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道歉

“你怎么在这儿？”耳边忽然传来老江的声音，他侧目看了看病房的门牌，而后像是忽然想到什么，略过江弋槐，径直冲进病房。

        老江和赵长煦聊过赵父的病情后，又劝慰了几句，才从病房里退出来，一把揪住江弋槐的袖子，把她拎到安全通道里。

        “谁让你把赵长煦领到这儿来的！”老江脸上戴着外科口罩，头顶蓝白色花纹的帽子，头发全部拢在里面，江弋槐差点没认出来，“能不能给大人省点心，还嫌他们家不够乱吗！”

        江弋槐垂眸望着脚下，吞了吞口水低声道：“是我。”

        “我上次怎么跟你说的？林老师瞒着她儿子就是怕影响她儿子高考，你倒好，直接把人带医院来了！”老江呵斥了一阵，突然长出一口气，冷笑一声道，“要我说你本事还不小，心内四层楼三个病区，偏偏给你找到了。”

        江弋槐大约也觉得自己有错，所以默不作声地挨骂。

        老江长叹一声：“这事也赖我，按道理我不该告诉你。谁叫你整天就知道跟我作对！我说东你说西，我的话你是一句也听不进去，硬是把我逼急了才说漏了嘴。”他说着手叉腰在楼梯间里转了一圈，指着江弋槐道，“你去把你同学叫上，办公室隔壁有间示教室，江珈若在里面写作业，你们在那等我一会，我把手术记录交代完后送你们回去。”

        “你送他们俩就行了，我就不用了……”

        江弋槐的话还未说完，老江便瞪眼打断道：“想的美！谁说我要送你？跟我一起上他们家跟你林阿姨道歉去！”

        “哦。”江弋槐低低应了一声，绕过老江，推门回到病区里。

        刚才被老江拉得急，她一时找不到回去的路，只得沿着走廊摸索，寻找赵叔叔所在的病房门牌。

        “江弋槐。”

        她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叫她，应声回头，看了两圈也没看到人影，正准备扭头走路，又听：“我在这儿。”

        她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低头，只见江珈若抱着一本习题集站在她背后，颇有几分意外的样子：“还真是你啊！”

        “你怎么来这儿了？”江珈若问道。

        “找你爸说点事，”江弋槐敷衍道，“你知道24床往哪个方向走吗？”

        “知道啊，”江珈若指指自己来时的方向，“我待会回示教室路过那儿，你等我问几道题，我领你去。”

        她说罢转入旁边一间病房，江弋槐心中有些好奇，问题跑来病房做什么？

        心想着，江弋槐无意向那病房望了一眼。病床一侧的帘子拉着一半，从半开的窗户吹入的风将帘子时时拂动，之后明希的脸一闪而过。

        江弋槐连忙向前跨一步，避开那道门。说是有事请假，原来是来住院啊……这有什么可耻的，竟然连她也要瞒！

        “江弋槐？”江珈若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她一手扶在江珈若的肩上，将她推出去好远才道，“你什么时候出来了！”

        “叫你半天了！”

        “你怎么找他问题啊？你们认识？”

        江珈若撅着嘴轻蔑一笑道：“不然呢？问你你会吗？”

        江弋槐撇撇嘴：“切，你千万别来问我，一年级小屁孩的题写出来也没什么成就感。”

        “你压根就写不出来吧，笨蛋！”

        “行行行，我笨蛋。你跟明希你俩多聪明啊，你俩一对大聪明。”

        “那是，明希哥哥从小到大一直是年级第一，不像你笨蛋江弋槐，从来都是倒数第一。明希哥哥今年肯定能考上清华北大，我以后也要像他一样考上市一中，将来上清华。”

        江弋槐敷衍地拍拍巴掌：“真是志向高远啊！老江家就指望你光宗耀祖了！等你考上清华，我高低不得拉着同僚，整一个挖掘机队欢送你去上学。”

        她虽然嘴上挖苦着，心情却没由头的比来时更沉重了。以明希的成绩，肯定会报清华或北大吧，而这样的学校她从来连想都没敢想过。

        “对了，你怎么会认识明希哥哥？”江珈若突然问道。

        “床头卡上写了啊，我又不瞎！”江弋槐没好气道。

        江弋槐刚走到病房门口便听见赵叔叔的声音：“我这几天一直在想你志愿的事，从前坚持让你上庆大，想着将来我和你妈妈能帮到你。这次病过后，我忽然感觉自己老了，不像以前那么有上进心了，仔细想想，我可能也帮不了你多少。与其让你选个自己不喜欢的专业，将来在讨厌的行业里进退两难，倒不如放手让你自己做选择。”赵叔叔继续道，“我已经和你妈妈商量过了，她也同意了。你就别跟你妈妈怄气了，明天就回学校上课去吧。”

        “我今天就是从学校来的。”

        “行，你回去吧，我这儿没什么大事，过几天就出院了。跟你爷爷那儿就说我出差去了。”

        江弋槐听到这儿敲敲房门，走了进去：“叔叔好。”

        “你是……”

        “我是江弋槐，老……我爸让我来叫赵长煦，说是顺路送我们回家。”

        “麻烦江老师了，”赵叔叔说着用夹着指脉氧的手碰了碰坐在床边的赵长煦，“去吧。”

        老江和江珈若已经在不远处等着了，江弋槐和赵长煦并排跟在后面，两人一路无话。

        走到院子里，老江交代道：“我去地库取车，你们三个在这儿稍微等一会。”

        江弋槐突然开口道：“我手机好像落在楼上了，上去取一下，很快回来。”她说着，插在口袋里的手握着手机又紧了紧。

        老江大约是顾及赵长煦也在场，所以才没说她什么，算是默许。

        江弋槐扭头一路狂奔，一口气跑上五楼，站在赵叔叔所在的病房外顺了顺气，然后径直走到赵叔叔床边，深鞠一躬道：“叔叔对不起！”

        病房里的病人和陪护纷纷看向江弋槐。赵叔叔原本在看手机，特地摘掉眼镜，以确保自己没有看走眼。他顺势将眼镜放在旁边的柜子上，却不小心放空了，正要翻身时，江弋槐连忙制止：“叔叔您别动，我来捡。”

        她把眼镜重新在床头柜上放好，解释道：“今天都是我自作主张带赵长煦来看望您的，其实我之前就从我爸那儿听说您住院了，我爸还特地叮嘱过我不要告诉赵长煦。我跟赵长煦一直是很好的朋友，可能在您和阿姨看来他很犟，但在我看来赵长煦是个比同龄人更加成熟懂事的人，我怕他将来知道后会后悔……唉，其实说什么都是给自己开脱罢了，错了就是错了。”江弋槐道，“对不起，都是我考虑不周。”

        江弋槐本以为赵叔叔知道了实情，可能嘴上不会怪她，心里不免会生气。谁知赵叔叔却笑起来：“别自责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他招手让江弋槐上前，“其实刚才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是你带长煦来见我的了。”

        “啊……赵长煦都告诉您了？”

        赵叔叔摇摇头：“我知道你来医院肯定不是来找你爸爸的。”他说罢狡黠一笑，颇有几分调皮的感觉，令江弋槐心里舒解了许多，不似先前那么拘束。

        “床头柜上有水果，都是他们来看我的时候拿的，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你想吃什么自己拿。”

        “谢谢叔叔，不用了，他们还在楼下等我呢。”江弋槐同赵叔叔挥挥手，飞快地跑走了，不一会儿又杀了个回马枪，“您安心养病，学校里有我在，您别替赵长煦担心。”

        赵叔叔一句“再见”还没说出口，江弋槐已经没了人影。

        汽车驶入家属院内的立体车库，江父说要先送江珈若回家，让江弋槐在楼下等着。

        赵长煦这才开口，道：“叔叔，江弋槐……不回去吗？”他不知道怎么问才比较合适，只得含糊其辞，不确定江叔叔是否明白了他的意思。

        江父扭头看了看江弋槐，脸上闪过一丝难为：“我和江弋槐还有些事要说，你先回家吧。”

        赵长煦点头答应，待江父走后，江弋槐立即上前一步叫住赵长煦道：“先前是我骗你的，那天老江来找我不是为我志愿的事，其实我从那天就知道你爸爸住院了。所以那天体育课和你聊志愿，都是在试探你罢了……今天带你去看望叔叔也是我一早计划好的。”

        赵长煦并没回话，江弋槐连忙道：“你要生我气，我也能理解。但是有一点，请你无论如何明天都要去上学，行吗？”

        “我明天自然会去上学，不过不是因为你，”赵长煦转身面对江弋槐，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微微发红的眼眶似诉他刚刚哭过，“因为我答应过我爸，所以肯定会说到做到。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

        “哦，那就行。”江弋槐反而撇开目光不敢去看他，嘴里嘟囔道。

        “吓死你了吧？”赵长煦突然发出爽朗的笑声，他上前一步双手搭在江弋槐的肩上，“谢谢你告诉我！”

        江弋槐确实是被吓得不轻，呆呆地看着他，半天说不上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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