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破法

原来，秦战嘴中的哨子表面看来并无什么异样，但里面的构造却迥然不同，更是大异于乐理。若有高手注入先天真气吹奏，发出来的并非是什么动人乐曲，而是远超出常人耳朵可以听见之外的一种声波。

这种声波原本在自然之中，几乎无处不在，常人也不会觉得什么。可是经秦战催动”鹰鸣长空功”聚丝成束的吹奏出来，却可崩山碎石，更可蛊惑对手心神，令其陷入幻境，最终走火入魔而亡。

林隐初次遇到，自不识其中厉害，这才着了道。

程八斤站在林隐身旁，见林隐身躯微颤，神色痛苦，额头上更是有冷汗渗出，仿佛正在与什么可怕的事物做剧烈搏斗。

他连呼林隐却得不到回应，心中诧异道：”难不成那秦战的哨子真有什么古怪，林隐已经着了他的道？”

他渐渐看出不对，此刻林隐的面色已是一片血红，眼睛里的目光变得迷茫散乱。

程八斤不敢再迟疑，正要探手贴住林隐背心施以援手，却听见头顶金风大作，铁鹰堡的两名护卫程蛮和吴戈，如鹰隼般振开双臂，各自挥动一柄铜斧朝程八斤劈下。

程八斤见状，只得先祭出寞夏古剑，封架住两人的合击，再腾不出手救援林隐。

林隐的耳朵里不断传来奇异的嗡嗡鸣叫，脑海中伴随着阵阵剧痛，心神失守之下，完全迷失在幻象之中。

血流漂橹，万鬼嚎啕。

一幕幕幻象，从林隐的脑海里闪现而过，体内的真气，在魔音的刺激下如同脱缰野马狂乱的奔腾。

若不是依靠自身真元守护着心脉，此际他只怕已然疯癫而亡。

另一边，秦战将自己的功力发挥到极致，”鹰鸣长空功”鼓起的音波犹如长河大浪般，汹涌扑向林隐。

不过，秦战的心中也微微地有些诧异——这个小子明明嘴角溢血，摇摇欲坠，为什么却还不倒？

林隐手中长青剑，忽然传来极为轻微的清脆鸣响，就连身旁的程八斤也没有注意到。

长青木剑，仿佛感受到主人的危机，发出了细微的振颤。

但见林隐蓦然怒睁双目，喝道：”用这种魔音灌耳的功夫来迷惑我？蠢货！”

一道温润清流在长青剑身上汩汩波动，顺着剑柄，悄然注入林隐静脉之中。

林隐本来混乱欲裂的神经，受到这股清流的刺激，蓦然一醒。

积郁在胸口的一股热血，再按捺不住，”噗”的一声张口喷出，化作一团血雨。

这血雨正对准了站在林隐对面的秦战，以秦战的修为，即使让血珠喷到身上，也奈何不了自己。

可是秦战终究嫌这血贱，一旦沾上衣裳颇是不雅，当下功运全身，形成了一道护体罡气。

林隐喷洒出的血雨在空中迅速扩散变薄，化成一团蒙蒙血雾。其中一部分撞上秦战身前的气墙纷纷弹回，被纵横在厅前的罡风稀释。

可就这么稍稍一走神的功夫，”鹰鸣长空功”难免受到些微影响，林隐的灵台登时一清，已恢复了神志。

他的双眼陡然射出两道夺人心魄的寒光，利刃一般穿透了刁横的眼睛，直刺心底。

“嗷！”

林隐大嘴一张，以汹涌的真气送出气吞山岳的一吼。

这记吼声穿到别人耳朵里只是一震，但对秦战竟别有一番滋味。

秦战先是被林隐的眼神一慑，尚未来得及反应，就觉得胸口被那吼声重重的一捶。

经脉中的真气好似受到了惊吓，不由自主的微微一下凝滞，他嘴里的哨子不免也是一颤，奏错了音律，发出极为沙哑的”兹兹”声。

林隐吐出胸内淤血，气息已平，只觉得体内的真气如万马奔腾，迫不及待的寻找着发泄的窗口。

“要不是小爷想看看你有什么本事，会让你这么轻易拉我入幻境？笑话！”

他用目光紧紧慑住秦战，不待对方回应，再次低喝道：”破！”

这是林隐在乾元洞石壁上修炼得的”啸天咒”，本是一名凌霄宗的前辈为了破那妙音坊的”靡靡之音”才创下的这么一门法术，可沧海桑田，那妙音坊早已不知掩埋在了哪片废墟之中，这门法术也就变得没有什么用处了。

当日林隐学它，只是觉得好玩，没想到今日遇到强敌，不假思索的用上，竟收到意想不到的奇效。

秦战耳朵里宛如有响雷炸开，被林隐第二声啸天咒喝得心神摇荡不能自持，呆如木鸡般怔怔望着林隐。

须知”鹰鸣长空功”最厉害之处，就是在于先是利用音波蛊惑他人神志让对手毫无还手之力，最后再发动总攻，恰如鹰鸣长空震撼九霄，足以令对手魂魄消散，最终走火入魔。这门法术施展出来固然可怕，但同样亦十分凶险。若是对手的修为远远高出施术者，又或者有奇功妙法抵御反击，则非但不能伤及对手，更会反噬其主，令其万劫不复。

枯木道人见状，知道秦战处境不妙，气运丹田高声喝道：”秦战！”

若在往日，秦战必然忙不迭的回应，可此时他却似着了魔一般，对枯木道人的呼喊不理不踩，面色苍白直楞楞盯着林隐。

枯木道人眼见好友义子要折损在林隐手中，当下飞身而起直扑过来。

可林隐岂容这秦战再活着回去？聚足十成功力气压喉间，第三声喝道：”吼！”

秦战发出撕心裂肺的一记惨叫，两眼浑浊无光，身形巨震之下，脱口喷出一蓬鲜血。

他也算了得，竟然支撑了三声啸天咒不倒，换作旁人恐怕早就疯癫了。

但即便如此，事后他的元气势必大损，没有十余年时间休想恢复。

林隐这一下也是全身功力所聚，真气激荡之下经脉受损，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却见那血光之中竟有一缕剑光闪现，却是林隐趁势御剑而出。

秦战心神为啸天咒所慑，根本不晓得闪躲，被长青剑刺中胸口应声后仰，却正落进从后赶来的枯木道人怀里。

那边传来叮当的几声响，却是程蛮和吴戈的铜斧在程八斤一式”转相逢”中，被寞夏古剑硬生生劈断落到了地上。

程蛮和吴戈闷哼一声，各自抱着半截残斧踉跄而退，臂上被剑气割开一道殷红的细痕，看起来着实吃亏不小。

……

此时的秦战眼见是活不成了，枯木道人见状，不由悲愤难名，不知该怎么跟老友交代。

气急反笑，桀桀怪笑道：”好小子，看不出真有点斤两，看来今日少不得要费一番手脚！”

双袖一晃，人已在半空。身后的衣裳突然爆裂开来，打里面蜿蜒伸出数条遒劲的树枝来，猛然看去，竟像是个树人一般。

但见那枝条上，肉眼可见的生出一个个鼓包，眨眼间幻化成一只只的漆黑乌鸦。

那些乌鸦睁着猩红双目，双翅之上乌光熠熠，皆是一片片两寸多长的黑色羽毛，宛如倒插的匕首一般锋利，”锵啷啷”舒展开，竟有金石似的响声。

林隐一怔，不晓得枯木道人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忽听到背后杨诚志叫道：”两位少侠，小心这妖道的‘群鸦蔽日’！”

原来他们收拾完其余的铁鹰堡护卫后，便急忙赶来为林隐、程八斤助阵，正撞上枯木道人要对二人出手。

杨诚志心中不禁一凉，暗道铁鹰堡的人已经够扎手，再多了这个神隐七绝之一的枯木道人，今日一战恐怕凶多吉少。可事到临头，说什么也没用了，也只有硬拼一途，大不了就来个玉石俱焚。

杨成志的脸上神情莫名的决绝，林隐见了倒是心下生奇，这杨诚志居然识得枯木道人的招数？却不知，杨诚志虽然修为不及林隐，但早些年走南闯北，倒也听闻过这枯木道人的名号，更别提日前虎威镖局遭难的时候，这枯木道人早就曾出手过了。

枯木道人嘿嘿冷笑道：”小心也晚了！”

他双臂一震，如巨树抖枝，那些诡异的乌鸦顿时犹如箭矢般，朝向程八斤和林隐激射而出。

只见那片黑羽如乌云席卷，眨眼将二人前后左右的退避之路尽数封死。远远望去，黑蒙蒙一团将他们卷裹在了当中。

眼见乌光近身，程八斤的身躯猛地如陀螺似的原地飞旋，寞夏古剑在身前织起一团密不透风的光网。耳听得铛铛作响，是那些怪异乌鸦撞在寞夏古剑上的声音。

须臾之后，只见程八斤沉声吐气，手中寞夏古剑猛然向地杵下！

只见寞夏古剑如水银泻地自然流转，霍霍剑光便如长江大河在身周奔流汹涌，端的是妙到巅毫！

那群羽毛凌厉锋利胜过寻常刀刃的乌鸦一入剑光，就好似泥牛入海，连声息也没就隐没在其中，丝丝乌光瞬间黯淡不见。

程八斤的身形蓦然停住，气定神闲倚剑而立，便好像方才根本没有动过一样。

再看那片乌鸦，正张愣着身上的羽毛，被整整齐齐吸附在寞夏古剑散起的剑光上，聚成一团，像是颗硕大的黑色毛团。随着程八斤右腕一抖，雨点似的坠在地上散成黑烟点点。

杨诚志等人看的心摇神驰，无不大声叫好，对程八斤与林隐的信心又足了几分。

林隐则是在程八斤身边趁着其出手之际，好生调息了一番，见到程八斤用出的剑招，越发肯定了当初自己的想法。

“想不到姓林的居然传了你这门剑诀，难道说他和若虚真人的关系很好吗？”

听到林隐的话，程八斤憨憨一笑，知道自己所用之招被其看破，不过也没有太过在意，毕竟当初林长老传授自己剑诀时便说过，旁人不知也就罢了，但林隐是一定认识这剑诀的。当即笑道：”林长老说，照我的性子，估计是学不了那缥缈剑诀的，所以才特意向若虚真人讨了这传道峰的‘后土剑诀’来传授与我。”

林隐点点头，道：”确实符合你的脾性。嘿，那姓林的倒是对你还不错嘛。”

程八斤笑着挠了挠头。

两人再度看向那枯木道人，见其脸上怒意升腾，林隐笑道：”你这道人居然未曾步入元婴期？怎么跻身神隐七绝之一的？”

先前对招，枯木道人的真正修为已然被林隐看破，所以心下疑惑才如此开口提问。

枯木道人屡次出手未能建功，已然动了真火，怒道：”毛还没长齐的小子果然眼眶子浅，这就让你知道我为何能是神隐七绝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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