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触碰不到的爱人（下）

卡米丽娅从那场梦中惊醒时，外头的天还未亮，但她床头摆着的那盏小夜灯却宛若太阳照亮了大半个卧室。

        惊醒后的她不敢接着睡下去了，尽管身体很想让她入睡，但她怕现在睡过去了，那个糟糕的梦会延续。

        一般卡米丽娅做得大多数梦，都是醒了就忘，醒后仍然记得的梦不多，但几乎都和塞德里克有关，这一部分梦有好的也有坏的，不过无论是和塞德里克有关的美梦还是噩梦，对卡米丽娅而言都是极为致命的。

        一直以来她努力想要忘记那个男孩，每当她以为她已经忘了他，或是放下了对他的执念时，这个男孩却频繁来到她的梦里做客，每当梦到他时，她才会有一次意识到自己根本做不到。

        一直以来卡米丽娅觉得她和塞德里克之间的关系，就好比是太阳系里的某一颗行星与太阳的关系，行星是无法脱离太阳独自运行的，可对太阳而言行星是可有可无的存在，而且根据宇宙定律它们之间是无法相遇的。

        卡米丽娅就那样直挺挺躺了一会，待睡意逐渐散去，她开始去想在睡前几个小时前所发生的那件事。

        这已经是第七次了，她拒绝了男友的求婚，拒绝理由依旧和前六次一样，她忘不了塞德里克，并认为心里总是装着别人的她实在配不上男友所给的爱意。尽管那个家伙总说没关系，他可以等，一定他是有什么地方没做好才会让她总是想起过去，但卡米丽娅心里清楚，他已经够好的了，问题在她身上，他就不应该爱上她的。

        昨晚她又是哭着睡着的。

        哭着睡着并不稀奇，对她而言这是习以为常的事，她不是鲛人，所以落下的泪不值钱，无需去在意，但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为谁伤心更多些。

        为她的男友？为那个她求而不得的男孩？还是为她自己？

        一股久违的烦躁感涌上心头，这让卡米丽娅在此时无比渴望想要起床去喝一杯或是抽根烟。

        在这些年里，她养成了诸多不良习惯，遇到不顺心的事靠烟酒解忧便是其中之一。

        当她走进厨房，习惯性打开冰箱想要寻一瓶可以让暂时忘却烦恼的酒时，只见冰箱里堆满了营养果汁、牛奶和纯净水，独独少了酒，这时她才想起家里的酒早就被男友亚伦给处理掉了，他说酗酒不好，她得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再过几年她的心脏还要动一场大手术。

        现在家里没有酒了，卡米丽娅只能去找偷偷藏起来的烟，因为抽烟也有损身体健康，所以亚伦也不许她抽。

        她当然都知道这些东西有害健康，但就是控制不住。

        卡米丽娅娴熟地为自己点燃了一根烟后，望向窗外天色开始透出微微亮光，于是她静静地坐在阳台上开始等待日出。随着吐出的烟圈一个个打着旋上升，卡米丽娅的内心也逐渐趋于平静。

        最后在欣赏完日出的半小时后，她拨通了男友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亚伦慵懒的声音，他刚睡醒，或是被她的来电给吵醒了，但无需担心这个，卡米丽娅知道亚伦永远也不会生她的气。

        在简短的问候语过后，卡米丽娅说：“我们还是分手吧。”

        她听到话筒那头传来一声巨大的响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掉了下去。

        一个月多后，卡米丽娅接受英国伦敦某所大学的邀约前去演讲，演讲结束后，她在伦敦街头闲逛时遇到了秋·张。

        其实有很长一段时间里，塞德里克一直以灵魂的形态陪在卡米丽娅身边，只是她对此毫不知情，甚至还认为之所以频繁地梦到这个男孩，不过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外头的说法是塞德里克是死于伏地魔之手，但更准确来说他实际是被伏地魔的手下干掉的。

        那日在帮助哈利缠住伏地魔的使命完成后，塞德里克便感觉到已经变成透明的身体正在不受控制地往上升，方才一起奋战的巫师前辈告诉他，不要怕，一开始就会是这样，等到上面待一会就好了，他会自由的，也会明白一些事的。

        只是他们都没有随着他一块到上面去。

        到上面以后，塞德里克便和吉米的经历差不多，在漫长的等待后，总算是登记成功了，只是塞德里克错会了那个人的意思，没有待在附近等一会，自己便走开了，这一来他恰好错过了前来引导他的人。

        在稀里糊涂中塞德里克来到了广场上，那里人很多，初来乍到的塞德里克什么都不懂，他想随便抓一个人来问问，可是所有人都看上去那么忙碌，也许没有人会搭理他。

        就在塞德里克一筹莫展时，他看到有个老人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似乎观察了他许久，于是他走了过去。

        在一番交谈过后，塞德里克得知了老人的名字，老人名叫克劳德·杜波伊斯，是一名来自法国的巫师，生前也算是一号人物，曾经差点当上法国魔法部长，后来任职法国布斯巴顿魔法学校的校长，在退休后没几年死于因酗酒引发的脑溢血，但最让塞德里克感到惊讶的是这位老人居然是卡米丽娅·沙菲克的外祖父。

        在得知那是卡米丽娅的外祖父后，塞德里克只觉得命运弄人，这该死的缘分，在他生前时怎么没能多来点，那样的话他们之间就不会只剩下遗憾了。

        杜波伊斯老先生告诉塞德里克，他之所以还没去轮回，一是他在等他的老伴，二是他实在放心不下他亲爱的小孙女，曾经她差一点就被那些流言蜚语给打败了。

        塞德里克也是这时才知道原来卡米丽娅的自杀未遂并非全因运气好，还因为她那已经成为了灵魂的外祖父发觉了她要做傻事，便拼尽全力集中意念干扰了她的一部分意识，让她想起她还未实现的梦想，想起她以前所答应外祖父的承诺，正因被激发了求生欲望，卡米丽娅最终又活了下来。

        这位令人尊敬的老先生阴差阳错成了塞德里克的引导人，告诉他很多关于这边的事，也帮助他回到地上见父母，后又因实在架不住这个年轻人的苦苦哀求，还是心软带他去见了自己的外孙女。

        塞德里克这才原来卡米丽娅从霍格沃茨退学后去了法国，只是她选择不再继续当个巫师了，而且拒绝一切和魔法有关的事物。

        在找到卡米丽娅后，塞德里克哪都不想去了，只想留在她的身边，哪怕只能这样在一旁痴痴地、不为人知地看着她也好。

        在法国的卡米丽娅相较以前那个她变了很多，她不再总是那么害羞，开始愿意与人交谈和接触，言行举止总是那么大方得体，同以前那个总是表现得很拘谨的她简直判若两人，现在的她在外头看起来是那么开朗明媚，那么有魅力，整个人就好像正在发光。

        每当看见这样发光的她时，塞德里克总是会想，真好，这本就是她应有的模样啊。

        可是如今生活各个方面都看起来顺顺利利的卡米丽娅实际上并不是真正的快乐，一回到家关上门以后，她便会蜕变回原形。

        那个敏感脆弱的卡米丽娅一直都在，就像是脸上的瑕疵可以通过化妆将其遮盖住，如今的她练就了完美的演技可以将一切都伪装起来。

        一直都在她身旁的塞德里克知道私下里她喝酒抽烟都很凶，在没有工作没有约会，待在家中不见人的她颓废得和天文小报中被报道的明日之星根本不沾边。

        喝醉了喜欢举着酒瓶在公寓里边走边说着胡话，情绪很是不稳定，时而大哭，时而大笑，但哭的时候更多些，惹她落泪的原因总是让人摸不着头脑，毕竟你也不可能指望一个喝醉了的人所做的事和所说的话都是有理有据的，而且就算是她清醒之时也不见得她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不开心。

        塞德里克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她在心理方面的疾病很严重，为什么会这样他也是清楚的，因为她在霍格沃茨或是说应该是英国魔法界一直过得很不容易，所以现在的她才会那么排斥和魔法有关的一切。

        不过卡米丽娅在私下如此不阳光的一面被外界曝光的话，似乎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人们反而会认为这很正常，但凡和探索宇宙奥秘沾边的行当中，学者研究走火入魔成了疯子这种事屡见不鲜，毕竟天才和疯子往往只是一念之差，所以酗酒抽烟算什么，那是迟早的事，而且她又不是在滥用违禁药物。

        可是塞德里克受不了看卡米丽娅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每当卡米丽娅举起酒瓶或是点燃香烟时，塞德里克都会下意识想要去按住她拿酒瓶的手或是掐灭手中的香烟，可是他只能看见自己透明的手直接穿过了她的身体，他对卡米丽娅的那些唠叨，她完全听不见也并不知道。

        塞德里克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一瓶接着一瓶把自己灌醉，她会醉到不省人事直挺挺躺在自家的地板上，她会难受得抱着马桶吐个不停倒在浴缸里呼呼大睡，在第二天早上起来时头痛欲裂。

        能为她做点什么，一直都是塞德里克待在她身边时所思考的，可是他无数次绝望中发现自己真的什么也做不了。

        他们只能在梦中的相遇，可待梦醒后，无论是对还活着的卡米丽娅，还是对于已死去的塞德里克而言，这样只会越发难以释怀。

        一个因相信科学，坚信梦不过是人的潜意识投影，所以在梦中见到的一切，不过都是她的一厢情愿，同时现实与梦的反差总让回到现实中的她更加难受；一个因切实体会到了阴阳相隔的痛苦，越发不肯接受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因为死亡如今成了他能与心爱的女孩相爱最大的阻碍。

        成了灵魂的塞德里克不甘心在想要去拥抱卡米丽娅时，才会反应过来自己早已永远无法触碰到她了，尽管在梦里他们仍然可以短暂的相拥，但那样的拥抱是没有实体的触感，因为他死了，无法和活生生的人相比，他不再拥有感受。

        也不甘心见卡米丽娅去和别的男孩约会，这是塞德里克憎恨死亡的原因之一，因为以他的视角来看，明明此时他人就待在卡米丽娅身边大喘气（只是以灵魂的方式），但他的女孩却要去和别人打情骂俏。

        卡米丽娅并不知道，有好多次约会，塞德里克就在她的一旁酸不溜秋地发牢骚，如果她能听到的话，准会大吃一惊。

        因为这个时候的塞德里克简直比她家中任何一位家庭成员所要表现得更苛刻和毒舌。有些男孩在贴面礼时动作稍微停滞了一下，塞德里克认为那是在占卡米丽娅的便宜，由此可见对方登徒子的本质；有些男孩往自己的咖啡里多加了些牛奶和方糖，便断定此人吃不了苦，所以无法给卡米丽娅带来幸福；挑剔一些男孩的穿衣风格，只要是塞德里克看得不顺眼，他都会认为此人的生活习惯不好；还有些男孩……

        可是抱怨没有用，塞德里克也在这一过程中逐渐懂得了灵魂为何不能长时间停留在世间的秘密。

        再生性乐观的人也不免会被死亡所自带而来的忧愁和怨恨所感染，特别是这种怨恨在见到活着人后，很容易被激化。

        活着的人要想激怒一个灵魂其实很容易，特别是像塞德里克这样英年早逝的灵魂，你都无需做什么特别的事或是故意发表一些激烈的言论，你只需做出一些活着的人所能够做到的日常事，哪怕只是用力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只要让他意识到他已经死了，他无法再去拥抱这世上所有可爱的一切，特别是他所心爱的女孩时，他便会感到异常的愤怒。

        可这种怒火没有用，他已经死了，哪怕他还很年轻，哪怕他有着大好前途，哪怕他还有很多事还没来得及做，还有很多话没来得及和他所爱的那些人说……

        无论是再多的哪怕，再多的遗憾，那都改变不了他最后的结局——死亡。

        逐渐意识到自己待在卡米丽娅身边除了无意义的陪伴，除了对自身死亡的愤怒，除了总是到她的梦里捣蛋害得她因那些梦总是精神恍惚，塞德里克想也许他该放手的，不该总是缠在她身边。

        被灵魂跟着是一件不吉利的事，为什么这么说？那是因为灵魂会在无形中影响一个人的情绪，这就是为何一些人会在某些时候开始无端的烦躁和提不起精神。

        在塞德里克发觉自己的情绪时常失控，特别是卡米丽娅和亚伦建立了稳定的交往关系后，他下定决心要离开。

        虽然塞德里克还是不甘心就这样将心爱的女孩托付给另一个男孩，但他已经死了，对此任何办法也没有，因为他已经没有能力为她带来幸福，那个男孩可以做到是因为他仍然极为幸运、幸福地活着。

        灵魂塞德里克可以被过去困住，因为他的人生已经止步不前了，永远停留在了他十七岁那一年，可是活着的卡米丽娅不行，她得向前继续走下去呀，她不能将她的大好年华都浪费在他这个早就死掉的倒霉蛋身上，傻兮兮地停在这里，前面还有好多灿烂绚丽的风景和不可思议的梦想在等着她呢，而且她还将会接下来的旅途中遇到很多很棒的家伙。

        总之，她不该被过去困住步伐，而他纵使心中有万般无奈和不甘，但他无比希望那朵花能在骄阳下盛开，骄傲地开，肆意地开。

        哪怕最后的最后，只有他一人未见过花开也无妨。

        在离开卡米丽娅后，塞德里克便专心当起了引导者，如他所告诉吉米的那样，上面的事很多都是自发形成的，包括工作也是。

        塞德里克开始工作的初衷并非如吉米所料想得那般高尚，不知为何吉米笃定塞德里克这么做是为了帮助迷失的灵魂误入歧途，但实际上他不过是为了保持头脑清醒的同时更好打发时间，因为他是在等人的。

        他对大部分所被他引导的灵魂说辞是他在等他的家人，想等一家团聚以后再去轮回，但对家人的思念抵不过他想对自己心爱的女孩亲口说一声抱歉。

        很抱歉，他迟到了这么久才和她说“我喜欢你”；很抱歉，他曾让她陷入如此的麻烦之中；很抱歉，他死后还不安宁老是在她的回忆里上蹿下跳的，害她总是为他伤心难过。

        可是塞德里克对此感到忐忑不安，他害怕卡米丽娅不会接受他的道歉，他也知道他所带给她的伤害岂能是一句轻描淡写的抱歉和早已毫无意义的告白所能解决的，可是他实在想不到了自己还能做什么，又可以为她做什么。

        再次相见，也许卡米丽娅已经成为一位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妇人了吧，但塞德里克坚信就算是那样她也一定是人群中最优雅、最耀眼的那个，不过很遗憾的是到时他依旧还是一副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模样，不够成熟也不够稳重，这样的他或许对她来说没有任何魅力。

        不过没关系啊，只要她能给他一个拥抱和亲吻她的手背的机会就好，毕竟他怎能奢求那么多呢。

        醉心工作的塞德里克原本都快忘了自己有多久没去见过卡米丽娅了，虽然他总是去找同为灵魂的杜波伊斯老先生下棋，从他的口中间接知道一些关于他的小外孙女的事，但他始终不敢再去打扰她的生活。

        直到那天吉米问起他的执念是什么，塞德里克也不知自己当时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没有将那套敷衍其他灵魂的说辞搬出来，并否认了亲人、朋友以及前女友这样的常规选项，可能他只是太想卡米丽娅了。

        因为太想了，塞德里克还是没忍住，在告别吉米后，他又去找了卡米丽娅。

        虽然塞德里克控制自己不去见卡米丽娅，但他一直对她的行程了如指掌，知道她为了缓解对前一份感情的愧疚选择回英国散心，所以找到她并不难。

        塞德里克静静坐在台下听着演讲，虽然演讲有一大半内容涉及到了他并不懂的专业知识，但他还是认为卡米丽娅是所有演讲者中讲得最好的那个，所以演讲结束后，当他们并肩走在伦敦街头时，塞德里克一直在用各种词汇夸赞卡米丽娅，只是可惜她听不到，不过塞德里克早就习惯了这样没有人回应的自言自语，毕竟还站在她身边说话就已经很好了。

        然后他们在街头一起遇到了秋·张，当然秋也不知道塞德里克当时是在场的。

        塞德里克是知道自己生前所写给卡米丽娅的信件都被他的父母阴差阳错给了秋，而秋在明知道真相的情况下仍旧选择私吞了那些东西并且丝毫不见她有将此物归原主的打算，这让塞德里克曾一度对秋有些埋怨。

        后来塞德里克转念一想，要是卡米丽娅不知道他的深情反而是一件好事，如果知道了这些，或许她更难走出来吧，毕竟他已经死了，很多事已成定局无法改变了。

        可是她总是要知道的，那个男孩死在了那年的夏初。

        所以塞德里克不怨秋告诉卡米丽娅关于他的死讯，因为就算没有秋，卡米丽娅总会遇到当年在霍格沃茨某一位同学，但他有些怨秋的语气过于生硬冰冷，没有一点铺垫让卡米丽娅做好心理准备，害她被吓哭了。

        塞德里克曾见过卡米丽娅很多次哭泣，但在他印象里她还从没有一次哭得如此伤心欲绝，而害她如此伤心的人又是他。

        灵魂塞德里克又一次哪也不想去了，他只想待在卡米丽娅身边，至少陪她度过这段难熬的阶段，原先他是想卡米丽娅这么坚强，她既然能忘记在上学时不好的记忆，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更好的人，那么她也可以忘记他的，让自己的生活重新回到正轨上来，一个死去的人不值得她惦念这么久。

        可是塞德里克很快发现自己错误评估了卡米丽娅对他的爱意，她花费了一年多的时间去搜罗资料并创作了一本记载了霍格沃茨大战的史书，为的是给他和那些同样在大战中不幸离开的人做些什么，但即便这样她还是无法释怀。

        卡米丽娅并不知道在霍格沃茨每个不眠的雨夜，她跑到塞德里克的画像下倾诉思念之时，塞德里克的灵魂一直就待在她的身边，他会在那副画像展露微笑的时候回答卡米丽娅所说的每一句话，他总会回答：你不要哭，我在，我都听得到。

        只是可惜她是听不到的，所以她的脸颊总是湿润的，就如英国多雨的天气。

        关于那个时空转移的魔法阵有多危险，塞德里克事先从博学多识的杜波伊斯老先生那了解过了，后者也对此感到无比担忧，但他说既然那是卡米丽娅的选择，那就让她去做吧，没有人能够动摇她下定决心要做的事的。

        尽管就连塞德里克本人都认为卡米丽娅没必要做出如此大的牺牲进行一场有去无回的时空旅行，目的也只是为了营救另一个平行时空的他，但他觉得杜波伊斯老先生说得对，既然是她的愿望，他也该支持的，也许这么做成功以后，她再也不会为他的事哭泣和难受了，她能就此睡个好觉了，她会愿意开始新的人生，只要她能够开心，能够幸福。

        也是到这时塞德里克才发现原来他和卡米丽娅的性格在一些方面是那么相似，他们都过于执拗，执拗得以至于让旁人感到头疼，但卡米丽娅的执拗又和他的不太一样，她的执拗有时让人感到心疼。

        在阵法启动那天，塞德里克见证了卡米丽娅一次次借着时空转换器失败了又重来的经过后，他决定放弃轮回，集中全部意念帮助卡米丽娅完成她的愿望，哪怕他可能就此灰飞烟灭真正不存在于这个世上了也无怨无悔。

        最终在某一次的循环中，塞德里克感到自己全部意识即将要被抽空时，他突然反悔了。

        即便是死过一次，但索命咒的快速生效让塞德里克实际对怎么死的体验并不深刻，可如今切实面对生死关头之时，无论是谁都会萌生出凌驾于一切的求生欲望。

        除这种被欲望支配的恐惧之外，塞德里克还意识到一件事，当卡米丽娅下一秒醒来之时，她将会在另一个时空了，她会见到那个时空的塞德里克，他们之间将会发生一些新的故事，也会有着截然不同的结局。

        可是凭什么做出这么大牺牲的明明是他，最终能和卡米丽娅在一起，能和她有着不一样结局的那个人却不能是他。

        他想要卡米丽娅能够看见他，能够知道一直以来他都在，能够有充足的时间去好好拥抱和亲吻她，明明他还有好多话要对她说，明明他们错过了好多事还没有做过，她甚至还不知道他如此爱她呢，她不能这样，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到另一个时空去改写另一个塞德里克的命运。

        其实她完全没必要去的，因为他根本不值得她这样做，而他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除他以外的人代替他呢，哪怕那是另一个时空的自己，可那不是他呀！

        那个时空的塞德里克会不会也如同他一样愚蠢，直到失去了才会知道卡米丽娅的好，会不会和他一样不知好歹不好好珍惜她。

        不行！绝对不行！

        拜托，不要这样，不要让他消失，他还想要继续能陪着她，拜托，请不要……

        就这样真的好不甘心，不甘心……

        这是塞德里克第一次在他最拿手的变形课上失误，原本那只刺猬本该要被变成针垫的，可是面前看似针垫的那个东西却仍然拥有移动的能力，它甚至还能露出背上更多的刺去扎伤坐在一旁试图用手去抓它的伊恩。

        因为是优等生塞德里克的作品，所以向来严厉的麦格教授并没有说什么，但她下课前告诫大家切记要无论何时都要保持谦虚，不能因为现在所取得的一点成绩就沾沾自喜，要知道他们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尽管麦格教授这番话是对全班讲的，没有针对任何一人，但足以让塞德里克面红耳赤，他想教授对他失望是应该的，无论如何他都不该在上课时走神的，可是不知为何有那么一瞬，他的脑海里突然涌现了一堆奇怪的无法读取的记忆，这让他突然间头昏脑胀根本听不进任何东西。

        不过塞德里克也不知道这堆记忆究竟从何而来，就像是有人猛然掀开他的脑壳往里面灌溉了一堆莫名其妙的东西那样，而且可怕的是他竟还无法读取这段多出来的记忆的内容，只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最糟糕的部分莫过于这些并非是什么美好的记忆，塞德里克能感受到，所以他便开始庆幸这部分记忆的不可读性，但这依旧影响他原本的好心情。

        塞德里克的坏心情一直持续到吃晚饭，在吃过自己所喜欢的樱桃派后，塞德里克只觉得整个人再度满血复活，他决定依旧按计划到总是空无一人的魔法史教室练习最近所学的魔咒，最重要的是他要复习今天所学的变形术。

        关于塞德里克而言对如何拥有一个好成绩的秘诀是相信天道酬勤，所以他很少会放纵自己偷懒。

        在塞德里克哼着歌推开教室的门时，他看到了已经坐在教室里的那个女孩，一瞬间关于下午突然霸道闯入他脑海的那段记忆中，一个总是反复出现的倩丽身影好像有了具体的模样，随后他感受到自己的心脏正在不受控制、剧烈地跳动着。

        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迅速占据了塞德里克的整个身心。

        大概这便是爱情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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