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被打搅的老猫

升龙老祖一着不慎，被林隐以《灭魔诀》钻了空子，明明修为远超对方，却一时间落入了被压制着打的局面。

虽然如此，升龙老祖神色里依旧没有多少慌张，他在等着林隐换气，等林隐一口气用完，便是他由守转攻的时刻。

只是即便明白，升龙老祖也觉得心里憋闷的慌，今日的事若是传扬出去，那他可真是丢了大脸了，上千年积攒下的威名，全数沦落为笑话。心中杀意愈炽，看向林隐的眼神便越发不善。

林隐却是越打越顺手，诸般剑招变化挥洒如意，妙式纷呈，时如行云流水无孔不入，时如雷霆万里势不可当。

毕竟是难得的练招机会，不好好珍惜何啻于将金山银山当成了土疙瘩的蠢货。

林隐所会剑招颇杂，只是一直是用一招算一招，未能真正理解缥缈剑诀的精髓——天下剑招皆为我用。

偏要强言一剑破万法的狂徒大有人在，却不知，练剑者，最难求一个融会贯通。殊不知，所谓破万法的一剑，非指简单出剑了账，而是这一剑之中，融汇百家之长，贯通万剑精髓，方能出剑之时不惧眼前迷障，任你千般法门，我出一剑，便觅得你之破绽。

如今有升龙老祖这方磨刀石在给他喂招，以前那些用熟用烂的招数在他手中仿佛焕发新生，直有化腐朽为神奇之功。

林听雨见林隐出剑越发熟练，剑招转换间自然而然，不再有斧凿痕迹，微微一笑，心道：”好一个融会贯通，缥缈剑诀后继有人。”

就在这时候，升龙老祖喉咙里发出低沉沙哑的怪语，却似南荒蛮语，也不晓得是在驱动什么真言咒语。

他右手指上的戒指，射出一束浓浓绿光，在空中幻成一个方圆数百丈的光环。

光环里浮光掠影，隐约现出一条蛟龙，蛟龙婉转腾挪，身躯似一片大山，蛟龙全身上下带着数百道创口，好似天堑。

林听雨眼眉轻挑，”原来这玩意儿落在了你手里，难怪自己消化不了，还一个劲的屠宰走江蛟蟒，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升龙老祖腹中猛暴起一声”疾”，那光环砰然散开，其中蛟龙不住变大，当头朝着林隐压下，势逾万钧。

这枚戒指名唤”伏龙戒”，传言乃是上古时望归山山神的法宝，其中蕴藏着望归山腹内几千载的土精汇集而成的一条蛟龙。传说中，此戒一旦释放威力，堪比化神巅峰。

当初望归山山神本是一名散仙，占山称神，奈何敌不过自然变化，地壳移动，导致望归山整个改天换地，一方神明就此陨落。留下两件宝物，一个是惊神五毒盏，一个是伏龙戒。

惊神五毒盏落在了天悲妖圣手里，如今又被孤灯老饕收去，算是终于由邪知返；而这伏龙戒一直便藏在升龙老祖这里，只是时间久远，宝戒又曾受损，在品质上便降低了很多。也难怪当初天悲妖圣看不上眼，任其落在了升龙老祖手上。

升龙老祖特意留着一颗走江蛟的内丹嵌在戒指上，为的就是能够借蛟丹之功发挥伏龙戒的威力，免得耗损自身太多真元，得不偿失。

寻常情况下，升龙老祖也不愿意轻易动用伏龙戒大耗真元，但方才却发觉林隐的一口真气居然雄浑悠长，难以常理度之。若再等下去，恐生变故。毕竟眼下林听雨确实只是在旁观，但谁能保证他不会在自己徒弟有危险的时候插手呢？若真碰上那种情况，让林听雨插手了，难免情势危急。升龙老祖思量再思量，知道再不生变化，怕只有败走一途，权衡之下，迫不得已也只好如此。耗费一颗两百年前寻到的蛟丹，换一场大胜，不亏！

林隐猝不及防，左手朝上一托顶住如山盖顶的蛟龙身躯，可身子一沉竟是支撑不住，急速朝地上坠落。

他深吸一口元气，心头空明如镜、浑然忘我，胸膛一挺，丹田真气汩汩注入左臂，延缓下沉的势头。

他口中真言一念，祭起幽绝琴，右手大煞仙剑归入乾坤袋中，腾出手来，发出几道天魔真气虚弹在琴弦上。

一招之中，他同时运用道魔两家绝顶的真气心法，可说是旷世骇俗，绝无仅有，开创出千年以来的先河。可丹田内两道真气运转如常，不仅没有像以往那样相互杀伐、折腾得林隐死去活来，反而是融于一体，相得益彰。

道为天，魔为地，天地不分你我。

天魔真气击在琴弦上，扬起一串清扬激越的音律，头顶蒙蒙绿光翻腾滚动，裂出一线缝隙，”喀喇喇”轰鸣响动，蛟龙身躯又往下沉了数丈，万顷山石全数落在了林隐的身上。

就当升龙老祖满以为林隐会被压成肉酱的时候，巨大的蛟龙身躯剧烈摇晃，猛地从身躯上原先就有的某道豁口处开裂，迅速延伸，直抵蛟龙身躯的另一侧。

眨眼间，”轰隆”一响，飞沙走石，偌大的蛟龙躯体四分五裂，碎裂成千百块块大小不一的山岩溅射出去，有不少险些砸在数十丈外犹在激战的人头上。

林听雨袍袖一摆，几道和风送出，卷住落向远处的山石，朝外一引，远远落到空处，”轰”的在地上砸出几个大坑。他笑了笑，知道这伏龙戒日后只怕再难使用了。即便升龙老祖再等个百多年，能等到望归山附近再有走江蛟出现，剖了蛟丹，也难以让这宝戒发挥出如今的威势了。

本来望归山地壳大动，被用来抵挡天灾的伏龙戒便已经是布满裂痕，沦为了天悲妖圣瞧不上眼的”破烂货”，如今再被林隐借着薄弱处又毁坏一遭，更是雪上加霜。这件上古至宝，当真是破到不能再破了。

可笑升龙老祖妄图借宝戒之威，既打杀了林隐，又能重创林听雨，再不济余威也能对凌霄山造成伤害，只是到最后，全都落了空。

升龙老祖身形疾退躲过头顶落石，看清了林隐怀中琴后哼道：”幽绝琴！”

天空绿光旋转，伏龙戒缩回原先大小落回了升龙老祖手上，仔细一看，原本便有数不清裂纹的戒面上，依稀多了许多道细小的裂纹，状似雪花。

说不心疼是假的，不过凭着此招，升龙老祖也总算缓过气来，重新稳住阵脚，嘎嘎笑道：”好得很，堂堂凌霄宗弟子居然会有大雪山至宝，果然不愧号称正道执牛耳者啊！”

林隐不说话，只是冷笑，笑这四脚蛇愚蠢不堪，别说自己手里拿着幽绝琴了，就是大雪山冰心夫人的转世，如今都在凌霄宗。论胆大，还真没有大得过凌霄宗的！他收起幽绝琴，既然破了伏龙戒，那他也没必要张扬，毕竟财不露富的道理还是挺有道理的。

林听雨怎会听不出话中的嘲讽之意，只是他也不会让这句话传扬出去，好在方才挥袖间便已经布下禁制，让这周遭空间隔绝，声音传不出去。

天悲妖圣自然察觉，所以他的话也只是对着林听雨说的而已。他倒要瞧瞧，这位凌霄缥缈峰之主，如何辩驳。

林听雨轻笑一声道：”天道煌煌本无正邪之属，乾坤造化哪有仙魔之分。修行之路，走到最后，都一样！都不再是世间人，都成了异类！仅听阁下这么一句话，就晓得你还拘泥世俗，心存执着，再过千年也休想褪去原形化成真龙，更别提参悟天道，羽化飞升！你啊，还差得远哪！倒不如学学那天悲妖圣，老老实实做一方大妖，轰轰烈烈死去来的更让人佩服！”

这话好似晨钟暮鼓，重重敲在升龙老祖心头，一时竟忘记反驳，沉吟不语。只是蕴含的道理实在太大，即便是千年道行的升龙老祖，一时间也难以消化。

林听雨看出升龙老祖的心潮动荡，只是默然守在外圈，镇定的脸上却对林隐浮现出一缕欣然微笑。只是这丝笑容一闪即逝，连林隐也未曾察觉。

忽然间，三人耳朵里同时听见有人大笑道：”这番大道理说的真是臭屁十足！老人家听了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倒是小林子几年不见，大有长进，比起你这白毛鬼可强出太多！”

这声音分明是从极远处传来，却不分先后落入三人耳中，闻之似近在咫尺。

升龙老祖一惊，从沉思中醒来，暗道：”怎么又来了个绝顶高人？”

眼前人影一晃，凭空多出一个矮小老头，头发胡须黝黑光亮，肌肤更红润幼嫩如婴儿一般。他邋遢破旧的衣裳不知道有多少天没洗，脚上的草鞋，也烂得只剩下鞋底和吊在脚背上的几根草绳，好像随时要赖在地上再不肯走的样子。

这老头说来就来，连升龙老祖和林隐都未看清他是怎么闯入战团，人影一闪，已经靠到林隐身旁，伸出手来亲热的一拍林隐肩头道：”好小子，没枉费老人家我昔日的指点之功，真成人物了！”

林听雨轻笑一声道：”修成散仙之体，便出来凑热闹吗？”

“哼，还不是你们打生打死的吵得我老人家睡也睡不好！”

林隐却没好脸色给这老头，心中犹怪他当初面壁崖上没有出面，甚至怀疑那出戏里这没露面的老头其实也是助演。哼道：”得了吧，少在我面前邀功了，你哪里指点过我？”忽然眼睛一扫奇道：”两年多不见，你怎么头发全黑了？”

钓鱼叟得意洋洋，摇头晃脑道：”哈哈！这叫返老还童！如今我已是散仙一流，再过一千年，也还是这个模样！这叫红尘难侵，岁月不蚀。”

林隐嗤道：”不过是散仙，一千年之后还不是要死？”

林听雨在旁笑道：”别胡说，你可知道像他这种家伙，能够凭借自己的本事成为散仙，有多难吗？就连那头老鹿，眼下都被他撂下了一截啊！而且，千年之期，指不定就被他得到某桩机缘，能够再进一步呢？”

钓鱼叟龇牙咧嘴道：”就是，没见识的小子！”

林隐见他得意的样子，故意道：”这有什么好，再过一百年，等我头发白了，你往我身旁一站，别人只当你是我的小弟，到时可就有趣了！”

钓鱼叟笑容顿时消失，挠挠乱糟糟的头发，大觉林隐说的有道理。

他不在乎别的，可一想到以后，别人要把自己当成林隐的小弟，称作什么的确不怎么好玩。抓耳挠腮也想不出解决的办法，愁眉苦脸道：”那可怎么办，我又变不回去！”

林隐笑道：”我既然说了，当然就有解决的法子，你担心什么？”

钓鱼叟大喜，一把拽住林隐叫道：”我就知道你够朋友，快告诉我是什么办法？”

他开心之下，居然不管一旁还有个升龙老祖在侧，拉着林隐只管问，可见在他心中，能够仗着辈分倚老卖老比什么都要紧。

林隐微笑道：”现在我哪里有空，你等我打发了那条四脚蛇再说。”

钓鱼叟迫不及待，自告奋勇道：”这个好办，让我老人家活动活动手脚，把他赶回老窝去！他要是不走，那就留下来陪我老人家玩玩，我最喜欢玩捉了放放了捉的游戏了，玩不死他我跟林听雨这孙子姓！”说着，钓鱼叟挽胳膊、捋袖子，冲着升龙老祖道：”我说你条小爬虫，在自家老窝为非作歹的有什么不好，跑到凌霄山来撒什么野？算你倒楣，碰上我老人家出关，就拿你练上两手吧！”

升龙老祖怎会不明白，眼前的老头若果真修成散仙，与自己无异有云泥之别，就算拼出元神也不是对手。他机关算尽，也没想到这个老家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在这个时候出关！

按理，升龙老祖该作抽身之想，但他兴师动众，夜袭凌霄，什么也还没捞着，却被这矮老头吓了回去，未免下不了台，心里不由恨极林隐。心道：”若不是这个小子半路杀出，横生枝节，自己早就收拾了林听雨，凌霄宗哪里还有人能挡得住自己，事情何以难办至此？”却不知，若不是林隐出手以他磨剑练招，自己早就遭了林听雨的”毒手”，不知道要落个什么下场了。

升龙老祖想再试试看，可又摆明不是钓鱼叟的对手，闹不好不仅是脸面问题，连老命都悬，当真是进退维谷，一时僵在了那里。

忽然，林隐额头上似乎睁开了第三只眼，从中闪出一溜金光，夜幽冥不甘寂寞又跑了出来，幸灾乐祸大笑道：”升龙老祖，你得意了那么久，今晚可算吃瘪了吧？”

钓鱼叟吓了一跳，手指点着夜幽冥叫道：”老魔头，你怎么溜出来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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