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扑朔且迷离

苏情看清了他的脸，一时间如坠冰窖。

        他怎么会在这里？

        狐狸少年好像依然能听到她的心声，捏着她的后颈，脚步慢悠悠地朝着楼梯走去，“好奇我是怎么找来的？这要多谢我的大美人了……”

        说着，他已经走到了谢寒衣身边。

        苏情被激得弓起身，又被少年按下去，他低笑道：“怕什么？”

        狐狸少年蹲下身，细细地观察着谢寒衣。

        只是没想到这人中了他的狐心散，还能撑那么久。

        苏情：你别动他！

        “嗤，小美人儿，你现在要关心的是你自己。”

        少年嗤笑一声，掏出匕首，朝着谢寒衣的胳膊比划了一番。

        但最后没动手，因为他布下的幻境被那几个剑修识破了。

        他抱着苏情，没有犹豫地直接离开。

        又一次被抓走，郁闷、后悔、自责、担心，各种复杂的情绪杂糅在一起，快要让苏情难受死了。

        不过苏情不开心，狐狸少年也不开心。

        两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不知道遁行了多久，他终于停了下来，面前是一座巨大的石门，门上的牌匾写着几个字——“桃花庵”，被风雨吹洗得几乎看不清了。

        狐狸少年看着石门，幽幽地叹了一声，“可惜只带了一个回来，阿娘又要生气了。”

        少年走近，划破指尖，挤出一滴血珠，然后按在了石门上。

        石门訇然中开，几瓣桃花飘出来，里面光华晕染，像是什么世外仙境。

        苏情心中犹如刀割一般，耷拉着脑袋，系统不停地安慰她，但她半点提不起什么精神。

        不知道那什么狐心散能不能解除，谢寒衣会不会有事……

        他因救她受伤，她最后还没用得又被抓走。

        狐狸少年从进入桃花庵后就一直紧绷着身体，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在苏喵的脊背上，最后忍不住开口：“你怎么不问我是怎么找到你们的？”

        苏情抬了抬眼皮，道：“你是怎么找到的？”

        “因为大美人身上有我的狐印，她在哪里我都知道。”

        苏情：“哦，那你好厉害。”

        少年：“……”

        他磨了磨牙齿，没话找话，“你那情郎还挺厉害，一般人中了我的狐心散，早就死在无穷无尽的幻境里了。”

        提到谢寒衣，苏情的眼中终于起了点波澜，“他会死吗？”

        “不会。”少年犹豫了一下，又道，“枝雪不让我杀他。”

        苏情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说出心中的疑问，“枝雪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说话间，少年停在一处庙宇前。

        发黄的纸灯笼挂在檐下，夜风带动，微微摇晃，少年不知为何抖了一下。

        就在苏情觉得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少年开口：“她救了我。”

        ……

        谢寒衣不常做梦，很多时候，他都让自己保持着浅睡的状态。

        但如今不一样，他中了狐心散后，竟然陷进奇怪的梦魇中。

        梦里的他还没有成为剑宗的天才剑修，也不是申屠衍的亲传弟子。

        他只是一个新入门的小弟子，每天除了练剑就是练剑。

        直到有一天，一群弟子将他打晕，带到剑宗山脚下的一个小屋里。

        他们早就看不惯谢寒衣了。

        谢寒衣沉默寡言，性格孤僻，但是长了一副好皮囊，于是受到了不少女修的喜爱，这招致了不少气焰未消的新人弟子的仇怨。

        于是他们将谢寒衣绑到这里，想要教训一番。

        小谢寒衣眸若寒星，被欺负也一声不吭。

        直到房门被踢开，一个粉雕玉琢，衣衫胜雪的小姑娘，提着不符合自己身高的长剑，皱着眉走进来。

        “你们在干什么？”

        几个人支支吾吾不肯说话，小姑娘注意到倒在地上的小谢寒衣，挑了下眉，“欺负同门弟子？你们这样会被赶出浩然界的。”

        大家不认识她是谁，有的挺着脖子，死不认错道：“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小姑娘浅浅一笑，“我父亲是道玄子，我师父是无问师尊。”

        换言之，符合这样身份的只有一个人——苏情。

        几个弟子目露绝望，看着她带走小谢寒衣，一句话也不敢说。

        小谢寒衣低头看着对方干净的白衣，再看着自己被踩脏的衣服，不敢靠太近。

        小苏情却是毫不在意，她用手帕擦净小谢寒衣脸上的灰尘和血痕，只匆匆留下几瓶丹药，来不及说什么就被叫走了。

        后来，无论小谢寒衣什么时候去那间小屋附近，都再也没见过小苏情。

        直到他在武试大典一举成名，成为申屠衍的亲传弟子。

        他才再一次见到苏情。

        不过彼时的她已经不似当初那样意气风发，现在的她一心追求申屠衍，成了人人嫌恶的废物花瓶。

        当初需要谢寒衣仰望的人，如今成了仰望他的人。

        后来苏情为爱入魔，杀上剑宗，然后被申屠衍一剑泯灭神魂。

        苏情在血海肉山中躺着，癫狂大笑，“申屠衍，你是否问心无愧！！！”

        回应她的，是申屠衍决绝离去的背影。

        最后一眼，是苏情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嘴角不断流出黑血，“我诅咒你……永生永世不得所愿。”

        谢寒衣被这句话惊醒，缓缓睁开眼睛。

        “谢师弟，你终于醒了！”

        “师兄，你没事吧。”

        “寒衣……”

        他躺在客栈的床上，床边站满了人。

        谢寒衣抬手撑在额间，眉深蹙着。

        他一开口，嗓子哑得出奇，“苏情呢？”

        床边的人互相对视几眼，不敢说话。

        枝雪上前一步，“苏姑娘又被狐妖抓走了。”

        谢寒衣指尖一顿，抬眼看他，漆黑的眸子像旋涡一样，“你说什么？”

        林子询见状拉了一把枝雪，将她扯向身后，呐呐道：“你昏迷后，我们中了那狐妖的幻术，一时不察，苏师妹又被带走了。”

        谢寒衣扣在床边的手指尖发白，因为那个似真似假的幻境，他如今一想到苏情就心脏发闷。

        “我去找她。”

        谢寒衣抬脚想要走，却被枝雪拦住。

        她双臂张开，站在谢寒衣面前，颇有些视死如归的样子，“寒衣，你中了狐心散，必须好好休养一番，那狐妖带着苏姑娘不知去了哪里，你若是贸然去找，说不定还会受伤。”

        “是啊，谢师弟，你不要着急，我们几个会去找苏师妹的。”

        林子询见枝雪这般通情达理，便帮着她说话。

        只有覃忆，看着枝雪的样子，眼中有些疑惑。

        谢师弟不是沾花惹草的性子，这妖一口一个“寒衣”叫得好不亲切，着实惹人怀疑。

        不过碍于大家都在场，大师兄又这般维护她，不方便挑明了说。

        谢寒衣沉默一瞬，道：“我想静一静。”

        于是大家便不再打扰，留下些丹药后就转身出去。

        只有枝雪没动，林子询想去拉她，却被她躲过，“抱歉，我想和寒衣说些话。”

        林子询看了一眼气压低沉的谢寒衣，最后还是点头道：“好，我在外面等你。”

        “寒衣，我想和你聊聊。”

        “聊什么？”

        枝雪走近她，莹润的眼睛好像蓄着一泓清泉，“寒衣，你变了。”

        “什么意思？”

        枝雪的话轻柔又带着不可否认的坚定，“你应该是爱我的，你不应该对苏姑娘这样上心。”

        末了，她又加了一句，“她不值得。”

        谢寒衣笑了一下，胸腔震动，声音低沉好听，“你有病？”

        “我没有，寒衣……只是你不记得了，但是我记得。”

        谢寒衣终于仔仔细细地看她，用一种冷漠的视线，“你到底想说什么？”

        枝雪好像被他这样冷漠的表情伤到，硬生生被逼得也冷酷起来，她好像要让谢寒衣彻底死心一样，带着审判的口吻道：“你难道忘了刚才幻境里发生的事情了？苏情爱的不是你，而是你的师尊。”

        谢寒衣身形一动，掐住她的脖子，“你是谁？”

        枝雪被他掐着，却仍是露出个柔弱无害的笑，“曾经且本应与你相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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