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摊牌

　　“别下了你们两个，开饭了。”

　　诸葛正我面子大，吃饭要娇娘亲自来催，雨化田算是沾了他的光。

　　跟在娇娘身后的铃儿、叮当，一人手中捧着件厚披风，送到雨化田和诸葛正我手上。

　　这些年，一年比一年冷，今年犹甚。

　　还没到立冬，京城就已经下了好几场雪。

　　可以想见，明年许多地方又将是颗粒无收，不知有多少穷人将在饥寒交迫中死去……

　　“小雨，我那还有两幅唐寅的画，你帮我把它卖了，换成粮食，在门口搭个粥棚。”

　　“我？”

　　“你是圣上的宠臣，能卖得更贵些。”

　　雨化田：“……”

　　但这的确是实话，诸葛正我虽然威望依旧很高，但也只剩下威望了……

　　“我知道了。”

　　“小雨别听他的，施粥的粮食我已经准备好了。那两幅画，他喜欢的要命……”

　　娇娘出手，终于，两幅画还是保住了。

　　话说，这唐寅唐伯虎，明明还没死，怎么他的画居然就能这么值钱？

　　不过这也着实给雨化田上了一课，什么所谓乱世黄金、盛世字画。

　　统统是普通人根据自己的生活经历臆想出来的。

　　如今算是乱世吧？

　　连年灾祸，民乱不断，时不时就传出百姓易子而食的消息。

　　但这丝毫不妨碍上层达官显贵们的穷奢极欲，仿佛身处两个世界。

　　也难怪细雨杀了那么多高官，在雨化田看来，就只有一个不是死有余辜。

　　万恶的封建时代啊……

　　雨化田最担心的还不是这，京城都如此严寒，那北面辽东，以及更北的满洲……

　　每逢大灾，北方蛮夷活不下去必将南下，今年也不会例外。

　　只是年中的时候，袁崇焕刚打下宁锦大捷，如今他重为辽东督师，才让京城的人心不那么惶惶不安。

　　而这还只是外患，更严重的地方在于内忧。

　　国库得了魏忠贤的五千万两，终于有钱赈灾，这才让各地的叛乱始终处于可控的范畴。

　　但这个冬天，注定是大明最难熬的严冬……

　　午后，吃过热气腾腾的火锅，雨化田孤身立于院中，任由雪花盖顶，纹丝不动。

　　“这么冷，你出来干什么？”

　　熟悉的香气袭来，果见北斋一身朴素白衣，难得见她没有抱着小雪儿，手中捧着一杯姜茶。

　　雨化田顺势接过，无意间碰到了她的手，北斋浑也不在意……

　　“雪儿有娇娘陪着，放心吧。”

　　北斋似乎已经知道雨化田想问什么，都学会抢答了。

　　“你妹怎么样了？”

　　嗯？这句话说出来怎么感觉怪怪的……

　　“妙彤很好，就是那个严公子经常上门，都被大狼大勇打发走了。”

　　“他爹很不简单，是都察院佥都御史。”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实权正四品。

　　“那他也不敢在神侯府闹事啊……”顿了顿，北斋有些不开心了。

　　她特意没有带小雪儿来，就是不想分心，结果被雨化田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得带偏。

　　过了这么久，原本想说的话一句也没有说。

　　“别管我妹了，说说我们两个的事。”

　　北斋在心里暗自对周妙廷说了声抱歉……

　　“我俩有什么事情可说？”

　　忽然心生一种不好的预感，雨化田有点小慌，不好，她这是要摊牌！

　　做为一名资深的人渣，对雨化田来说，摊牌往往就意味着一段感情的终结……

　　“你什么时候娶我？”

　　果然……不过，北斋能说出这么果决的话，还是有些出乎雨化田的意料，这个世界的女人不应该很保守嘛……

　　做出摊牌的决定，北斋也有自己的顾虑。

　　以前，她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但现在不同了，她有了弟弟妹妹。

　　身为长姐，她觉得自己有必要保护他们。

　　尤其是周妙彤，经过几天的试探，她发现自己的妹妹对沈炼的态度很复杂。

　　原本想撮合他们，让沈炼保护妙彤，现在看来难度远比想象中要大得多。

　　总不能一直寄人篱下吧，虽说神侯府的人都很好，但是非亲非故的，还能指望人家照顾你一辈子？

　　思来想去，只有嫁给雨化田，才好名正言顺留在神侯府、照顾妙彤。

　　另外，自己的弟弟也在雨化田手下做事，日后吹吹枕边风……

　　总之，北斋认为自己做这个决定完全是为了亲人，没有别的原因，对！没有……

　　“大姐，我是太监。”

　　“太监怎么了，魏忠贤不是还有一百个老婆呢嘛？”

　　魏忠贤的确有娶妻，但这个数量完全是民间传说，不过，也能看得出北斋并不是毫无准备……

　　“这么说，我也可以娶一百个？”

　　这倒是雨化田从未设想过的道路，如果，只是说如果哈。

　　前世能娶一百个老婆的话，雨化田说不得就是另一番人生了……

　　“你，休想！”

　　明知道这是雨化田的玩笑话，北斋还是心里一急。

　　还想娶一百个，你咋不上天？

　　雨化田玩兴大起：“不是你说的嘛，难道，我还不如魏忠贤？”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几个意思？”

　　“我……”

　　“督主，圣上急召督主入宫。”

　　好险，又过一关。

　　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雨化田觉得，自己也该转变一下观念了。

　　这里可不是前世，大家思想开放、习以为常，滥情可以不负责。

　　雨化田虽说阅女无数，也没见过如北斋和铁心兰这么纯情的姑娘。

　　如果始乱终弃，后果不堪设想……

　　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应付皇帝的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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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云国来使，今年实在太冷，倭寇也缺粮，大举侵入出云国境劫掠。

　　为防意外，也为了大明的援助，出云国请求提前将利秀公主送进宫。

　　“雨卿对此事怎么看？”

　　雨化田忙前忙后这么久，还没来得及好好休息一下，于是张口就要推脱，“事关两国邦交，小臣……”

　　“朕要你说。”

　　雨化田只好硬着头皮道：“禀陛下，年前黄台吉出兵朝鲜，我大明未曾施以援手，一众藩属心生哗然。

　　若再坐视出云被东瀛吞没……”

　　黄台吉就是皇太极，只是现在，儒家还是大明的儒家，没给他换那么霸气的名字……

　　“朕不是要你说这个，给予出云国的援助，朕已经派人在准备了。”

　　雨化田暗舒一口气，他哪里懂政事，不过是随口胡诌罢了。

　　但如今大明内忧外患，还要给藩属小国以援助，真可谓是雪上加霜。

　　但这些事又不能不做，否则就是把他们朝敌人推去……

　　“朕是要问你……罢了。”

　　皇帝不管是雨化田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也不再继续为难他。

　　一个外政、一个后宫，就算是一品大员也不敢轻易发表言论，更别说他一个太监。

　　而雨化田宁愿掺和外政也不提后宫……

　　皇帝原本打算让雨化田去接利秀公主进京，但一想到他刚才抢了个青楼女子，还是算了吧……

　　雨化田则是一脸的莫名其妙，莫名其妙地被召进御书房，又莫名其妙被赶了出来。

　　漫无目的地在宫里游荡，不自觉就走到了永寿宫门前，毕竟轻车熟路。

　　可到了地方，就听到云罗的声音。

　　雨化田猛然惊醒，这小姑奶奶怎么在这？

　　下意识地就要撤离，刚转过身就被叫住：“小雨子，站住！”

　　悻悻然行礼道：“郡主安好。”

　　云罗走过来，还绕着他转了一圈，上下打量，似乎第一次认识雨化田一般……

　　“小雨子，我以前真是看错你了，你居然也会去青楼。”

　　听云罗的意思，她显然是已经明白了青楼到底是什么地方……

　　“郡主误会了，我只是去带走了一位故人。”

　　“真的？”云罗果然不信。

　　雨化田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废口舌，毕竟不管怎么说，太监上青楼，实在不好听……

　　“郡主冰雪聪明，慧眼如炬。”

　　“哈，我就知道，她漂亮吗？”

　　“很漂亮。”雨化田一味迎合，只想快些结束，却不料不远处又有声音传来。

　　“也好，但一个青楼女子，只可做妾。”

　　“姐姐你……”

　　雨化田当然一早就感应到了靠近中的万贵妃，但没想到她也会跟云罗起哄。

　　难道她看不出，自己只是在敷衍云罗吗？

　　见到万贵妃，云罗略微一惊，这才想起她来永寿宫是有正事要说的。

　　“皇嫂不好了，皇兄又要纳妃！”

　　她说的，自然就是出云国的利秀公主……

　　万贵妃不动声色，笑盈盈的听她讲完了所有的话，即便这些事情她早就已经知晓。

　　“小雨儿进宫，也是因为此事吧？”

　　雨化田点头，说不定皇帝召他入宫背后就是万贵妃的意思。

　　“皇嫂，怎么办啊？”

　　原本慕容淑和岳灵珊，就够让云罗闹心的了。

　　后来是因为她们很和云罗的脾气，才终于接受。

　　可一想到要从出云国来个什么公主？她也只是郡主而已啊……

　　以上只是玩笑话，重点是，慕容淑和岳灵珊只是秀女，目前对万贵妃没有任何威胁。

　　而利秀，身为一国公主，虽然出云国只是小国，但这也算是两国联姻。

　　起点就远不是慕容淑和岳灵珊两个秀女可比……

　　“小雨儿觉得呢？”

　　万贵妃不见半分着急的模样，和云罗形成了鲜明对比。

　　实力诠释了什么叫皇帝不急太监急……

　　“我？姐姐，陛下身为一国之君……”

　　“我知道了。”

　　万贵妃嫣然一笑，美眸清澈，雨化田却不敢与她对视。

　　如果是以前，他当然是无条件支持万贵妃独霸后宫。

　　但如今的雨化田，势力越来越大，反而有了诸多顾虑，做事前也权衡起了利益。

　　从利益最大化角度来说，独霸后宫肯定不是最好的选择。

　　在这个世界，“善妒”可不是什么好名声，不仅引起太后、朝臣反感，更是在民间被骂“妖妃”……

　　“皇嫂你知道什么了啊？小雨子继续说啊！”

　　云罗的话，让雨化田眼神一凝，他才应该是万贵妃最亲的人，怎么云罗才像是与万贵妃站在一起的人。

　　明明自己也是为了万贵妃好，但是这种疏远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雨化田心念一动，迎上万贵妃的目光。

　　她的笑容依旧是那么美丽、妩媚、可亲……

　　雨化田确定了，这种疏远不是来自万贵妃，竟是来源于他自己。

　　是自己让自己感到疏远，忘了初心……

　　忽然，雨化田伸手按住心口，好奇怪的感觉。

　　没来由的一阵心悸，还隐约伴随着刺痛，心跳速度越来越快，内力也有些不受控制将要暴走的征兆！

　　“小雨儿你怎么了！”

　　发现异状的万贵妃立即扶住他的身子，一面不忘对云罗喊道：“传太医！快传太医！”

　　云罗也被吓了一跳，听到万贵妃的声音才反应过来，赶忙跑去叫太医……

　　只有雨化田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也知道叫太医来根本没用。

　　这是自在门内功即将突破的先兆，就在刚才，雨化田心念转变。

　　准备向万贵妃摊牌，绝不会让任何人对她不利，即便是与所有人为敌。

　　于是就有了这一幕，一股就连雨化田也从未察觉到的郁结之气骤然消散，心中顿时一片清明。

　　难怪诸葛正我一直教导，练功其实是在修心，自在门，自在门，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玄机。

　　“姐……姐……”

　　雨化田上气不接下气，倚在万贵妃怀中，全身无力，因为还差最后一步。

　　“别说话，等太医来。”

　　此刻万贵妃心急如焚，只当是雨化田练功出了差错。

　　她虽不会武功，但也能明显感觉到周身乱流的气息，即便刮在身上生疼，她也没有放手。

　　“我，没事……姐姐……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雨化田拼着最后一口气，吐出最后一个字，瞬时眼前一黑，倒在万贵妃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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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恢复意识，雨化田正躺在万贵妃的绣床。

　　只是并没有看到万贵妃本人，眼前只有一个男人……嗯？黄教主，又见面了……

　　寝宫内被灯火映照得如同白昼，更显金碧辉煌，他居然昏迷到了晚上么？

　　黄教……不是，黄一平见雨化田睁眼，立即上前，先和雨化田对视一眼，然后才伸手把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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