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睡前故事（一）

三岁大的尼尔·迪戈里小朋友很喜欢听睡前故事，几乎每天都要吵着家人给他念，不听故事根本不愿意睡觉。

        可一直给他念睡前故事的妈妈最近在工作上遇到了伤心事，她研究了一颗小行星五年了，就在她要发表与这颗小行星相关的论文前夕，那颗小行星爆炸了，这就意味着那些观察资料包括已经成稿的论文都成了一堆垃圾，也就是说她这来五年的努力都白费了，所以这几天以来她的心情很是低落。

        据说有天晚上自己一个人抱着望远镜在书房偷偷哭，后来竟抱着那架望远镜睡着了，最后还被塞德里克抱回床上的。

        小尼尔能看出来这几天卡米丽娅心情不大好，人也有些憔悴，虽然他最近都表现得格外懂事，想要他妈妈能尽快开心起来，但他年纪终究还是小了些，不能理解一颗小行星爆炸对妈妈意味着什么，也不能明白这件事同换成爸爸来给他念睡前故事有何联系。

        要塞德里克来念睡前故事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尼尔从小就喜欢缠着卡米丽娅更多些，因为塞德里克总是对他很严厉，最让小尼尔感到不满的是明明卡米丽娅都答应晚上要陪他一起睡觉的，可是到了晚上要睡觉的时候，得知他要一起和他们睡的塞德里克便会把房间的门锁上，不让他进去，要他乖乖回到自己的房间去，说他也是个大男孩了，不要总是缠着妈妈。

        尼尔不服气的是因为明明成天黏着妈妈的人是爸爸，就这样他怎么还好意思说别人，所以尼尔想一定是爸爸在吃他这个小孩子的醋，认为他一个大人真够小气的。

        其实尼尔也很喜欢缠着塞德里克，因为塞德里克不工作在家的时候会带他骑飞天扫帚。虽然只能飞得很低，也就比家里的台阶高那么一点，但足够让他欢呼雀跃一阵，毕竟没有塞德里克在时，卡米丽娅甚至都不许他骑两个韦斯莱叔叔送给他的玩具扫帚在客厅里玩。

        尼尔平日最喜欢听的故事是《兔子巴比蒂和她的呱呱树桩》，可是这天当他看见塞德里克和往常一样拿出《诗翁彼豆故事集》时，他却开始闹，说上面的故事他都听腻了不想听，于是塞德里克打算换那几本麻瓜童话书，但尼尔也闹着说不想看。

        无奈之下，塞德里克便问儿子想听什么故事，尼尔怕他生气，一下子乖了很多，诚实地说他只想要妈妈来给他讲故事，说完就委屈地哭了，问塞德里克是不是妈妈不喜欢他了，所以才不想来给他读故事书。

        塞德里克只好哄小尼尔，同他解释并不是妈妈不喜欢他了，而是她这几天有些累，他们应该让她多休息休息。好在尼尔是个懂事的孩子，听到塞德里克这么说也不再吵着要妈妈了，乖乖听塞德里克读故事书。

        一个星期后，卡米丽娅逐渐从小行星爆炸事件中走出来，重新振作起来，想去给儿子念睡前故事时，却发现儿子早已喜新厌旧，现在只要塞德里克了。

        晚上卡米丽娅逮着哄完儿子睡觉回来的塞德里克问他最近都在给儿子读什么故事，怎么这小家伙现在非要他不可了。

        “我编了个新故事，他听了很喜欢，总是在问我后面。”

        “塞德，你会编故事的事，我怎么都不知道呢？”卡米丽娅说，“不行，我也要听，你可不能只偏心你儿子。”

        塞德里克亲吻了下卡米丽娅的额头，笑道：“放心吧，在这个家里，我永远最偏心的是你。”

        卡米丽娅却不买账，“要是尼尔是女儿，你肯定不是这样说。爱普莉和我说，她家伊恩嘴上说得好听，但其实呢，在他心里还是女儿最重要，有时候就连爱普莉也比不过。”

        “那是别人家，我们家可不这样。就算尼尔是女儿，又或者我们以后有了女儿，你依旧是我唯一的公主。”

        卡米丽娅面上一红，将脑袋靠在塞德里克的胸膛上，“好了，给我讲讲你那个故事吧。”

        故事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条火龙，名叫塞德里克，他从来就没有见过他的父母，他是由一个巫师抚养长大的。

        巫师在塞德里克稍微大一点的时候告诉他，他的龙父母被一位来自屠龙国的勇士给杀了，被杀掉的原因是他们俩都不是什么好龙。

        当塞德里克大概还只是龙蛋，森林外的那个王国还不叫屠龙国时，他的父母龙胆包天绑架了公主想向国王勒索金币。可后来就算国王发动举国之力在限定的期限内筹够了赎金，这两条龙还是在收到金币后，残忍地将公主给吃了。

        一时间两条龙言而无信的行为引发了民愤，因为那赎金中有不少是百姓们的血汗钱，现在人财两空，怎能不叫人对两条龙感到愤怒。在痛失了爱女后的国王开始在全国招募屠龙勇士，没多久皇宫里的一位年轻侍卫脱颖而出，打败了所有人。

        在这位勇士出征前，国王许诺若是这位勇士能战胜两条恶龙活着回来，就封他为王国的骑士团团长。最终勇士果然不负众望屠杀了两条恶龙，也如数带回了大家被恶龙骗去的金币。勇士的这番英雄事迹很快在全国上下传遍了，他被视为王国的英雄，人们自发为他在城市中央树立起了巨大的雕像，而国王为了避免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因为王国内还有好几位公主，于是他趁热打铁耗巨资培养了一大批屠龙勇士。

        原本培养这些勇士是为了保卫王国，但后来不知怎得这个王国屠龙的斗志和事迹传了出去，那些苦于恶龙已久的周边国家纷纷跑上门来求助，渐渐的人们也就淡忘了这个王国原来的名字，开始称其为屠龙国，后来就连国王也下令正式将国名改为屠龙国。

        巫师说他是在塞德里克的父母被屠杀后不久，于一次在森林采药时无意间发现了那个洞穴，并在里面捡到了一枚龙蛋，原本他是想将龙蛋带回去做魔法材料的，可谁知他的手才刚碰到蛋，一只小龙便破壳而出了，所以巫师改变主意决定收养这条龙，并为他取了名字。

        塞德里克觉得自己的这位人类养父待他还是不错的，把自己毕生所学毫无保留地教给他，不仅是魔法还有一些人生的道理，对他就像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

        巫师从小就教导他不要像他的父母那样，要学会压制自己身上那股顽劣的龙性，塞德里克被巫师要求不能像寻常龙那样对金币和一切亮闪闪的东西有贪念，不能像他的同类那样茹毛饮血，有杀戮人类的想法，这不仅是因为他和其他龙不一样，他是一头接受过人的教育、有人抚养的龙，还因巫师希望他有朝一日能融入人类的群体生活中。为此塞德里克从小开始就在服用大量能蜕化龙性的药剂，学习各种变身魔法，为得是能将自己看起来更像人，这让他吃了不少苦头，也曾产生过一些叛逆的念头，但无论如何在巫师的教导下，塞德里克将成为一条好龙视为这一生的追求。

        他们住在屠龙国边缘一个森林里，在那个年代巫师被大多数人视为异类，同火龙一样是邪恶的象征，若是一个巫师落到了一群麻瓜的手中无法逃脱，那么他很有可能会被处以火刑。所以身为火龙的塞德里克同他的巫师养父便只能住在森林深处的一个小木屋里，生活基本上自给自足，但过得很是逍遥自在，偶尔也会有麻瓜登门拜访，根据自己的需求向巫师购买魔药和请求魔法帮助。

        由于巫师早在事先对这片森林施展了魔法，只有那些真正有需求的麻瓜才能找到通往小屋的道路，图谋不轨之人则会被森林的魔法沼泽吞噬或是沦为那些魔法生物的美食，而且这片森林因为当年的恶龙成了王国的禁地，林子四周常年有王国的骑士团骑士看守。

        不过他们也并非是完全与世隔绝的，偶尔巫师会用伪装魔法将自己打扮得像个麻瓜，再用魔法避开那些森林边上巡逻的骑士，去集市上采购些东西，而塞德里克可以喝下缩小药水，藏在巫师的口袋里，透过口袋的缝隙来偷窥外面的世界。

        等到塞德里克的变形术运用得像样些时，巫师也会让他用袍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带他到王国里逛逛。

        在日积月累下，塞德里克的变形魔法运用得越发熟练了，他化为人形时，经常会只剩下头上的龙角没有办法让它完全消失，但从外形上看上俨然是一位人类少年，只是多了一对龙角而已，有时也可能会多一条龙尾巴。

        化作人形的塞德里克长相十分英俊，待他长大一些后，时常会背着他的养父偷溜到王国里，独自在外的他很快便发现街上总是有不少年轻的女孩红着脸偷偷看他，一些大胆的甚至会将手中的吃食和鲜花塞到他的怀里，对他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后便快步跑开，没怎么同外人接触过的塞德里克并不知道这些都意味着什么，可他也不敢向他的养父请教这种事，生怕被他知道自己总是跑出来，然后把他禁足。

        这天，塞德里克又独自一人跑出来闲逛，在他路过那个立着勇士大理石雕的广场时，听到人们都在讨论在下个月国王将要为王子举办的生日舞会。

        一般来说每逢王子生日举办舞会是每年的惯例，但今年这场舞会有所不同的是规模要比以往任何一届都要盛大。

        因为这次国王下令，在王子生日那天城堡的大门将会向所有人敞开，这就意味着参加王子的生日舞会不再是皇亲国戚才有的特权，而是全国上下所有人，不分等级和阶级、不论男女老少都能参加，这真是前所未有的事！

        虽说只是个生日舞会，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国王这么做定是想为他那唯一的儿子挑选一位王妃，所以舞会的消息一放出几乎全国的女孩都疯狂了。

        塞德里克在听说舞会的事后不由开始憧憬，因为他还从未参加过什么舞会，也从未踏进过那座富丽堂皇的城堡。他想所有人都能去参加的舞会一定十分热闹吧，但他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因为他知道养父不会同意他去参加的，他自己也是清楚的以他的身份，特别是目前来说他的变形术还那么不成熟，要想参加舞会得冒着很大的风险，而且他暂时还承担不起身份败露的代价。

        一想到自己不能去参加舞会，塞德里克不由有些失落，但好在他还是比较乐观的，很快开导起自己，不就是个舞会嘛，以后还是会有的，他身为龙寿命肯定是要比人类要长的，等到他什么时候熟练掌握了变形术再去痛痛快快玩好了，这样他也不用在舞会上时刻提心吊胆会不会被人发现他的真实身份了。

        塞德里克开导完自己，刚一转身便有一个软乎乎的东西撞进了他的怀里，待他缓过神来低头一看才发现原来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一个刚好到他胸口的少女。

        被撞了的他倒没什么事，只是见这位少女的表情显然是被塞德里克坚实的胸脯给撞疼了。

        待塞德里克正想出声询问时，少女抬起头，一双澄澈的眼睛满是惶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要撞你的，因为……后面有人在追我。”

        听她这么一说，塞德里克迅速抬起头，发现不远处确实有一个穿着与路人都不太一样的中年男子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跑过来。

        “别怕，我会救你的。”塞德里克安抚那位少女说。

        他拉起少女的手往人多的地方钻，他们一直跑到另一条街道上，在确定甩开了身后那位可疑的中年男子后才停下。

        少女长舒一口气，不拘小节地用衣袖擦去脸上的汗珠，便同塞德里克自我介绍，她说她叫卡米丽娅，随后塞德里克也报上他的名字，才好奇地问起卡米丽娅同那个男人的关系，为什么他要追她。

        “这是个秘密，我才不告诉你呢。”那位名叫卡米丽娅的少女冲他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不过你要是愿意用你的秘密来和我做个交换的话，我想我会考虑一下的。”

        她这么一说，让塞德里克想到自己头上的龙角，不由感到一阵恐慌，“我……我才没有什么秘密。”

        “好吧，那就算了。”卡米丽娅先是无所谓地看着他，随后好奇地问道：“不过你一直戴着帽子都不觉得热吗？还是说你帽子底下藏着个大秘密？”

        “才——才没——没有！”塞德里克故作镇定，却未察觉到自己已经开始结巴了。

        “可是你这表现很可疑哦。”

        卡米丽娅捂着嘴笑了起来，两只眼睛弯弯的像是月牙，同她眼角的那个粉色胎记是一个形状的，她这一笑让塞德里克的心漏了一拍。

        恰逢这时刮起了大风，将塞德里克的帽子吹落，原本藏在帽子下的黑色龙角就这样暴露了。塞德里克正欲用手去遮，但来不及了，卡米丽娅已经看到了。

        可是与塞德里克想象中不太不一样的是，卡米丽娅没有在第一时间发出尖叫，相反的是她看上去极为兴奋。

        “这么说你是一头龙？”

        塞德里克心想既然都这样了，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了，而且看对方的样子也不像是个好忽悠的，于是认命地点了点头。

        值得庆幸的是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这条街道中最偏僻的一条小巷，周围根本没有人。

        “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活龙唉，这实在是太酷了。”卡米丽娅差点叫出声来，可她马上便意识到这会吸引其他人过来，所以她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警惕地观察了下四周，在确认无人后，她才松手，只不过再次开口时声音压低了很多。

        “很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这么大声的，可在街上遇到一头龙这种事并不常见不是吗？”

        “你不害怕吗？”塞德里克微笑着对卡米丽娅说。

        其实此时塞德里克心里还在犹豫要不要给对方施个遗忘咒，让她忘了遇见他的这件事，因为巫师同他说过要是在外头被人识别了身份，就得这么做，不然会给他们惹上大麻烦的，可是塞德里克心里虽在担心会不会惹上麻烦，但他不想这样做。

        卡米丽娅摇摇头，坚决地说：“龙先生，我保证不会去告发你的。可是——”

        塞德里克心里一咯噔，她这是在向他开条件。

        “我能摸摸你的龙角吗？”

        “不行！”

        塞德里克想也没想便拒绝了，但也许语气过于绝对，卡米丽娅有些失落。

        “那好吧。”她说。

        见她这样，塞德里克于心不忍，赶忙解释道：“因为我们龙的角是不能随便给人摸的，不然会发生一些可怕的事。”

        “那会是什么可怕的事呀？难不成摸一下，你会失去理智，然后一口把我吃掉吗？”卡米丽娅又在笑了。

        实际上塞德里克也不清楚自己如果被人摸了龙角会怎么样，但他清楚那里可不是什么随便给人摸的地方，不过他看见卡米丽娅重新展露笑颜，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

        卡米丽娅捡起被风吹落在地上的帽子，拍去上面的灰尘递到塞德里克的手里。

        “给你。不过龙先生，你以后得多小心些才是。毕竟这里是屠龙国，整个国家最不缺的就是屠龙勇士。”

        “我会的，还有谢谢你。”塞德里克接过帽子时，不小心触碰到了卡米丽娅的手指，他脸上一红。

        “没有什么好谢的，你也帮了我，不是吗？”

        “所以那个人是谁？他为什么要追你？”

        这次卡米丽娅没有再卖关子了，可她有些不好意思，“啊，其实他不是什么坏人啦，那是我爸爸。我和他吵架了，同他闹脾气呢……但仔细想想爸爸也挺不容易的，这么多年都是他一个人带我，我有时候还这么任性。”

        卡米丽娅低下头，“我想我该回家了，不然爸爸会担心的。”

        塞德里克的心里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劝卡米丽娅快些回去，不要让她父亲等着急了。

        卡米丽娅原本转身就要走了，可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又折了回来。

        “龙先生，你会去参加下个月的舞会吗？”

        塞德里克很想说他会去的，可是他不能让他和巫师有麻烦，而且他也不能同卡米丽娅撒谎，怕到时由于他没有去而扫了她的兴，不过她这么问，显然是希望能在舞会上看到他的。

        一时间塞德里克难以抉择要怎么办。

        可卡米丽娅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孩，不仅看出了他的窘迫，还猜到了他犹豫不决的原因。

        “那是个化妆舞会，在舞会上大家都可以打扮成自己喜欢的模样，什么模样都可以，哪怕是打扮成一条龙也可以，所以你不必太担心，到时人们只会把你头上的龙角当成装饰物。嘿！振作点，我敢打赌你会在舞会上很受欢迎的。”

        这番话确实让塞德里克振作了不少，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也能去参加舞会了。

        “那你呢？我还会遇到你吗？”塞德里克小心翼翼地问。

        “如果你去的话，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她说完给了塞德里克一个大大的拥抱，随后便跑开了，就像是一个梦消失在塞德里克的视线里。

        在塞德里克遇到卡米丽娅后过了几天，巫师检验了塞德里克近来学习魔法的效果，除了变形术仍无法达到每次都百分百完全变形外，巫师对他如今的魔法水平很是满意。

        “你如今成年了，我也可以放心了。”他欣慰地说。

        直到他这么一提，塞德里克才想起那天是他的生日。

        巫师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来庆祝塞德里克的生日，他还允许塞德里克喝一点自酿的果酒，那天晚上他们都很开心。

        可是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等到塞德里克第二天起床时，才发现巫师已经走了，他只留下一张纸条。

        巫师在纸条上留言说要把小木屋的一切都留给塞德里克，因为他现在是一条成年龙，是时候该自立门户了，不能一直依赖着他这个养父。

        待巫师走后，塞德里克闷闷不乐了很久，他每天都在思念这个被他视作父亲的人，由于他走得过于突然，又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这让塞德里克很是担心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该怎么办。

        为了分散对巫师的思念，塞德里克开始越发期待舞会的到来，因为他在思念巫师的同时，也在思念着一位山茶花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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