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浮生若梦

沈飞羽的心立马悬到了嗓子眼，差点站不住。

        这时楚悟上前来，示意赵小桃和沈飞羽向前走。

        洞穴内很深，拐过一个拐角时，沈飞羽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是那位剑修前辈！

        难道那位前辈在此处？

        然而，拐过去之后，沈飞羽看到的，是晕倒在地的萧成礼。

        他身上笼罩着那位剑修前辈布下的防御阵。

        看来是那位前辈怕萧成礼受波及，所以把他挪到这里保护起来。

        只是，这位前辈走的是否太匆忙？萧成礼现在完完全全是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蜷在地上。不说萧成礼，沈飞羽感觉自己都已经切身体会到脖子和背的酸痛感了。

        不得不说，剑修不愧为众修里攻击力最强的类型，这防御阵十分强悍，饶是沈飞羽也花了一炷香时间破除这个阵法。

        破开阵法之后，沈飞羽小心翼翼地将地上的萧成礼抱起来，看到萧成礼依旧还睡着，沈飞羽这才放心，一颗心终于放回原位。

        天师局的人接到求救信号，以最快的速度赶来，后勤人员确认阵法已经顺利破解的同时，沈飞羽一行人被送往医院进行治疗。

        其实局里也有丹修可以进行治疗，但介于萧成礼是普通人，而且沈飞羽坚持与萧成礼一同前往，二人被局里同事一起打包扔到医院。

        沈飞羽主要是内伤问题，他吃了丹修同事给的治疗丹药，加上修道者身体本就比常人要好许多，一身伤已是好的七七八八。

        医院里的医生们检查了一番，发现并无大碍于是安排沈飞羽在医院打点滴，顺便再观察观察。

        倒是萧成礼，明明只是晕过去了，但是到现在还没醒。

        沈飞羽有些内疚，不会是因为自己那一掌劈的太用力了，所以这厮现在情况挺严重的？

        出于自己那仅剩不多的良心，沈飞羽带着吊瓶走到萧成礼的病房，推门进去，准备守在萧成礼床边等他醒过来。

        刚刚，在终于整理好一切任务事项之后，沈飞羽才得知，现在已经是星期天下午了。

        这一趟任务下来，直接把沈飞羽这个高中狗的周末跑没了。

        其实起止周末没了，没有那位前辈出手，沈飞羽估计自己现在命都没了。

        过两天向局里报备的时候，沈飞羽决定要好好敲局里一笔。

        如果能敲来诸如聚灵阵和聚气丸之类有价无市的宝贝就更好了。

        这样想着，沈飞羽在萧成礼床边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各类琐事。

        一会又想到自己和萧成礼小时候干过的傻事，沈飞羽意识模糊起来。

        这两天几乎没怎么休息过，他实在是太累了。在夕阳洒满的床铺上，沈飞羽趴在床沿缓缓失去了意识，闭上双眼，睡着了。

        他梦到了以前的事情。

        梦里他的爷爷眉目慈祥，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推到他的面前，对他说：

        “小羽啊，这是隔壁新搬来的小礼，比你大一岁。你可要好好跟他玩啊。”

        记忆里六岁的他懵懂地点了点头，对着对面七岁的萧成礼伸出了手，奶声奶气道：“阿礼哥哥，我们一起去玩吧。”

        对面的萧成礼似乎一怔，对他笑了一下，“嗯，好。”

        他们俩成了最好的玩伴，整座楼的大人们都知道沈家和萧家的孩子玩的最好。因为他们俩根本就是形影不离。

        画面一跳，是在旧宅的餐桌旁。

        萧成礼又来家里蹭饭，爷爷十分高兴，拉着他们两个一起在客厅里玩当时特别火爆的大富翁。

        当然，从小运气就特别好的沈飞羽肯定是没有输的。反倒是萧成礼和爷爷沈毕成一起输了许多次。

        作为惩罚，中午是爷爷和萧成礼一起做的饭，沈飞羽则美美地在客厅看动画片。

        到吃饭的时候，局势逆转。

        爷爷和萧成礼今中午做的是油焖大虾，这是他们三个人都最爱吃的菜。

        既然是最爱，那自然是要坐在餐桌上饱餐一顿。

        沈飞羽从小身体就不好，这类油荤的东西，爷爷一直不让他多吃。

        于是就形成了对面爷爷和萧成礼面前堆了好大一堆虾壳，两人大快朵颐。他们俩倒是吃得开心。

        反观餐桌这边，沈飞羽愁眉苦脸，面前寥寥无几的虾壳。

        是的，他只能吃两三个大虾。爷爷是这么说的，“不能多吃正在油荤食物，吃两三个给你解解馋就行了，啊。”

        沈飞羽看着对面两个人，已经麻了，他上辈子是干了什么！为什么要让他看着别人吃大虾！

        他默默下定决心，自己以后一定好好修炼，爷爷说修道者身体异于常人，说不定自己以后身体就会好了，就可以实现大虾自由了！

        小小少年在此时就在心中埋下了梦的种子，或许他自己都不会想到，自己能够成为当代天师局最年轻的天师，名声在修道界也算是家喻户晓了。

        那顿午餐在爷爷逗孩子的笑声和萧成礼努力的憋笑中度过，就在沈飞羽沉浸在岁月静好的氛围中时，画面再次一闪。

        这次沈飞羽的意识有点模糊，他在梦中浮浮沉沉，浑身酸软乏力，好像溺水的人抓不住一块浮木。

        他是躺在床上的，勉强感受外界，他感觉额上有一块毛巾。而他自己，正在不住地冒汗。

        他好像在发烧。这样的认知浮现在沈飞羽脑海里。

        萧成礼和爷爷好像在门口站着，他们在低声说话。

        隔得太远，再加上高烧不止，沈飞羽竭力去听，也只能听见断断续续的字眼。

        “发烧，不行”

        “再等等。”

        “来不及了唉”

        “告诉他”

        沈飞羽反应过来了，这是他十三岁的时候萧成礼走的那一次。

        那一次他发了高烧，萧成礼等不到他清醒过来，没有和他告别就走了。

        那时候还太小，都还没有联系方式。

        这件事，成了沈飞羽的一个心结。

        是啊，多年竹马，就这么一声不响地就走了。

        没想到这么多年还会见到这些场景，沈飞羽心里十分酸涩。

        他想要弥补这个缺憾，和萧成礼好好道个别。

        竭尽全力地睁开眼睛，沈飞羽拖着病体，从床上爬起来，在萧成礼转身那一刻嘶哑地发声；“萧成礼！等等我！”

        从床上站起来的时候险些跌倒，他看见十四岁的萧成礼猛地转过头，眸中带着震惊的色彩。

        沈飞羽跌跌撞撞地朝着萧成礼跑过去，想要抱住他。

        门口的光太盛了，在沈飞羽抱住萧成礼之前，一下子吞没了萧成礼。

        画面再次转换，沈飞羽抱了个空，这次他就着刚才摔倒的姿势，跪在地上。

        空中飘来些许檀香燃烧的味道，沈飞羽抬起头，看着周围的白布随风漂浮，屋内人们窃窃私语，十分宁静。

        正中央摆着爷爷的黑白画像，是那个一直爱笑的老头。

        爷爷的遗体摆在他面前，安详平静。

        道者相信来世之说，想必老爷子此时已经转世投胎了吧。

        沈飞羽感觉脸上潮湿，抬起手摸了把脸。原来是自己在哭啊。

        来探望的人不多，基本是周围的邻居，他们对沈飞羽说了许多宽慰的话，然后就离开了。

        沈飞羽的父母不在，他们二人在外工作忙。忙到父亲的葬礼都只是回来匆匆一办，然后又匆匆离开，最后只剩沈飞羽一个人守着这灵堂。

        沈飞羽想，爷爷身边似乎一直没什么人，直到这几年才陆续有自己和萧成礼陪着他。

        但是老爷子十分乐观，一直教导沈飞羽顺其自然，一切因果轮回终有回报。

        沈飞羽哭着哭着就笑了，他觉得爷爷这辈子其实活得很开心的吧，他一定不希望自己哭。

        他抹了抹泪水，想要试着笑出来。

        咧着嘴巴试了几次，做不到，沈飞羽慢慢趴下身，竭力抑制住泪水流出。

        真的做不到啊。为什么啊？为什么你们一个一个都离开我了啊？

        为什么都不知会我一声就走了呢？我们甚至没有好好道个别

        沈飞羽想，其实自己才是亲缘淡薄的那个人吧。他从小被在外的父母丢给爷爷照顾，一年可能见不到一次父母。

        他和爷爷相依为命。后来，萧成礼来了，他们三个确实拥有了一段值得回忆的时光。

        可是，现在萧成礼和爷爷都离开了，没有道别就离开了。

        沈飞羽心结在此，难以解开。他倒在平静的诡异的灵堂前，哭的浑身发抖。

        他已经完全陷进去了，已经意识不到自己在梦境里了。

        他被梦魇住了。

        沈飞羽就这样在梦里一次一次地回想，想那些宁静时光，想那些所有人和他反向而行的节点。

        好痛啊，沈飞羽想，有没有人来救救我。

        如果没有人来救我，我可能就会一直在这里被困下去了。

        他就这样躺在灵堂冰冷的地板上，放弃了挣扎。

        溺水的人放弃挣扎，水流拖着他往未知而危险的地方而去。

        闭上眼睛，他甚至不想呼吸了，就这样一直下落吧。

        忽的，他感觉有人在晃他。

        这里哪来的人？

        接着，声音也传到沈飞羽耳中，越来越清晰。

        “沈飞羽！沈飞羽！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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