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活体容器

五

        梦境，是一个独立又特殊的世界，它介于现实和死亡之间。

        它承载着人们无法在清醒时所释放的欲望。

        梦是潜意识欲望的满足，人在清醒的状态中可以有效地压抑潜意识，使那些违背道德习俗的欲望不能为所欲为。

        但当人进入睡眠状态或放松状态时，有些欲望就会避开潜意识的检查作用，偷偷地浮出意识层面，以各种各样的形象表现自己，这就是梦的形成。

        梦是人的欲望的替代物，它是释放压抑的主要途径，以一种幻想的形式，体验到这种梦寐以求的本能的满足。

        隐藏在潜意识中的欲望之火由于现实的原因遭受压抑不能满足，而潜意识中的冲动与压抑不断斗争，形成一对矛盾，进而形成一种动力。

        这种动力使欲望寻找另外一种途径或满足，这就是梦。

        这是科学的解释。

        梦境只有一个，但梦，可以有很多。

        所以梦境，也是可以储存记忆的良好场所。

        ——————

        “这是什么地方？”

        睁开眼，卡莱发现自己站在一间日式老宅的庭院中，她有些惊讶的环顾四周，然后在庭院人工湖上的小桥，她看到了两位十分眼熟的人。

        “……父亲？母亲？”她不禁失声呼唤，下一秒突然反应过来赶紧捂住嘴。

        然而他们并没有看到她，这让她有些迷惑。

        “因为这是梦境里被储存的记忆。”在卡莱的身后，一道法阵突然出现，明镜气喘吁吁的从法阵内走出来，看到卡莱的那一刻，她忍不住舒了口气，“梦境可以无视空间距离连接着所有人的灵魂，自然也囊括了所有人的记忆，你现在看到的，是由父亲和师娘，以及施莱德和我母亲共同的，也是十几年前的记忆。”

        “那就是说，我可以知道十几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对吧！”卡莱有些激动起来。

        明镜看了眼不远处坐在水中亭里一个人下棋的母亲池早早，胸口突然弥漫开酸酸的感觉，她点头，“嗯，我们都可以知道十几年前的真相了。”

        注意到她的神情不对劲，卡莱犹豫了下，还是没有问出口。

        你似乎并不意外，是因为你知道这次的突发事件发生的原因？还是因为你早就知道了事实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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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禄崎在成为施莱德前，他是滨户派的一员。”卡莱和明镜站在凉亭中，看着池早早和唐慎怀中各抱着一个孩子温声哄睡，而不远处的道场内，斯普林特和施莱德，也就是曾经的滨户良和小禄崎在对练中似乎是有些小矛盾。

        “管管你的前女友啊崎，别老是抢我老婆。”

        “你也说了前女友，关我什么事。”小禄崎直接不想理他，一脚踢过去。

        “……你是因为打不过她吧。”

        “闭嘴！”小禄崎接住他的一拳有点恼怒。

        “说起来，你说的妖怪让我想起了我们小时候造出来的妖怪朋友。”斯普林特把玩着手里的樱花铁扇突然说道，“你还记得吗，崎。”

        “你总是不听我的话，就像，唐慎。”

        闻言滨户良有些气恼，“你还敢提？”

        “你根本不在乎她，只在乎宗派，只在乎自己。”

        滨户良一记扫堂腿引得小禄崎跳起来，滨户良也跟着跳起来一击膝踢把他踢倒在地，紧接着并用背负投将他扔在一旁。

        挺凶残的，至少一旁的卡莱和明镜是哇哦了一声。

        “不是这样的，兄弟。我一直陪着你。”他向他伸出手，小禄崎恶狠狠的挥开他的手，自己起来离开了道场。

        亭中，听到动静的唐慎和池早早目睹了一切，唐慎有些担忧道，“这俩人最近的矛盾越来越多了。”

        “……”池早早没有说话，只是抬手轻抚这怀中睡着的孩子的面容，有些叹息，“这孩子不哭不闹的，真让人担忧啊。”

        “哎呀，当初你生她的时候我和良还想过结个娃娃亲的，现在看来，义结金兰也可以啊。”

        “两个小姑娘也可以在一起啊。你有没有听过“磨镜之好”？”池早早语出惊人。

        唐慎的表情直接空白了一下。

        一旁听着的卡莱也直接懵逼了。

        明镜捂住嘴笑了下。

        回过神来的唐慎看着沉睡的孩子，忍不住开口问道，“我不清楚你要做什么，但，为什么是孩子？”

        “慎，”池早早轻声道，“你信我吗？你信我不会害你，美和还有良吗？”

        “……我相信你。”

        “既然如此，以后就麻烦你多多关照下小镜子吧。”池早早神色淡漠的看着略微嘟了嘟嘴的孩子，露出一抹笑。

        “我这样的人，如果有了孩子，就等于有了弱点，这可不行呢。”

        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怀中的小明镜和一旁的明镜几乎在同一时间露出了赤金色的兽瞳。

        直白又露骨的恶意如海水般淹没着凉亭，唐慎怀中的美和突然哇哇大哭，唐慎赶紧哄着怀里的孩子，有些惊愕的看着小明镜。

        一旁的卡莱神色惊慌，有些担忧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和怀里的自己，被一旁恢复了的明镜温声安抚。

        “你最好去看看你的父亲那边。”明镜在卡莱疑惑的目光下成功将她哄走，继续看着接下来的剧情。

        “这可不行呢，你会给他们带来灾难的。”池早早直接用灵力将孩子不受控的能力强制压回去，小明镜发出微弱的啼哭，然后再度归于平静。

        “……崎以为，小镜子是他的孩子。”唐慎担忧的看着孩子，“他不怎么喜欢孩子。”

        “他只喜欢你，慎。”

        “……你也想劝我和良别闹矛盾。”

        “我没那么闲，我只是认为，你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所以你会做出对自己有利的决定，你是个好母亲。”

        “你也会是的，早早。”

        池早早将怀里的孩子递给唐慎，然后拿起一旁的唐刀起身，“慎，我的能力和身份会成为这孩子一辈子的囚锢，所以我不会爱她的，她在我这里，永远不能是我的孩子，甚至不能算为人，她是独一无二，也是特殊的存在。”

        “可你把她救出来了不是吗？”唐慎恳切道，试图说服她，“这孩子……”

        “慎，”她突然笑了起来，“这个孩子，是我在生出来的那一刻就被制作出来的活体容器，是我和我曾经还活着的族人们，最棒的人体武器。可我不认为我做错了。”

        “小镜子，就拜托你和良了，至少让她能做为人活着，哪怕短暂也好。”

        “算是我对她的一点补偿。”

        ——————

        唐慎心念着孩子的未来，她希望良和她一同离开前往纽约，给孩子一个平静安和的生活，而不是危险还没有未来的忍者日子。

        责任心强的滨户良放不下病重的父亲，以及只剩下最后一支的滨户派的流传。

        二人争执不休，却也丝毫没法妥协。

        “你得决定好，这样的生活不适合美和，”她抱着孩子转身离去，“如果她步你的后尘。”

        滨户良喊住她，“我送你回家吧。”

        “不了，我可以照顾好我自己，我一向是这样做的。”

        看着唐慎离去的背影，明镜和卡莱刚要追上去，下一秒画面突然扭曲起来，面前突然开了扇门，连通着下一个场景。

        “总有这部分记忆的只有师娘，估计是被她封印了，除非她醒来，或者她允许，否则我们看不到那部分。”明镜一边解释一边拉着卡莱和她一起跑进门。

        ——————

        小禄崎高举着火把站在滨户家的祠堂前，“滨户派已经没落，他从内部开始腐坏了。大脚帮是所有忍者帮派中最古老的，但却被滨户裕太灭门，他杀了帮主小禄启司，我的父亲。”

        忍者们群情激奋。

        他手握臂爪跳下来走向忍者们，“我自婴儿时便被滨户派收养，无知的被我的敌人养大，我要让他们都付出代价！”

        手中火把一丢，点燃了祠堂。

        小禄崎终于在某一天，集结了大脚帮的忍者准备前往滨户家去复仇，但其他的忍者被不知名的势力拦住了，跟在滨户良和唐慎的卡莱知晓的不多，但她想要的真相已经明了了。于是她决定前往寻找跟着池早早的明镜，而此时的明镜却看到了更多的东西。

        例如，在拦截小禄崎前往滨户家之前，池早早刚完成一位妖灵的委托身心俱疲，在妖灵口中得知了消息后马不停蹄的赶回滨户家正巧撞上了杀气腾腾的小禄崎。

        二人厮杀碰撞，最终池早早败了，被小禄崎一刀解决倒在地上。

        以为解决了的小禄崎捂住被砍了的腰腹，前往了滨户家，直面了和唐慎推心置腹畅谈了的滨户良。

        “可悲，真是令人蒙羞。”小禄崎看着抱在一起的唐慎和滨户良嘲讽道。

        唐慎刚想说什么，看到了他身上的伤和手上的血，失声惊愕道，“你难道把早早？！”

        “没错，她阻拦了我的路，我就杀了她，”他看向唐慎，“慎，我最后一次问你，做出正确的选择。”

        她抱紧怀中的美和然后站在滨户良的身边，坚定道，“我已经做出了选择。”

        “带美和走，慎，”滨户良紧盯着面前的小禄崎，沉声的劝唐慎快离开。

        在她离去后，二人在道场决一死战，被钢爪砍断的烛火摔落在道场的榻榻米，将道场点燃，将其笼罩在火海中。

        本应离去的唐慎没有走，她将美和安置在略微安全的地方，然后冲进了火里。

        看着自己的母亲挡住小禄崎砍向滨户良的全力一击，卡莱怒声惊叫着扑上去想要阻止，却一下子扑了个空狼狈摔在地上。

        滨户良绝望的哀嚎抱住唐慎同时被摔落的木板砸下淹没。

        同样被木板砸中头的小禄崎被火烧掉了头发并毁了半张脸狼狈跑出道场跪倒在地上时，意外听到了哭泣声，就这样，她带走了美和，并起名为卡莱。

        他离开没多久，重伤的池早早用尽力气冲进火海将被埋了却意识清醒的滨户良和濒死的唐慎用尽全力拖了出来。

        被藏在不远处的树下，依然安静沉睡的小明镜什么都不知道，任凭着池早早抱过来，在她和唐慎身上链接起来。

        池早早用自己的仅剩的能力灌注进唐慎的体内，将她维持在濒死的那一刻，随着池明镜的不断长大，她体内的力量会作为源头不断养护着唐慎，直到唐慎彻底恢复并苏醒过来。

        而作为活体容器的池明镜也在池早早死亡的那一刻承载了生母随着血缘赋予了她的憎恨和一切负面。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她一直听不清的话是什么了。

        ——承载着不可思议的力量，执念或欲望的容器有三种：一种是普通的器物；一种是经过长年累月逐渐凝聚出了自我意识的器物；而这最后一种，就是本身具有独立意识的存在制作出的容器。

        ——池明镜，她是承载着仇恨和非人血脉的绝佳容器，她会为了我成为最棒的武器。

        明镜以为她会有什么别的反应，比如情绪爆发，悲伤，难过，愤怒。

        但她没有，她理智到自己都觉得惊讶，心情平静到仿佛刚刚不是什么惨烈的场面，而是普通的叙旧场合。

        由于诸多限制，看到母亲被救活后，卡莱刚松一口气，她被奇怪的光给拉走，于是这片区域只剩下了明镜一个人。

        原本是处在记忆中，整个环境逐渐被粘稠的黑暗给吞没笼罩，然后朝着她站立的方向冲了过来，捆住她的四肢，然后将她拖进幽暗却又宛如流沙般挣扎不得的深潭中。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直到彻底陷进深渊巨口，然后缓缓降落不断下滑。

        ——你找到我了，那就好好看看吧，这就是你想要知道的，真实。

        ——————

        【现实】

        由于梦中河狸的作祟，除了出去买食物的凯西和爱普幸免于难，其他人都被拉进了梦中被梦中河狸困在梦里。

        唯一不同的是，由于某些原因，明镜，卡莱和陪着唐慎的斯普林特被拉进了梦的深处——徘徊之地里陷入了曾经的记忆中。

        而四个龟们则和四个河狸斗智斗勇，并在爱普和小白狐的特殊能力的帮助下成功不停的在梦里穿梭着。

        爱普和凯西去的商店里的老板曾是一名物理学家。

        “一切始于四十年前，我当时是个物理学家，一心想证明我们的梦是发生在它们自己的空间中，一个有缺陷的传送机器突然短路，我失去了意识，梦中河狸本来要进入我们的世界，可是他们在梦中成型了，在我的梦中。只不过我醒来后，他们还被困在梦中，无法回来。”用于实验的仪器被放置在了某本书内，那位叫伯尼大叔举着这本书说道，“只要这个设备还在运转，梦中河狸就不会来到这里。”

        “这玩意儿这么厉害？”凯西有些诧异。

        伯尼解释道，“obturaculumsomniorum，它的意思是“梦之塞”，四十年来，我一直在保护这个设备以确保它们继续被困在梦中。四十年来，我从未合眼，为的就是不让它们吸走生命精元，但是它们一直在我身边。它们会袭击接近我的人，在他们睡觉的时候吸走他们的生命精元，所以我才来到这儿远离所有人。”

        然而并不够远，还是有人中招了，哦，还有龟也中招了。

        在众人的呼吸都要没了的时候，凯西直接把仪器抢了过来一棍子砸了。

        与此同时，众人相继苏醒了过来。

        爱普直接扑到卡莱和明镜怀里去了，“你们赢了！”激动的就差亲她们一口。

        一旁的伯尼惊慌失措，“奥伯特拉克拉姆被打破了！那些河狸自由了！它们要来毁灭我们的世界了！”

        话音刚落，损坏的仪器发出冲天的光柱，光芒散去，从中出现了四只软哒哒的小河狸。

        颜色居然还和龟们一样的。

        “等等……”紫色的河狸察觉不对劲，然后看了下它们和他们的身形对比，心都凉了半截。

        “就这儿？！整整四十年？我就一直在阻止他们侵害地球？！就四个毛绒玩具？？”

        醒过来的明镜甩了甩脑袋，然后伸手拎了只离她近的黄色河狸到腿上揉捏腮帮子，任凭河狸努力挣扎也没挣脱开。

        “这手感不错哎。”说着，她招呼其他两个女孩一起过来撸毛。

        一旁的凯西默默提醒，“如果换做是我，我想我会……”

        紫色河狸挣脱撸毛说道，“抓紧时间离开，我也是这么想的。来吧，河狸们！我们离开这个世界，去一个……”

        话有点多，凯西嫌弃的用棍子推了推紫色河狸的腰。

        “好嘛好嘛，我们走嘛，别欺负我们。”

        说完，四只被一阵青烟笼罩然后消失无踪。

        终于如释重负了的伯尼打了个哈欠，然后直接趴地上睡着了，凯西和多尼（以后就把唐尼改写成多尼了）郁闷了一下，然后起身把他驮回他的店安置好。

        这次的事件来的有些突然，突然就得知了真相的卡莱花了点时间才重新缕清条条件件并和斯普林特好好的谈了谈。

        只不过令卡莱惊讶的是，明镜并没有什么想法或者不适，就跟没发生过似的。

        只是更多时候，她晚上都会去森林一趟不知忙些什么，回来的时候身上总会多些伤。

        龟龟们和她聊过几次，但被明镜笑着安抚。

        “你们得相信我，我不会做不自量力的事。”

        ——————

        某夜，站在森林里的小溪旁，看着面前施展着并发出艳到仿佛要淌下来的血色法阵彻底被完善好，明镜忍不住露出疲惫却满意的笑容。

        “终于，做到了。”

        胸口猛的一痛，她跪倒在地上捂住嘴剧烈的咳嗽起来，虽然梧住了嘴，却止不住鲜红色的血从指缝间流出。

        她看着自己的手，突然胸口疼的难受，莫名的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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