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突变和死别

狐狸少年虽得了苏情的保证，但并没有出禁地。

        他找出几瓶药，背对着苏情，将上衣褪下。

        精瘦的身体苍白到近乎透明，后背血痕遍布，新的旧的伤疤纵横交错，看起来极为骇人。

        苏情无意间瞥到一眼就挪开眼，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都不想看。

        少年低声吸了一口凉气，回头看见左转右转硬是不看向他这边的苏情，笑道：“怕血？”

        苏情：不是怕血，是不忍看。

        听她一句“不忍”，少年笑得更大声，“你都快死了，还要什么不忍呢？”

        苏情叹了口气，不想和他解释。

        然而伤口太痛了，少年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于是又问：“你怕死吗？”

        苏情：怕。

        少年一哂，“你倒是诚实。”

        药粉抹在伤口上，发出滋滋的声音，苏情听着很想把自己的猫耳朵捂住。

        少年缓了半晌，用棉纱将伤口绑好，而后穿上衣服。

        “你有什么愿望吗？”

        少年突然问。

        苏情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见到他。”

        少年将她抱起，掐了掐她的脖子，“想都别想。桃花庵已经很久没有被人类找到了，若是你那个情郎能找到这里……”

        少年说着，顿了下，“他不会找到这里，就算来了，也是死路一条。”

        苏情郁闷地低着脑袋，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如果为了活命而让别人多次受伤，她实在过意不去。

        “不过，如果能跟相爱的人一起死去，也算了无遗憾吧？”

        苏情：我不这么想，真正爱一个人，是不愿意看到对方死去的。

        少年听到她的回答沉默了一瞬，道：“是吗……”

        而后他眯了眯眼，又道：“你好像很懂这些情爱之事？”

        苏情：熟读话本三千遍，不会背来也会编。

        少年笑，“你很可爱，都让我有点舍不得了。”

        苏情：那就不要杀我。

        少年摇头，“可惜，不杀你，阿娘会难受的。”

        ……

        零点的到来比苏情想象中的要快。

        桃花庵内的天空聚起乌云，隐约有白色的闪电划过天角，冷风卷袭着枯枝残叶，吹得庙前的纸灯笼摇摇欲坠。

        少年一手拿着点燃的蜡烛，另一只手捏着锋利的薄刃，在火焰上方反复炙烤。

        橙红的火焰跳跃在他的眼底，却怎么也融化不了那层冰蓝。

        苏情只听到系统说惩罚结束，然后就变回了人形，趴在贡台前的蒲团上。

        狐狸少年耳朵敏锐地动了动，转头看见苏情，眯眼笑道：“幸好你没有骗我……”

        门扉“吱呀”一声，苏情来不及起来，就被臭味和香粉味冲得晕头转向，一只冰凉的手指撑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苏情不得不和眼前的女人对视。

        她长得很美，同样有着一双冰蓝色的狐狸眼，只不过眼下一条伤口长至嘴角，苏情靠得近，可以清晰地看到伤口下涌动的蛆虫。

        苏情眼皮一跳，她或许知道这股臭味是什么了——尸臭。

        “很好、很好。”

        女人脸上的皱纹因为愉悦的表情而抽动着，她很满意苏情的脸。

        “阿紫，剩下的就交给你了，这么多次了，为娘相信你。”

        “是，阿娘。”

        苏情趁她起身，伸手想要碰自己的空间袋，手腕却被冰凉的东西桎梏。

        少年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腕，而后移至脖颈处，眼中冰蓝深幽，“不要耍小心思。”

        苏情咽了一口唾沫，她似乎认命地低下头，小声道：“我怕疼。”

        少年怔了一下，继而道：“不要怕，不会很疼。”

        他拿起刀片，在苏情手腕上划出一道伤口。

        细密的血珠争先恐后地冒出来，少年食指蘸上她的血，在狐狸雕像的后背画了一个圆形的法阵。

        而后他嘴里念念有词，狐狸雕像没有生气的眼睛竟然浮现出诡异的红光。

        少年双手紧扣住苏情的肩膀，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反应。

        苏情感觉自己体温降低，身体越来越冷，全身的灵力都要被抽走一样。

        “不疼，对吗？”

        在狐狸雕像飞向苏情的时候，少年幽幽问道。

        苏情嘴唇动了下，发出几个若有似无的音。

        “什么？”少年皱眉，靠近了一点。

        就在这时，苏情抬手朝着少年洒了一把迷魂散。

        晚魄铮然出鞘，剑身如月下流水一般粼粼闪光，借着清元丹的作用，苏情勉强抵抗住妖术，提剑一挥，斩向飞来的狐狸雕像。

        虽未斩成两半，但剑气却在雕像上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划痕。

        “啊！！！”

        女人尖叫的声音从雕像中发出，刺耳异常。

        “杀了她！”

        少年咳了几声，抹掉脸上的迷魂散，神色阴沉可怖。

        他十指化作利爪，闪身就向苏情扑来。

        苏情闪躲不及，手臂被划出三道深深的血痕。

        那厢女人捂着自己的肩膀，跌坐在狐狸雕像旁，“阿紫，活剥她的皮！”

        苏情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刚才的成功不过是趁着对方大意轻敌。

        此时此刻，她被逼至墙角，是彻底的退无可退。

        “我以为你很聪明，没想到一样愚蠢……”

        少年歪歪头，拿出一把弯刀。

        苏情靠在墙角，微垂着眸，嘴唇惨白。

        晚魄感受到剑主的虚弱，倏然脱离苏情的手心，孤注一掷，刺向少年。

        然而这一剑却被少年轻松挡下。

        庙宇的门还开着，冷风吹进，卷起少年额前的头发，露出毫无情绪的眼睛。

        他随手一甩，将晚魄扔出门外。

        苏情闭上眼，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发生，耳边却响起震天剑鸣。

        一道凛冽无双的浩然剑气从上方落下，庙宇轰然倒塌。

        苏情睁眼看去，黑衣青年手中提着两把剑，凌空而立，衣角翻滚，宛如杀神。

        狐狸少年只发出一个“你”字，荡天裂地的剑意就直冲他而来。

        他被逼得几乎刹那间变回原形，抱着狐狸雕像，又一次想要原地遁走。

        但青年没打算放过他，又是一剑斩出，狐狸少年被打出来，在地上翻滚几圈，“哇”地吐出一滩血。

        他怀中紧紧抱着雕像，视线模糊中感受到青年一步一步走过来。

        “放过……放过我娘……”

        但对方没有听，他用月魄斩断少年右手，挑出雕像，一脚碾碎。

        一缕黑气从雕像中飘出，正欲逃走，却被青年一剑斩灭。

        “不！！”

        一只毛色灰败的狐狸摔在少年身边，少年眼睛睁大，嘴唇发颤，好像不敢相信。

        “她告诉你的……”他冰蓝色的眼睛好像含着雾气，令人看不真切，“不，不可能……”

        他语言混乱，抱起狐狸的尸体，感受到对方毫无生气时，终于忍不住落下眼泪，“阿娘……阿娘，阿紫以后都会听话的，阿紫会给你找很多人类……阿娘……你不要丢下阿紫一个人……”

        ……

        苏情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她抬脚想要踏出废墟，却因为献祭仪式的原因，无力地跪倒在地。

        谢寒衣走回来，站在苏情面前，却一句话也没说。

        如果苏情此时抬头看看他，就能看到他眼底复杂到极致的情绪，然而苏情自顾不暇。

        献祭虽然被打断，但是苏情和少年都受到了反噬，她张口想说句“我没事”，却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溅到了谢寒衣的衣角。

        “对不起啊，弄脏了你的衣服……”

        说着，苏情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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