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单挑

热身过后，二人重新回到场地，约定好先得十分为获胜。

        江弋槐先作为进攻方，楚江川持球，二人面对面站在三分线边缘。

        午后，操场。

        还是三年前单挑时用的同一个场地，不同的是，那时提出要单挑的是江弋槐。

        “喂，凭什么不让我参加！”江弋槐一手拿着精英赛的宣传单，气冲冲地找到作为体委的楚江川理论。

        她凭借着殴打校外混混的事，刚入学就吃了个处分，还被通报批评，因而已在全校小有名气。加上当时的她比班里绝大多数男生还要高，说起话来言语锋利不留情面，于是许多同学都当她是刺头，对她避而远之。

        她指着宣传单上的报名条件一栏：“也别想着欺负我识字不多，就说‘本班同学、已满十四岁、有较好的篮球素养’哪一条我不符合了？”

        “你是符合条件，可是名额总共只有五个，班会课的时候你也看见了，这是全班同学投票选出来的结果，我也没有办法。”

        “什么叫你也没有办法！那就眼睁睁看着咱们班输呗？李浩锐、苏书阳还有那个叫关什么的哪里比我强？你这体委还真是当得一点不负责任啊！要是当不了，还不如让出来给我当嘞！”

        “老子叫关攸攸！脑容量不够的话就构思好了再开口！”适逢课间，关攸攸正坐在楚江川旁边，此时愤怒地回怼道。

        “不好意思，脑容量确实不够，所以我一般都不记手下败将的名字。”江弋槐俯身同他面对面，假笑着阴阳怪气道。

        楚江川见他二人要吵起来，于是连忙起身夹在他们中间，向两边推开他们：“不论选谁参赛，最重要的是要让全班同学信服。倘若你觉得自己比参赛名单里的谁更有资格，可以跟他单挑证明自己的实力，到时候大家自然没话说。”

        江弋槐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哈哈笑着退一步坐在与楚江川的座位间隔一个过道的课桌上，上身后倾，同身后的同学们高声说话：“体委说了，和参赛名单里的人单挑赢了就可以取代那个人。有没有人要单挑啊？”

        班里一时鸦雀无声，她只好自问自答：“那我先来给大伙打个样好了，”她说着伸出食指指向关攸攸，然后一点点移动到楚江川那里，定住，“我选你。”

        楚江川那双永远半睁半眯的眼睛竟因为意外而露出了眼白，江弋槐竟然要和他单挑？她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他在师大附中篮球队拿联赛冠军的时候还没听过江弋槐的名字呢！

        可他望着她的炯炯目光，心中竟有几分动摇。她凭什么那么自信，好像赢他势在必得似的。

        “规则可是你定的，你该不是不敢吧？”江弋槐从桌子上跳下来，与楚江川相对，冷着脸露出一副轻蔑的样子。

        关攸攸见状一拍桌子站起来：“姓江的你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吗！川儿哪是不敢？人是不惜得跟你单挑！十个你一起上都不是我们川儿的对手！”

        “哎呦，吓死我咯！”江弋槐听着他们之间亲昵的称呼直反胃，忍着那股恶心劲儿，学着他的样子道，“那你叫你们家川川答应呀！”

        “切，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川儿，答应她！”

        场面安静下来，江弋槐哈哈大笑：“还不是不敢？”

        “答应她呀！打她个落花流水！”

        江弋槐又上前一步，收起嬉笑的表情，用仅容许两人听到的声音道：“除了答应我，你还有别的选择吗？”她说罢，目光向下移动，落在楚江川的鞋上，“穿跑鞋打球打一场少一场。等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换篮球鞋来找我，随时恭候。”

        比赛在隔天下午的体育课上拉开帷幕，在此之前，两人还各自拿出了十块钱做赌注。

        ……

        “还是十块钱，赌不赌？”楚江川道。

        “我赌你赢，不过没钱，我比较穷。”

        “上次呢？”

        “上次也赌你啊，再赌多少次，都赌你赢。”

        “说认真的。”他看着江弋槐敷衍的样子，不禁蹙眉不悦，“上次你到底赌的谁？”

        “想知道啊？赢了我就告诉你。”江弋槐贱贱的，话还没说完，险些被楚江川猛地掷出的球砸中。她一歪身子抱住球，另一只手擦擦汗，咋舌不悦地瞪了他一眼。

        楚江川将球传给江弋槐，她侧身与他对抗，向右做假动作之后，换左手持球，运球向左突破上篮。

        被甩在斜后方的楚江川望着江弋槐落地的样子笑叹道：“你真的跟三年前不一样了！”

        从前的江弋槐，进攻时手上会无意识地不停运球，篮球都能被她盘包浆了，全身都是打野球养成的坏习惯。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的坏习惯一点点被改掉了，而且动作流畅，完全看不到一点刻意修正的影子。

        “进步了？还是退步了？”江弋槐扯了扯一侧嘴角，开玩笑似的回话，眼睛看也不看，抬手将下落的球拨给他。

        楚江川抿嘴一笑算是回答，而后双手持球，俯身与江弋槐相对，突然出手将球推向江弋槐的□□，然后从一侧突破接球干拔进球。

        江弋槐的目光随着篮球的轨迹移动，脸上原本玩味的表情不禁收敛了几分。这样高难度的运球和惊人的滞空竟然被他如此流畅的完成了，和上一次较量时相比，这家伙简直进步太多了！不，应该说是判若两人！

        哦，她差点忘记了，这家伙从前就跟自己一样，也在队里打小前锋。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江弋槐再次接球，向左突破不成，用后背与楚江川对抗，继而与他拉开距离，转身跳投得分。

        又轮到楚江川进攻，向左做假动作然后从右边突破。江弋槐的防守较刚才更加严密，加速向右边移动，二人几乎一同到篮下。

        楚江川跃起的同时抬手，凭借身高臂展优势，将球送入篮筐，四比四平。

        越来越多的同学围在了他们所在的半个球场周围，许多外围的同学甚至走到远处的看台上观战，之后每次进球都有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的口哨声响起。

        再次轮到江弋槐进攻，她后撤一步假装起跳骗过楚江川，然后三步移动到篮下起跳，右手扣篮。

        随着她的双脚落地，整个操场都沸腾了起来。

        “时间长没练，都有点生了。”江弋槐并不管那弹向人群的篮球，只是拍了拍手上旳灰。

        围观的同学自发将球传了回来，江弋槐一手接住，转手丢给楚江川。

        刚才的距离分明可以投三分，然而在身高上丝毫不占优势的江弋槐竟会选择闯进篮下。

        “装起来了呀。”楚江川丝毫没被她的动作震慑住，仍旧是神态自若的样子。

        “那你也扣呗，你要是扣篮，这轮我不防你。”江弋槐说着摆出“请”的手势。

        “那就先谢谢江大佬送我的两分。”楚江川从一侧进入篮下起跳，转身背扣。

        场上的呼喊声更响亮了，他并没立刻松开篮筐，脸上洋溢着罕见的得意表情，目光将整个操场环视一周，享受着属于他的喝彩。

        这时，场边一张熟悉的面孔偶然映入他的眼帘，周围所有的欢乐似乎戛然而止，他的心脏跟着漏了一拍。

        江弋槐比着大拇指，半开玩笑道：“还是楚大佬更秀！”

        楚江川瞥开目光注视着一侧地面。

        她即哈哈笑起来：“不禁夸，夸你两句还不好意思了！我也要背扣！没练过，不进的话别笑我。”

        她也从侧面进入篮下转身，无奈楚江川防得紧，她没能借助跑起跳，高度不够扣篮，只得上前一步和他拉开距离，转身干拔进球。

        “大佬真是一点机会不给啊！”她埋怨道。

        楚江川仍旧不回话，接了球用手臂抵挡江弋槐，然后后撤步跳投三分，可惜竟然擦着篮筐飞了出去。

        江弋槐的兴致一扫而光，接球、撤步、跳投一气呵成，篮球飞快从篮筐里下落，只有摇摆的篮网诉说着一次进攻的结束。

        她不去捡球，也不说话，远远地向楚江川比出“11”的手势，然后转身便走。

        围观的人群自发为她让出一条不宽的通道，她顺着那通道向教室走去，走到人群的外围，突然出现的高个男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抬头，忽然认出他就是前几天才在办公室见到的楚父。

        未及她诧异，中年男子先开口道：“你就是江弋槐同学吧？我从你们班主任董老师那听说，你不接受体院的特招？”

        “我……”江弋槐欲言又止，摸不着头脑。她回头看一眼楚江川，支支吾吾道，“您是楚叔叔吗？”

        “哦，忘记自我介绍了，”男子冷峻的面庞上浮现出慈祥的笑意，“我是楚江川的父亲，也是体院的老师，这次特招的事就是由我负责的。来到体院，你会受到更加专业的训练，也会获得更多参加专业比赛的机会。我的意见是，你还是不要草草推掉，跟家长商量过后再慎重做决定比较好。”

        他说着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江弋槐，上面写着“楚毓”二字。

        回到教室后，江弋槐随手将那名片塞进了笔盒。

        经过体育课和楚江川的那场较量后，果然再没人当着她的面提“特招”的事，世界终于清静了。

        随着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起，她扔下笔大大地伸个懒腰，飞快地收拾东西时，才再次看到躺在笔盒里的名片，方才楚父的声音又在耳边回响。

        她原本舒畅的心情瞬间消失。一个体院特招的名额就摆在她的面前，她怎么会不心动？

        她从小最快乐的事就是提升自己的能力，不断遇到更强大的对手。

        然而现在的她明白，世界上没有不以胜利为目的的比赛。一旦踏入职业，她也不保证自己会不会被追求胜利的结果束缚手脚。到那个时候，她还会毫不犹豫的说出自己热爱篮球吗？

        她不确定。

        拒绝特招，这已经是她纠结了许久才下定的决心了。

        她把那名片塞进抽屉最底部，然后便背起包准备离开。

        “十块。”身后一个声音响起，吓得江弋槐又一屁股坐回凳子上。

        她扭头看见那人正是楚江川，下意识瞥了一眼他的座位，这家伙啥时候窜到后面来的？

        “你赌的我赢吧？愿赌服输。”他伸着手掌，理直气壮地跟她要钱。

        “你敲诈啊！哥，给条活路成吧？我全身上下四个口袋，但凡你能翻出来一个子儿，就算归你。”她摊摊手掌，皱眉一副无奈的表情。

        楚江川一时无话，江弋槐着急走人，伸手薅住前座关攸攸的帽子：“关哥，借十块给我楚哥，算我的。”

        “二十四小时内不收利息，超过二十四小时，一小时收百分之一……”

        江弋槐气得差点爆粗口，打断他道：“滚！老子明早就还你！扣死你算了，听《不潮不用花钱》长大的是吧？”

        江弋槐作为一个高中生居然身无分文，这是楚江川也没想到的，他连忙开口道：“算我借的，算我借的。”

        “哦，那不用还了。”

        江弋槐翻个白眼，跟这俩人多说无益，却再次被楚江川叫住：“虽然是我输了，可以问问你为什么赌我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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