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心灰意冷早还乡

在确定小程真的失踪了之后，冷景蓉再也提不起精神来打仗了，每日如同行尸走肉一样，也不安排战事，也不策划谋略，甚至连战报都不看一眼，所有的事情全都交给甄时青他们三个人，不再插手了。

        冷景蓉每天就躲在小程的帐子里，哪也不去。白天就坐在那里发呆，偶尔起身，摸摸小程用过的各种东西，拿起来看看，再按照原样放回去。下人进来打扫，全都被她撵了出去。这里全都是小程的东西，她要帮他守着，谁也不准碰着半分，弄脏了小程的东西，她跟他们没完！

        每天晚上，冷景蓉抱着小程的被子，眼中闪过种种画面。

        第一次见到小程时，那种心疼和血脉相连的感觉，然后是对亲情的珍惜和享受，到了后来，为了小程，她宁愿自己背负起责任来，帮他完成复国的心愿。

        可是，有些东西想起来是一回事，做起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虽然冷景蓉之前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这一仗很难打，可真正经历了，冷景蓉才知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而复国之难，更甚蜀道。

        自从开战以来，这大草原就彻底的不平静了。原本牧民过的是游牧的生活，可现在却已经变成游离失所了。原本这大草原就是他们的家，他们到了哪里都是家，可是现在，哪里都不太平，偌大的草原，竟找不到一个容身之处。

        而上次输掉的那一战，更是令冷景蓉心灰意冷。那场战争，损失了大半人马。冷景蓉当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可后来精力被小程的事情全部牵扯了进去，就没有多想。这几天她一直待在小程的帐子里，除了想念小程以外，也想起了那一天的一战。

        在那一天，小程跑出去之后，甄时青和宇文端便追了出去，战场上能指挥战斗的便只剩下李泽军一个人了。

        李泽军毕竟是经验丰富的老将军了，急忙下令让大家“坚守战场，不要放弃。”可是没想到，听命的人竟然寥寥无几，更多的是人心散漫。原来众人听冷景蓉的号令听习惯了，再加上公主，太子，还有甄时青还有宇文端两位主将连续离开战场，导致人心涣散，大家都觉得，连主将都离开了，那大家还在这里拼命做什么，还不如趁早散了得了。

        而对敌方而言，虽然百里湛离开了，可是邓嘉泽，司马秦以及陆云生还在，这些士兵本来大多就是陆云生的兵，而邓嘉泽的命令跟百里湛的命令也没什么不同了，加上他们熟悉这里的环境，又准备充足，一时无两，战斗被推到了最高峰。

        百里湛的部队高喊着：杀！

        而冷景蓉的部队却只剩下了惨叫：啊！

        李泽军苦苦支持，此时真正坚持不懈的，正是冷景蓉一手培养出来的步兵部队，吉达部队，还有最重要的特种部队。终于熬到甄时青和宇文端回来，其实也不过是盏茶的功夫，却大势已去，兵败如山倒。

        宇文端也是惊了一惊，但他立刻稳住心神，说道：“撤！事不宜迟！”

        其他二人也只得同意。三人当机立断，选择了撤退，可是死伤太过严重，大家只能帮助伤员撤退，却再也没有更多的精力去处理尸体了，这就是为什么小蔡的尸体在那里，而特种部队的成员却没有把他带回来的原因。

        每每想到这里，冷景蓉的十指便紧紧地抓住被子，指尖深深的抠进被子里面，不论如何柔软，也仿佛抓在钢铁上一样，带来疼痛的感觉。

        冷景蓉自责，十分的自责。这一切都是因为她，若不是她被百里湛带走，小程就不会出去找他。若小程不出去找她，甄时青和宇文端也不会追出去。若他们俩不追出去，这一战就不会输的这么惨，也不会死去那么多人。

        冷景蓉把被子塞到嘴里，死死地咬住，这样才能抵挡她心中的那种耻辱感，才能让她不羞愧的咬舌自尽。是的，她觉得耻辱，觉得羞愧，她愧对那些死去的人，她恨自己。她自问，当百里湛抱住她的时候，虽然身上的力气快速的流失了，可她并非没有一战之力，可是，她却没有阻挡。在她的内心深处，竟然留恋着这种感觉，百里湛在她身上留下的烙印，早就同时拓进了心里，在那里留下了一个专属的符号，即使把整颗心都挖了出去，那个印迹也仍然在那里，嚣张的宣布着他的占有权。

        归根到底，小程，是被她亲手害了的。

        痛，只是一种感觉，可悔恨，却是一种销骨噬心的折磨，痛不欲生。

        虽然冷景蓉不管事情，可是战争还是要继续的，甄时青和宇文端也是用兵奇才，带着军队又赢了好几场战斗。原本二人以为，只要赢了，冷景蓉就会高兴一些，可哪里知道，冷景蓉竟然一点儿也不在乎，甚至连呈上去的战报也是看都不看一眼。二人知道，长此下去不是办法，便决定认真跟冷景蓉谈一谈。

        “公主。”宇文端喊她。

        冷景蓉只是坐在那里，淡淡的说道：“如果是打仗的事情，就不用说了。”

        “我们只是想问问你的想法，难道要真的待在这里，一辈子都不出去了吗？”宇文端极有耐心的回道。

        “小程不回来，我哪都不想去。”冷景蓉拿起小程曾用过的毛笔，看了看，又珍而重之的放了回去。

        “太子不回来，你就不出去？”甄时青语气略带着讽刺，说实话，他这已经算是态度好的了，要不是看着冷景蓉心情不好，而且宇文端还在旁边，只怕他已经忍不住破口大骂了。

        冷景蓉知道这俩人这次来，就是要说个明白的，因此也就摊开了来说：“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诉你们两个，当初我会走向复国的道路，完全都是为了小程，昭国将来是小程的，他是未来的皇上，我今天所做的，不过是给他一个稳固的根基。”

        她的声音有些嘶哑，说的也很慢，但却是一点点的全都说了出来，“我原本以为，凭着咱们的能力，再加上大家的努力，复国应该很容易。必将当初百里湛也没有用多少兵力，就将我们打败了。”

        “在练兵的时候，我也仍然是信心满满的，你们也看到了，我们的练兵方式是最好的，只不过大半年的时间，我们就已经拥有了别人苦练十年的成就。”

        “可是，当战事真的爆发了，我才知道，这战斗远远没有我相信中的那么容易，也比我相信中的更加的残酷。”

        “这草原原本一片欣欣向荣，牧民们过着悠然自得的日子，可自从咱们来了之后，他们便再也没有什么天当房地当床的日子可过了，这草原，就是人间炼狱。”

        “每一场战斗，都会有人牺牲，有人受伤，我曾经多次想要将战斗停止，可是看到小程那跃跃欲试的兴奋样子，我便只能带着大家继续战斗下去，并且没有回头路。”

        “可是现在，小程失踪了，我还有什么坚持下去的理由呢？”她的目光定定的看着二人，眼睛眨的很慢很慢，语速也很慢很慢，仿佛她自己也在不断的思考着，到底还有没有坚持的理由。

        “那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甄时青耐着性子问道。

        “我不想打了，我累了。”最后三个字好像是耳语一样，又好像是一声叹息，轻的好像一碰就断了。

        甄时青的表情变换，在思考着什么。而宇文端却是立刻坚决的说道：“属下定追随公主左右，不离不弃。”

        不离不弃四个字好像刺激到了甄时青一样，他瞪了宇文端一眼，对着冷景蓉说道：“真的不打了？”他可是好战分子，现在还没打够呢。

        冷景蓉摇摇头，声音很轻很慢，“不打了。”她都把自己的弟弟给打丢了，还要打什么呢。

        “不打就不打，好像谁稀罕打似的。”甄时青好像跟谁置气一样，故意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宇文端劝冷景蓉，“既然公主已经有了决定，那就出来跟大家说一下吧。撤兵的事情也要从长计议，怎么撤，撤到哪里，新的驻扎地要怎么选择，这些都需要大家来商量。”

        冷景蓉难得点了头，“好，那你就去通知大家一下，开会吧。你俩先出去吧，我收拾一下。”

        二人离开。

        冷景蓉坐在镜子前面，小程的帐子里没有胭脂水粉，只有镜子和梳子。冷景蓉看着镜子里素面朝天的自己，未施粉黛，脸色苍白，眼圈发乌，可眼角眉梢却全都是一种异样的风情。她忍不住哂笑自己：红颜祸水。

        她在自己脸颊上掐了两把，好让肤色看起来红润一些。

        当冷景蓉走进议事的军帐时，里面已经坐满了人。冷景蓉瞥了一眼，发现郑天寿又堂而皇之的坐回了右手第一位，她心中冷笑了一下，没有多说什么，反正有些事情已经快要结束了，不需要太执着。

        冷景蓉在首位坐了下来，“今天找大家来，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众人屏息听着，公主闭关多日，定然是想出了什么锦囊妙计出来。

        “我决定撤兵，不再继续打下去了。”

        “什么！”“这不可能！”“公主是不是弄错了？”……各种各样的声音议论了起来。冷景蓉仔细听了听，大部分都是反对的声音。但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不管这些人怎么说，她都要结束这场战争。

        “你们没有听错，你们听见的都是真的，我决定，撤兵离开，至少在找到太子之前，不会再出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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