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真心话

董明好容易爬上了四楼，又不好这样狼狈地出现在班级同学的面前。于是站在门外把气倒顺了才推门：“江弋槐呢？”

        班里疯闹的声音戛然而止，江弋槐早已经猫着腰躲在众人身后准备开溜。她刚才艰难地移动到关攸攸的身后，他突然伸出一条胳膊挡住她的去路。

        她险些因为躲闪不及，一屁股向后坐下去，此时一边在心中咒骂，一边将关攸攸的手指用力向反方向掰去。

        “啊！”关攸攸因为吃痛，“嗖”的一声从凳子上弹起。江弋槐见状实在绷不住了，只好盘腿坐在地上，一手用力捂着嘴。

        关攸攸环视四周，勾勾嘴角，说：“董老师来一个！”

        班里那些同学立即附和起来，大家甚至自发地鼓掌打拍子：“董老师来一个……”

        “亏我好心帮你，简直是狗咬吕洞宾啊！”关攸攸看见班里同学的反应，满意地翘着二郎腿坐下，双手抱肩，斜睨着身后坐在地上的江弋槐，道，“上来吧，接着玩。”

        江弋槐哈哈直乐：“怪我！我给您赔不是了！”她说着双手合十，晃了两晃，然后要抓住关攸攸借力起身，却被他嫌弃地躲开。

        “别碰我！”

        她翻着白眼，嘴里轻蔑一笑，撑着地板灵活起身：“多大能耐？搞得跟没你不行了似的！”

        她说着伸手将楚江川向自己之前坐的位置推，同时自己厚着脸皮往他和赵长煦中间挤。楚江川活像是长在了凳子上，任她怎么推都不为所动。

        她咋舌有些不耐烦道：“往那边闪闪！”

        楚江川也被她推烦了，斩钉截铁地吐出两个字：“我不。”

        “我不要坐那！大家坐成一条直线，笔头正对着我鼻子，怎么转都是我，赖不赖啊！”江弋槐撒泼似的再次坐在地上。

        关攸攸皱眉道：“就你事多！”

        “那你跟我换呀！”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凭什么跟你换？”

        眼看两人就要吵在一团，赵长煦连忙支招：“我有个主意，用纸条代表自己，然后把纸条围成个圈，这样抽到每个人的概率就一样了。”

        关攸攸立即赞同，从抽屉里摸出数学书，随便翻开一页字少的便撕了下来，给大家分纸时还不忘拉踩江弋槐：“多学学人家长煦哥哥，不要遇事就知道跟我吵！”

        “董老师，关攸攸撕数学书啦——”江弋槐高举着一条胳膊，扯着嗓子试图引起董明的注意，而关攸攸早机敏地先一步跳到她背后，将她手背后面朝下按在桌子上。

        好在董明正疲于和前门口那群逼着他表演节目的同学们周旋，这才无暇顾及他二人的恩怨纠纷。最后还是身处不利地位的江弋槐连连告饶，这才平息了这场干戈。

        江弋槐坐回自己一开始的位置，她正要转动面前的笔，赵长煦忽然抢着开口道：“老师还在呢，大冒险不然就算了，小心正好撞枪口上。”

        “那还玩什么？你到底说的是真话假话，只有你自己心里有数，就算以后被揭穿了，再反悔，我们也拿你没办法。”江弋槐反驳道。

        “这好办，先提问题，每个人把自己的答案写在纸上，这就算存底，以后要是反悔就请大伙吃饭。”

        对于江弋槐来说，“大冒险”尚且能看场热闹，相比之下“真心话”就显得寡淡多了。她更相信真正的真心话都是从日常行为中表露出来的，用嘴说出来的所谓真心话，反而名不符实。

        由是她只是为了不破坏大家的氛围，嘴上应付道：“那就赶紧出题吧！谁有题？就别拘着了！”

        她这一问，现场反而安静了下来。

        “关大少爷——”

        “你别叫我呀，我特长是出大冒险的点子。”

        “得了吧，你特长是整我还差不多！”

        ……

        眼看他们二人又要争论起来，赵长煦连忙开口打断他们：“抽个题吧！”说话时，他的手机已经放在抽题的界面上了——

        【请说出现实中你喜欢的异性的名字】

        江弋槐原本凑在手机屏幕前，此时唏嘘着坐回座位：“还能再老土一点吗？”

        “让你提问你不提，现在抽题你牢骚一堆……”

        关攸攸的话还没说完，江弋槐已条件反射地头痛了，连忙改口说：“我的错！那就写嘛，都给我写！”

        关攸攸唯有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几个人各怀着不同的心情写字，有些人像构思期末作文一样凝重苦涩地斟酌文字，有些人则一早便轻松完成，不耐烦地催促他人，江弋槐便是其中之一。她虽然是认真写的纸条，却没在上面署名，抽不到自己最好，抽到了就玩赖的。

        “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写啊！”关攸攸不悦地指责江弋槐。

        “当然！你们这些拖沓的才让人怀疑好吗？写个名字要那么久，难道你们写的是外国人吗？要不然就是在想着怎么编得天衣无缝。”江弋槐翘着二郎腿，双手抱肩身体后倾靠着后面的桌子，一副十分有把握的样子和关攸攸对峙。

        “姓江的你可别得意太早，待会要是让我们发现你乱写的话，有你好果子吃！”

        “人不会一直倒霉的，况且我江弋槐自认自己的运气还不错。”江弋槐咧嘴一笑。

        笔尖旋转的速度越来越慢，从江弋槐的面前划过，眼看就要停在楚江川的纸条上，却凭借着最后一点惯性移到了陆鹿那里。

        几家欢喜几家愁。

        大家立刻鬼哭狼嚎地起哄，江弋槐此刻也来了兴趣，她确信陆鹿纸条上写的肯定是关攸攸。让他一直针对自己，这下有他的好戏看了！

        “我来我来！”江弋槐第一个伸手夺过那张纸条，她甚至自信到还没完全打开，“关攸攸”三个字便着急着要从嘴里冲出来。

        她的眼睛只往纸上瞄了一眼，话已到了嘴边突然哽住。

        “快点啊，你不识字吗？”关攸攸从她手中将纸条一把夺过。

        陆鹿的脸色原本就不好看，此时更是变得惨白。

        这时，赵长煦再次从关攸攸手里抢过纸条，开玩笑道：“你们两个不老实的，我可信不过，还得是我亲自来！”

        他说着将纸条展开，上面写的三个字直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拿错了。他将纸条翻过来翻过去，看到上面确实是陆鹿属名才作罢。

        “怎么回事？长煦哥哥你也不识字吗？”关攸攸嚷嚷着要将脑袋凑到赵长煦那里。赵长煦则将纸条放在大家面前，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陆鹿，而陆鹿却有意躲避着他。

        纸条上“赵长煦”三个字在大家面前展露无遗，众人皆一时无话。这几年，陆鹿没少给关攸攸抄作业，他能安稳地翘课打球也多靠她帮忙兜着。她的心思可以说是昭然若揭。

        大家自然不能跟着纸上的字瞎起哄，可也没人站住来质疑她答案的真实性。

        这样的场面一直持续了好几秒，关攸攸突然大笑了一阵，然后将胳膊搭在赵长煦肩上，整个人上身伏在他身上：“我长煦哥哥一表人才，又是大学霸，温柔又体贴，我要是个女生就没你什么事了。”

        关攸攸见没人回应，侧头将赵长煦和陆鹿欣赏了一番，说：“以前怎么没发现，长煦哥哥跟我同桌可真般配呢！你赶快答应人家呀，别让人等急了！”

        这人也忒烦人了！

        江弋槐的手已经默默捏成拳头了，场面已经尴尬成这样了，他还要雪上加霜！存心捣乱是吧？

        “不行！”她从座位上起身，推开关攸攸的胳膊，厚着脸皮挤进陆鹿和赵长煦中间坐下：“赵长煦那可是我们的团宠，就算是小陆鹿也不可以独占哦！”

        赵长煦明显长舒了一口气。

        “看吧，这题问也白问！我就说抽题压根不靠谱，还不如自己出题呢。”江弋槐抱怨着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赵长煦立即接着说：“确实，下题我来出！”他将纸条分发给大家，道，“小时候的外号。”

        大家把纸条摆好，正要转笔之际，江弋槐再次伸手按住笔杆：“等等，董明要唱歌了！”

        教室里原本还很嘈杂，此时恰好鸦雀无声，衬得江弋槐的声音格外响亮。她连忙爬在桌上，用手臂掩住嘴巴。

        随着《水手》的旋律在教室响起，小时候的影像跃然眼前：

        精英赛上篮球从篮筐飞回手里，

        从斜阳映照的放学路上退回教室角落的座位，

        扭打在一团的孩子彼此松手，

        推开门，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

        爸爸转动黑白电视的旋钮，画面变得清晰——

        “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

        “我很高兴今天能和同学们一起跨年，也希望在新的一年里，大家能以崭新的面貌应对这最后一百多天的复习。祝大家都能在明年六月取得满意的成绩！”

        董明话音未落，班里便响彻掌声。不知道是不是这首歌曲让人产生的幻觉，这群对学习一窍不通的学渣，竟也在此刻感到心中一股热血翻涌，暗自立誓要做出一番成绩。

        江弋槐更是拍着桌子欢送董明，不料用力过猛，将桌上几张纸条震到了脚下。

        她同宋怡婧将那些纸条捡起重新摆好，然后宣布道：“我这局玩完就回家了，你们玩吧。”

        “有事？”赵长煦问道。

        “复习，下周不是庆二模吗？全市统考，要给高考做参考呢，可不得好好准备一下。”

        关攸攸听见这两个字就来气：“又是复习！”

        “也是，我这局玩完也要走了。”赵长煦则附和道。

        “我也是。”楚江川举起一只手道。

        关攸攸拗不过这么些人，只有自己生闷气的份儿。

        笔杆停在宋怡婧面前的纸团上，她立即伸手将自己的纸条紧紧攥在手里。

        “自己念，不许玩赖的啊！”关攸攸这个纪律委员再次上线，一溜烟窜到宋怡婧背后好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我知道！”宋怡婧嫌烦地咧着身子避开他。她虽嘴上说得坚定，手上笨拙地打开纸条的动作写满了不乐意，“壮……壮壮……”

        与此同时，关攸攸已经拍着宋怡婧的肩大笑起来，可她的脸上却只有惊讶。

        她将纸条推到江弋槐手边，然后又重新伸手去拿江弋槐面前的纸条。只见江弋槐突然伸手紧紧抓住她的手腕令她动弹不得：“果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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