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大闹晨会

熬过混沌的双休日，她站在开晨会的班级队伍中才突然发觉自己竟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竟也是个跟得上开晨会的人了。

        教务主任例行公事每周一做着工作汇报，之后是同学的国旗下讲话。她已经积蓄了整整一个周末的怨气了，此时看准了时机从操场中央拔腿就跑，目的地直指主席台，任凭几个管纪律的老师在后面拼尽全力也追不上。

        她用手撑着身子跳上主席台，从看呆了的黑熊手里夺过麦克风：“喂喂喂，我是高三一班江弋槐，关于那张照片，我有些话想要说。事情是这样的，周五下午我从教室出来，正好遇见要回教室的明希。我们说了两句话，大家都不怎么愉快，所以我就打了他一拳……”

        她正说着，只见黑熊回过神来伸手要夺，于是连忙转身将他隔在背后，情急之下跳上了后方领导们面前的桌子。她一边躲避领导们的抓捕，一边对着话筒碎碎念，“先别急啊，我只说一句！”

        黑熊眼看怎么也抓不住她，自己先急出了一头汗，于是高声喊道：“班主任呢？高三一班的班主任呢！”

        董明亦出了一身汗，他马不停蹄地从一班的队伍跑来，这时才和其他几个老师喘着大气跑到主席台下，学着江弋槐的样子用手撑着台子纵身一跃，却只落得将自己卡在台子边上的下场。台下看客们的笑声随之如涨潮的海水，一浪更比一浪高。

        好不容易绕了一大圈从台阶上来的董明，气不打一出来，呵斥道：“江弋槐！你给我下来！”

        江弋槐连忙往反方向躲：“所以是我打了明希一拳，之后刘主任知道了这事，打电话叫了他妈来学校……哎！别拽我裤子啊！”江弋槐一手扯着校裤，另一手逮着个圆圆的东西便顺势扶着稳住自己的身子，然后一使劲将自己的裤子拽回来，连忙跳着脚躲到别处，“他妈知道了真相，肯定生气啊……”

        台下忽然不合时宜地爆发出一阵大笑，江弋槐一头雾水地向四周张望，只见往日用有一头浓密黑发的校长此时脑袋正在闪闪发光！她机械地转向自己刚刚随手扔掉的东西那里……

        完了，本来是来为自己洗刷冤屈的，这下直接成事故了……

        跑吧？

        她一骨碌从桌子上溜下来，刚要抬脚开溜，只听董明连连对刘主任道：“别急，我已经在联系她父亲了！”

        她稍一晃神，被半路杀出来的两个体育老师左右拿下，从主席台上押了下去。走出了好一段距离，其中一个年轻的老师才低声道：“你今天这又是闹哪出啊？”

        江弋槐既已被俘，自知只能听天由命，于是也不反抗。她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说自话道：“也不知道我刚刚表达清楚了没？他们会不会不相信我啊！”

        这时一个声音从几人身后响起：“不好好想想你的检讨该怎么写，还有心思想这个！”

        说话者正是随之赶来的董明。

        “要写检讨吗？黑……刘主任说的？”江弋槐反倒打起精神来了，她用力甩开两边的体育老师，凑到董明跟前，充满希望道，“会当着全校念吗？”

        “你！”董明顿时被她气得语塞：“等会再找你算账！”

        黑熊重新拿起话筒，板着脸孔做出镇定的样子，仿佛刚才只是一条疯狗偶然闯入不值一提：“请学生代表做国旗下讲话——”

        原本指定的学生代表便是明希，他已站在主席台的角落等候多时，此时走到中央接过话筒：“老师们同学们，大家早上好。我是高三一班明希，我今天国旗下讲话的主题是……”

        他说到这儿忽然停顿下来，拿着稿子的手微微颤了颤：“我今天国旗下讲话的主题是……”

        他再次停顿下来，然后突然用力将写好的稿子捏皱，继而揉成纸团揣进校服口袋，对话筒道：“事情就是她所说的那样。那是放学后，一班教室应该已经没几个人了，楚江川和关攸攸听到声音后出来拉架，他们都可以对江弋槐那番话作证。之后我们被叫到办公室，老师还打电话叫了家长，所以就有了这一幕。”

        “发布帖子的同学，我愿意相信他只是抱着恶作剧的心态而为之。大家都是高中生了，甚至有一些同学应该已经成年，在这个互联网时代，我认为大家应该提高自己的鉴别能力，而非人云亦云。网络不是法外之地，不要让自己的好奇心被随意利用，也不要让自己变成人人得而诛之的键盘侠，这是我们作为新时代青少年必须学会的一课。”

        黑熊是没想到的，送走一个又来一个，他看得目瞪口呆。直到明希的声音停下来，他才回过神来，连忙让人把他也轰了下去，在由两个体育老师看守的简易“监牢”里，这同桌俩又聚齐了。

        江弋槐一看见明希过来，便惊喜地冲过去道：“真有你的！太给力了兄弟！别说有文化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那可真是把假的也能说成真的！”她一拍脑袋，“呸，本来就是真的！”

        她似乎还不过瘾，拍着明希的肩膀说，“别说黑熊的眼睛瞪得像铜铃，我也大吃一惊，怎么想的啊？上了十二年学你这是我见过最帅的国旗下讲话！”

        明希看着她的样子会心一笑：“因为有人说过我活得太死板呀。”

        “哎呦，你这人怎么还记仇啊，没意思了没意思了！”

        “不，我觉得她说得不无道理，况且我也不是乱来，提醒大家上网时提高鉴别能力，这不比那些不痛不痒的讲话来得有意义得多？”

        这会的明希简直会发光！

        江弋槐开玩笑道：“已经录好音了，回头就去给黑熊播！”

        直连临时负责看人的老师都看不下去了，那个年长的开口道：“像你们这么厚脸皮的学生我还是第一次见，丢人丢到全校师生跟前了，还跟这儿嬉皮笑脸！我儿子跟你们差不多大，这都高三了，还两百多天就高考了，竟然没有一点点紧迫感，我都替你们父母着急！”

        明希只好悻悻不说话，老实说，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挨批，他多少总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反观江弋槐竟还在笑，用没皮没脸这个词形容她，都看得起这个词了。

        “别，老师，千万别，您替他着什么急，这又不是元和十一年，我爸爸也不是唐宪宗，没必要。”

        明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发笑之余，顺便感慨她对于琵琶行的入戏太深。至于那老师完全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但又不能轻易开口，以免暴露了自己的底细。

        身旁那个年轻的低声在他耳边提醒，只见他的脸色由通红变得惨白，继而变得铁青。

        是时候了，急击勿失！

        “跑！”江弋槐一声令下拔腿就跑，她回头看明希则被远远落在了身后，于是刻意减慢了些速度，向他伸手。

        柔和清澈的晨光照亮她的侧脸，这样的朝气让他觉得自己也被洗涤、变得焕然一新了，他从没见过这样明媚的阳光。

        原来青春的美好是宽容地连闯祸和犯错都能一并容纳在内的，青春的美好就是青春本身，而非怎样的青春……

        二人拐到教学楼一处隐蔽角落，各自靠着墙壁喘气。

        “还行吗？你这严重缺乏锻炼啊，才一百来米，喘成这样？”江弋槐深呼吸了一口，便能如常说话了，“你学我这样，长长吸一口气慢慢吐出去，一下就好了。”

        明希则全然是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他俯身用双手支着膝盖，一时半会答不上话。

        “真的该锻炼了，别说自己忙着学习啊，都是借口，不说多的，一天练半个小时能耽搁什么呀？你吹过气球吗？我一口气能吹爆一个，悄悄告诉你啊，这个东西很锻炼肺活量的。”江弋槐不满地开始说教，“我跟你说我弟也是市一中的，我俩还每天吃过晚饭一起打球呢。”

        明希稍稍缓解了些：“你还有个弟啊？之前从没听你说过。有个兄弟姐妹做伴挺好的吧？”

        “可拉倒吧！你不好奇我那天为什么打了你吗？”

        “这跟你弟弟有什么关系吗？”

        “有！万恶之源！我就是跟他生气，回来还被姓关的怼了一顿，问你话你又爱搭不理，这可不就一时没忍住……对不起，好了吧，这句是真心的。”

        “生什么气？”

        “唉，都过去了，现在感觉不值一提了。”

        “对了，说起关攸攸，你那篇比赛的稿子准备得怎么样了呀？”

        “没准备。”江弋槐轻描淡写道。

        “没准备！喂，我说你清醒一点，今天下午就要比赛了，你现在还没准备？”

        “没有。”

        “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怕我暗中把你的内容告诉关攸攸啊？”

        “你会不会太高估我的头脑了啊！真的没准备，我想不出来。”

        “这……听说你那天气势汹汹让老师极限二选一来着，我当你势在必得了，你现在告诉我你还没准备？到时候自己收不了场怎么办？”

        “不能怎么样，反正我跟姓关的两个人总有一个赢，另一个就要输，谁输不是输，谁也别瞧不起谁。”

        “我只能说，觉得没什么道理，却好像又无法反驳……不过，我还是觉得从上次你那篇losangeles的水平来看，不至于一句话也写不出呀。”

        “你算说到点子上了！我把洛杉矶的纪录片来来回回看了不下十遍，里面的词都能背下来了，所以上次当然信手拈来啊！不过，这次可不一样，’把握今天’这种毒鸡汤，说老实话，我可一直是敬而远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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