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半截龙骨8

傍晚，院子里有小药童在给药炉扇火。

        一团昏黄色的焰火在炉底燃烧，往外冒的热气‘咕噜咕噜’地顶着炉盖，药香四溢。

        小药童将药倒出来，端进屋。

        屋内，赵雪娘将喂完药的空碗放到一旁桌上，从怀里掏出巾帕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李大山嘴角的药汁。

        “娘～”

        李红芽出现在门口，朝雪娘跑过来；“爹爹醒了吗？”

        她眼底包着泪，小手伸出想摸李大山，又怕他疼，手缩了回来。

        雪娘给红芽让个位置，将李大山的手放进她手里：“你给爹爹呼呼。”

        李大山手指在下落时扒拉洞壁，十个手指都被碎石块划破了，这时被白布占药卷着。

        “好。”红芽鼓着嘴巴，轻轻地吹风。

        雪娘跟着孙玉娘走出屋子，寻一处角落说话。

        孙玉娘小声地开口：“大嫂，山上寒气那么重，你真要去？”

        雪娘将她手里的包袱接过来：“今晚辛苦你帮我带红芽。”

        去抓卧龙蝉蛹这事儿，她跟玉娘和李富贵说过。

        李富贵本来说他去，但他有风湿，别卧龙蝉蛹没引到，倒惹了一身病痛。

        “红芽很乖，你别担心，我会照顾好她的，倒是你一定要小心呐。”

        孙玉娘继续关切地嘱咐：“我放了饼子，饿了可以吃。”

        “好，谢谢你玉娘。”这么好的妯娌，雪娘遇到也是三生有幸。

        “别这么客气。”

        “娘～爹醒了。”红芽欣喜地声音传了出来。

        玉娘和雪娘脸上都露出笑容，朝里屋跑去。

        赵雪娘迎着夕阳光，比玉娘快一步跨进门，与侧着头的李大山四目相对。

        雪娘鼻子一酸，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落：“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李大山想露出笑容，嘴角伤口拉扯让他痛地皱了眉。

        “爹爹～我好想你。”

        李大山伸手在红芽头顶揉了揉：“乖，爹也想你。”

        玉娘将李村医叫了进来，他给大山把了脉：“调养两天，再回家。”

        小童端上一碗药粥。

        李村医：“喝完粥，再好好睡一觉。”

        雪娘接过，应道：“好，谢谢南叔。”

        李村医摆摆手让她别客气，带着小药童出屋。

        雪娘坐在一旁，一口一口地喂着李大山喝粥。

        玉娘：“大哥，大嫂，我回去告诉爹娘这个好消息。”

        李大山点头，雪娘让红芽跟着玉娘回去，明天再过来。

        “娘，我想在这里陪着你们。”

        “红芽是个乖孩子，听娘的话好吗？”雪娘摸着红芽的脸，温柔说道。

        红芽扯着雪娘的衣摆，瘪着嘴委屈地回答：“好。”

        然后一步三回头地被玉娘牵走。

        屋里就剩下两人和汤羹碰撞碗的清脆声。

        白一翩有赵雪娘的全部记忆，但在此情此景下，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后，还是李大山先开口，他看着雪娘脖子上的淤青：“还疼吗？”

        雪娘摇摇头：“好着呢，倒是你带了一身伤，你怎么能赶夜路呢？那多危险呐。”

        雪娘的话匣子打开：“就算我出事了，你顾着红芽也不能做危险的事，她才五岁。”

        李大山低下了头，诚恳地认错：“对不住，是我没考虑周到。”

        当时一听到雪娘出事的消息，脑子一片空白。

        等反应过来，自己已踏上回家的路了。

        赵雪娘本意也不是让他愧疚，喂他吃完最后一口粥：“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你以后要吸取教训，事事以红芽为先。”

        李大山点头。

        “你闭眼睛睡一会儿，养好身子比什么都重要。”雪娘放下碗，给他盖上了被子。

        “我刚醒，睡不着。”李大山睁着眼睛看着雪娘。

        雪娘看了看窗外，太阳已经西下，天空拉上了黑幕，点缀上闪烁的星光。

        “那你闭着眼睛养神也好呀。”

        “我们说说话吧～”李大山睁着大眼睛，就是不肯睡。

        “以后日子长着呢，你把身体养好了，什么时候都能说。”

        “我——”

        赵雪娘将手放在他眼睛上，强制他闭上眼睛，用灵力让他陷入昏睡。

        三神庙灵气充裕，她躲着人先跑到三神庙，往丹府里灌些灵气才上山。

        见她一副不想见人的模样，清兮也没有去打扰她。

        待她走后，站在一处静静看着雪娘的背影，确切的说，是看她身后的两个鬼魂。

        赵雪娘用手中的小长棍拍打着前方茂密地草丛，有青蛙“呱”地跳了出来，然后“呱呱”跑远。

        见没有长虫，她穿过草丛，左手小指尖弹跳出蓝色小火苗，一跳一跳悬于半空。

        在雪娘身后有两个鬼在窃窃私语。

        “她真能看见我？”一个男鬼露出狰狞面容瞬移到雪娘面前。

        雪娘面无表情地就要穿过他。

        他赶紧后退两步，雪娘手上的蓝焰是纯炙龙炎，炙鬼可疼了。

        男鬼：“她不能看见我们吧。”

        女鬼：“哥哥，她肯定能看到。”

        听到熟悉声音的赵雪娘回头看一眼，与金顺娘四目相对。

        金顺娘兴奋地指着雪娘道：“你看，你看，她跟我对视了。”

        赵雪娘转身往金顺娘方向走去。

        男鬼：“你别靠近她，会死的。”

        “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金顺娘懵圈地被拉到一旁，看着雪娘在她站过的地方，将左手掌贴上蝉蛹洞口。

        赵雪娘无视金家兄妹，一副好似自己真无法看到鬼魂模样。

        金顺娘见此，在雪娘面前说：“雪娘，我知道你能看到我们，你帮我一个忙，我给你钱。”

        赵雪娘表面不动声色，心想：冥钱我又不能用。

        金顺娘：“有个鬼占了我哥哥的身体，你要是帮忙赶出来，我哥哥可以给你百两银子。”

        赵雪娘：百两？那还不如抓蝉蛹呢。

        哥哥金顺初觉着雪娘真无法看到他们，叹息说：“我们另外想办法吧。”

        “我们继续给爹娘托梦吧，让娘找个厉害的道长将那个坏家伙赶出去。”金顺娘气鼓鼓地说。

        金顺初摇摇头说：“没用的，我两年前给你托过梦，你不也没相信吗？”

        那时还活着的顺娘确实做过一个梦，让她去找道士将那个假的金顺初赶走。

        但她没当一回事儿，毕竟哥哥还好好活着，考上了举人。

        “谁能想到活着的不是真哥哥呀？”谁会相信梦里虚渺事呢

        金顺娘在秀才被送官后，就跟着鬼路灯去黄泉投胎，但准备投胎的鬼太多了，从轮回境一直排到黄泉路口。

        这时，有鬼告诉她，有个捷径能快速投胎，说的天花乱坠，她就跟去了。

        走在半路，有鬼大喊：“鬼差快来呀，快抓骗子。”

        那个要带金顺娘走捷径的鬼魂听言，丢下她跑了。

        就这样，金顺娘遇到了金顺初。

        金顺初是两年前被夺舍了身子，他被人收到一个瓶子里，里面还有很多鬼，被关在不同的房间，他在里面待了两年，期间逃出来两三次，后又被抓了回去。

        两天前，瓶子受到波动，他跟同屋的鬼又逃了出来。

        原本他想找阎王告状，鬼差把关着地府黄泉门，各种鬼想见阎王的奇葩理由都听过，根本就不信他们。

        他们就只能守在地府门口，破坏骗局，直到遇着了金顺娘。

        金顺娘见着亲人哭笑不得，笑是在这黄泉路有伴，不至于孤单害怕，想哭是，这个伴是自己的亲哥哥。

        比起陪伴自己，她更想哥哥好好活着，替她孝敬父母。

        现在不知道一个什么鬼侵占金顺初的身体，要是他想害父母怎么办？为了解决这个隐患，他们想到了道长。

        可道长出不了三神庙，帮不了他们。

        刚好赵雪娘来三神庙吸收灵气，金顺娘便拉着哥哥跟上去。

        她告诉哥哥，雪娘身边有个胖娃娃很厉害，要是能说动雪娘帮忙就好了。

        但两人一直在试探，赵雪娘好像看不见他们。

        赵雪娘支棱着耳朵听着鬼话,突然感觉到掌心有东西蠕动，屏住呼吸缓缓抬起手，一只金色的卧龙蝉蛹停在掌心，散发出的金色流光绚丽非常。

        赵雪娘用竹筒将蝉蛹装起来，右手指尖探入筒中，凝结出一片冰霜花落下，蝉蛹瞬间结成冰晶。

        冰晶能将卧龙蝉的生命冻结在这一刻，等明日交给杏林堂，这个卧龙蝉蛹还是活的。

        金顺娘还是觉得雪娘是假装的，伸出手掌放在雪娘面前摇晃。

        “住手。”

        顺着声音看去，李大山焦急地跑来，从他的角度看到顺娘似乎要推倒雪娘。

        “雪娘，你没事吧？”李大山要去扶赵雪娘。

        “你？”雪娘打量着他，说：“怎么变成鬼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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