凡耳边不断回荡着宋北睡前用麻木的眼神看着他说出近乎哀求的话。

        赵医生大概猜测出孟凡和宋北的关系，再加上网上吵得翻天覆地的视频。心中不免为两人惋惜。

        往日点子一个比一个多、手段一个比一个狠的孟凡现在脑子一片空白，嗡嗡直响，直到送走赵医生，也没想出一个应对办法。

        宋北日常的抗拒和病发时的依赖让他无法在让宋北离开还是继续让人留在身边中做出最正确的抉择，离开他，宋北或许会有更好的生活，但这就代表他把宋北的命一起放出去，就像断了线的风筝，拼尽全力也抓不着手里唯一的风筝线。

        孟凡焦躁的抽着烟，一根又一根，直到听见宋北睡觉的屋子发出声响，才推门进去，看见宋北正蹲在地上捡玻璃杯摔碎的玻璃片。

        他站在门前，看宋北默不作声的把大片的玻璃捡起来放在手里的纸巾上，扔进垃圾桶，继续坐在床边整理宋慧过世后留下的资料，宋北好像这时候才看见他似的，偏过头看孟凡，眼中神色意味不明。

        “过来帮我一下。”宋北面前放着一沓文件，许多文件都是他妈过世后他才看见的知道的，他妈竟然在寸土寸金的京城有一套房产。

        没有预想中的情绪波动，也没让他滚，宋北现在的心思实在让人捉摸不透，孟凡顶着满头焦虑坐过去，随手拿起一份文件给自己腾地——东西实在太多了，满床都是。

        无意一瞥，发现是宋北的孤儿院领养证明，他是个没有感受过家的温暖的人，不懂真正的家人到底该有怎样的感情，该怎样相处，甚至宋慧和宋北、宋雨没有所谓的血缘关系也比他和他爸的关系要缓和的多。

        “领养证明给我。”把宋雨的资料准备好放在一边，有时间寄到国外。他手上自己的东西已经整理的差不多，只差孟凡手里的那份领养证明。

        孟凡把证明递过去，看着宋北专心把证明放进文件袋，拉上拉链。

        “你跟我过来。”

        宋北站起身往外走，孟凡跟在后面以为他要出门，没想到宋北只是从一个卧室挪到了另一个卧室，从宋慧卧室挪到他自己的房间。孟凡一进门，就听见门被宋北从里锁了，“啪嗒”一声响，很清楚。

        下一刻，唇被覆上一片柔软温润，孟凡不可思议地怔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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