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六章

擎苍以静养的名义把我关在了东苑，侍女们也比之前照顾的更加仔细了，端茶倒水，寸步不离，连我从椅子上起来都要伸手来扶。

        我若是拒绝，她们就应声跪下，嘴里连连喊着上仙恕罪，任我怎么解释都不愿起来，我没办法，只好由她们摆弄。

        我已飞升上仙，身体自然比寻常人强健，昨天只是落水初醒，还有些虚弱，今早起来已经恢复了不少，生活完全可以自理，如此看护纯属多此一举。

        左右闲着无聊，便寻了几本书看。忽然听到一阵敲门声，开门却不见人影，转头就发现屋里站着一个俊俏的男子，一身华服，颇有几分贵气。

        “阁下是？”

        “我是二皇子离镜，是来替你师弟送信的。”他拿出两张对折的信纸递给我，“赶快看，看完了我好销毁，以免被父王发现。”

        “十七？十七现在何处！”我展开信纸，这的确是十七的字迹。

        “他很好，他知道你落水后很是担心，专门写了信给你。”

        我展开信，都是宽慰安抚我的话，叫我不要再伤害自己，先应付擎苍熬过这几日；他已经想到了离开的办法，师父出关在即，得了消息就会来救我们；他有二皇子照拂很安全，叫我安心养病……

        我松了口气，昨天没有找到十七，还以为他被擎苍关了起来，原来是与二皇子在一起。我把信递给离镜，离镜当即把信烧成了灰。

        “信送到了，我该走了。”

        “殿下留步，十七这几日都和殿下在一起吗？”

        “我们前些日子认识，之后就一直待在一起，只有晚上才会回去。”

        “那十七可曾收到什么信件？”

        “信件？司音未曾收到信件，上仙为何这样问？”

        怎么会？那日外出回来，我陆续给十七写了四五封信，就算侍女送去时十七不在，晚上回来也该看见，莫非……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

        “有人来了，我得赶紧离开，上仙若有事，可以派人到我宫里寻我，”离镜化作一只小鸟，从后窗飞了出去。

        来的人并不是擎苍，是他的亲信筠枞，说是请我到正殿，擎苍有事与我商量。

        现在早已过了群臣议事的时辰，我猜擎苍又是为了婚事，打心里就不想去。但筠枞说擎苍下了命令，若是请不到我就拿他们是问，我没办法，只好跟着走了。

        然而事情好像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麟暝殿气氛凝重，侍女们战战兢兢的立在殿外，头也不敢抬。

        “上仙入殿不必言语，从旁听审便可。”

        “在下明白。”

        筠枞领着我进了大殿，两侧站着大皇子离怨和四五个臣子，擎苍端坐在王座上，脸色铁青，阶下的人都低着头，不敢言语。

        我站定，拱手行了一礼，便默默退在一边。

        “司礼，看看这个认不认识。”

        阶下的侍从把一份喜帖呈给其中一名大臣。

        “认得，这是君上发出的喜帖。”

        “那再看看这个。”擎苍又叫人呈上了那份假的喜帖。

        司礼只拿起看了一眼，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君上明察，发出的帖子都是按君上您给的范本誊抄的，臣不知此物从何而来。”

        “司礼处掌管宫中大小典礼祭祀，本君将此事全权交你处理，你会不知？”

        “臣冤枉，此贴写了要送往东海，可东海水君的帖子三日前就已经发出，君上可召信使前来，一问便知。”

        擎苍给筠枞使了个眼色，不一会儿，筠枞就带来了去东海送贴的信使。

        “启禀君上，东海的帖子是第一批送出的，卑职取走时还在司礼处做了记录。”

        “那除了你们，还有没有别人见过。”擎苍点头示意司礼起身。

        “回君上，宴请喜帖皆在我处封存，除了君上和负责誊抄寄送的官员，以及邀请的宾客，贴中内容并无第四人知晓。”司礼赶紧命人呈上记录，已送出的名字都标了红，我瞥了一眼，昆仑虚和九重天的名字还是空的，还没来得及送出。

        “君上，卑职斗胆猜测，还有一人见过帖子，”去东海送信的使者上前一步，“卑职曾在司礼处见过大皇子宫里的文官，当时司礼正背身寻找东西，那名文官就站在案前，桌上放着的，便是抄了一半的帖子。”

        “胡说！你竟敢污蔑本皇子！”离怨听见自己的名字，当即暴跳如雷。

        擎苍看向离怨，眼里略有不满：“离怨，你的文官去司礼处干什么？”

        “回父王，文官家中突发急事，十日前已经告假回家，如何能去司礼处？”离怨转过头直勾勾的看着我，“这些人定是受了他人挑拨，合起伙来污蔑儿臣！请父王明查！”

        “大哥这话可说不得，”离镜突然出现，身后还压着一个人。

        “启禀父王，儿臣出城时碰到此人，此人未穿官服却持有宫中令牌。儿臣觉得可疑，便把他抓了起来，结果发现他是大哥宫里的文官。儿臣怀疑他偷了令牌有所图谋，便将人绑了准备交给大哥，才刚入宫便听得此事，正好将人带来一起审问。”

        “君上饶命，君上饶命，”那人刚一跪在地上，马上磕头如捣蒜，连连告饶。

        “想活命就把事情说清楚。”

        “君上饶命，卑职全部都招，全部都招。”那文官往前爬了一步，身子抖得如筛糠一般，“卑职十日前告假回乡，事情办完就提早回来了。那日路过司礼处，想起曾经遗漏了几本书在那里，便想顺便取了。进门看到了桌上的喜帖，没忍住多看了几眼。回到大皇子宫里后依样做了一个，想带回给同乡炫耀一番。因为当时只看了一半，便按照民间的写法补了后面的内容。后来被大皇子发现，重重惩罚了卑职，让卑职拿去销毁，结果卑职在送文书时不慎将帖子丢失，不知怎么就让上仙捡走了……君上饶命，卑职只是一时糊涂，求君上开恩。”

        “满口胡言，你个小小文官，从何处得知上仙名讳？”擎苍冷着脸，明显不相信这番说辞。

        “这几日城里来了很多散仙游神，说昆仑虚丢了两个弟子，卑职想着反正失踪了也找不到，同乡的人也不认识他们是谁，就打算借昆仑虚的名头撑撑门面……上仙饶命，上仙饶命，在下不是故意诋毁昆仑虚的，只是一时糊涂，求上仙开恩。”

        这人爬过来，朝我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我吓得退了两步，伸手就要去扶，又想起此时是在大殿，人多眼杂，只好把手缩了回来。

        “蠢奴才！你贪心做错事，险些赖到本皇子身上，岂能饶你！”说完，离怨拔剑便刺。

        眼看着就要血溅当场，我当即凝气化剑，挡住了离怨。

        “殿下，国有国法，犯了再大的错也该按律法处置，为何要动用私刑。”我手上使力，将离怨的剑挑开。

        “上仙要袒护此人？”

        “在下并非袒护，只是求个公道。”我向擎苍行了一礼，“此人只是一时糊涂，才制了一封假的喜帖，既没有巧言诓骗，也没有心怀不轨，有所图谋，只是想给同乡炫耀一番，满足自己的私愿罢了。看在他已经认错的份上，恳请鬼君从轻处罚。”

        “上仙真是好气度，此人在背后如此编排昆仑虚，从轻处罚也太便宜他了。”

        “只是一个名字，又没有造成什么影响，在下都不在意，殿下何必动怒。”

        “此物在上仙落水处拾得，又该如何解释？”

        “在下落水，只是观景时不慎跌落，与他人无关。难道一封喜帖还能把人推下水不成？”我不明白离怨为什么要步步相逼，昨天的事他心知肚明，如今却要赖在一个下属身上，还要杀人灭口。

        “我……”

        “殿下，得饶人处且饶人，一件小事何须兴师动众，略施薄惩即可。在下不慎落水，但身体并无大碍，就不劳烦殿下挂心了！”

        我这话既是说给离怨，也是说给擎苍，他叫我来，无非就是想找出推我落水的“凶手”，向我证明他所言非虚。先不说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凶手，现在为了证明他一句话，就要白白搭上一条人命，何其荒谬！

        “殿下，形正影自直，既然殿下无错，大可跳出事外，远离是非，不必来趟这趟浑水。”说完，我转身向擎苍施了一礼，“鬼君英明，自会公正处理此事，在下身体不适，便回去休息了，告退。”

        我没等擎苍答应，转身出了麟暝殿。

        回到东苑，正碰上鬼医来复诊，简单的号了号脉，他不由得感叹我身体强健，接连受了两次致命伤，都恢复的如此之快。昨日溺水，今日就有精力四处走动，脖子上的剑伤也好了大半，生出了新的皮肉。

        我斟茶致谢，谢他医术高明，多番救我性命。鬼医倒是个爽朗之人，接了茶与我攀谈起来。

        送鬼医出门时，擎苍正好跨进了院门。

        “小羽，可是哪里不舒服？”

        擎苍与我示好，我还记着刚刚发生的事，心里生着股闷气，不想理他。

        擎苍吃了堵，脸上有些为难，定了半刻，又开口道：“小羽，我听你的，从轻发落，文官降职去藏书阁抄写文书，司礼看管不利，罚了半年俸禄……是我思虑不周，本想给你讨个公道，却弄得这般收场……离怨也叫他回去好好反省了。”

        我还是不说话，见了他心里越加烦闷，就想回屋躲躲。

        这一下惹恼了擎苍，他一把钳住我的手，将我按在墙上。

        “令羽！本君与你说话，你这是什么态度！”

        “鬼君想要什么态度？阿谀奉承，还是惺惺作态？令羽没学过也学不会，自然不能如鬼君所愿！”

        “不，我只是……”擎苍愕然，慢慢松开了手。

        “鬼君不如问问自己，今日所为，真的是想替在下讨一个公道？既然是鬼君亲自将我救起，我如何落水，鬼君难道看不出来？”

        擎苍眼里的怒气一下散了大半，愣愣的看着我：“为什么，你宁死都不愿意留在我身边。”

        “不愿，也不能。”

        “又是为了昆仑虚……”擎苍攥紧了拳头。

        “天族、鬼族、昆仑虚，这里面牵扯的东西太多了，一步错步步错，你我都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令羽，我只想和你在一起，这和鬼族、天族、昆仑虚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总要把那些不存在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擎苍，我问你，鬼族23万年前反叛被天族镇压，鬼君和所有参与者被杀，西荒染血百日，从此你们鬼族一蹶不振，沦为天族附属。你……甘心吗？”这是我第一次叫擎苍的本名。

        “当然不甘心，我登基这十几万年，每一天都是为了振兴鬼族，一雪前耻。”

        “所以说，我们两族终究要刀剑相向，既然注定要成为敌人，那何必多此一举。”我看向擎苍，他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令羽人微言轻，不敢奢求让鬼君放下仇恨，你不会答应，你的臣民不会答应，当年因牵连而死的家族后裔更不会答应。”

        擎苍看着我，我也看着他，两人相对无言。

        半晌，他终于开口，说：“若是我答应，令羽，你是不是就会留在我身边？”

        什……我一下愣在原地，他的话像晴空里泼天砸来的一场冷子，惊得我落荒而逃。

        我躲回屋里，靠在门上久久不能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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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新出场的人物：

        筠枞：擎苍的亲信，表面上是护卫队长，实际是暗卫头领，只听从擎苍的命令。

        原身是西荒的一种异兽——琴虫，兽首蛇身。

        一些设定补充：

        1四海八荒主要分为四派势力——天族、鬼族、魔族、狐族，像妖族、鲛人族、精灵、地仙这些都是依附这四大势力生存。（四派势力范围见设定）

        2天族和鬼族的政治体系极其相似，君主专政，世袭继承，有很多番邦属国等等（东海西海就是天族的属国）。原著中的鬼族都城类似古代都城，是非常繁华的城市，大紫明宫类似古代皇宫，不是电视剧里那种荒山野岭里的简陋茅草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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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翻看了故事大纲和原著设定，发现了几处设定错误，在此说明一下。

        1由于计算失误，我算错了令羽的年龄。现修改为“令羽被绑时是六万零五百岁，得知擎苍死讯时是十三万零五百岁”。（算起来不复杂，但是很容易混，具体看首篇设定，我不展开说了。）

        2原著第五章可知“7万年和14万年是两个飞升阶品的关键期或者说最后期限”。

        从白浅、夜华、墨渊、桑籍飞升上仙的时间点能看出，飞升只早不晚，升上仙不超过7万岁，升上神不超过14万岁。令羽得知擎苍死讯时是十三万零五百岁，此时已是上神，说明他的飞升劫数来的比较早，所以令羽被绑时已是上仙或者接近上仙未飞升。（本文还是按已是上仙算。）

        3令羽虽然是九师兄，实际比白浅小九千五百岁。关于昆仑虚弟子的设定，我之前都是以令羽和白浅为依据进行推理的，本以为会彻底推翻这个结论，但看了一遍原著后发现并没有什么影响。（具体看首篇设定，我就不赘述了）

        4这段时间又查到了不少资料，改了一些设定里的错误，首篇《设定》已经修改更新，对人物、故事背景还有疑惑的朋友可以翻看首篇。

        笔者自创人物会在初登场时进行介绍，后续新增设定会补在每章节的末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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