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讲个故事

“啊啊啊啊啊——”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阿魇……！”朝央狠狠攥着手，内心充满焦虑和担忧。

        从被关在这里，已经过去十天了。

        阿魇在这十天内，身体和心灵都承受着巨大的折磨，疼痛如跗骨之蛆，每时每刻侵蚀他的岌岌可危的神智。

        被折磨得晕过去后又痛醒，醒了要继续承受痛苦，痛久了就麻木，然后是更加剧烈的痛降临……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那间逼仄狭窄的冰室内，少年的痛嚎断断续续、长久不绝，后来少年叫的嗓子都哑了，喉咙渗血，叫声粗粝，听得朝央忧急万分、无比心疼。

        她只得不厌其烦，一次又一次地开口，尽管不知道阿魇有没有听进去半句，但她依旧会在阿魇癫狂发疯之际出言安慰，给予鼓励。

        时而激言告诫，时而温语安抚，在阿魇难得平静下来的时候，朝央还会哼唱少年哄她睡觉的那首歌，期盼阿魇能听过这次场无比煎熬的酷刑。

        十天下来，朝央也是疲乏不堪。

        “阿魇，如果痛苦，就想一些开心的事情吧，你跟我说过，槐花婆婆她待你极好，六千年前，有她在的枫院，又漂亮又干净。”朝央哑声说道，眉眼是挥之不去的疲惫，“想想她的笑，她的故事，她唱的歌……”

        “……姐姐……”少年的声音猝不及防响起，微细而嘶哑。

        朝央却敏锐捕捉到了，眼眸微睁，道：“阿魇？！”

        这是自从少年陷入魔障迷失神智之后，第一次回应她，叫她姐姐。

        “……我好像，撑不住了。”阿魇声气薄弱，仿佛风一吹就散。

        “不行！”朝央急声道，“你一定要撑住！这么多天都熬过来了，不能前功尽弃！”

        少年头低垂着，没有再开口。

        朝央心头火急火燎，咬咬牙，道：“你看看我！姐姐为了你都变成什么样了？这里吃不上饭睡不好觉，我又冷又饿，还要不眠不休安抚你，我都没有放弃，你怎么能放弃自己！”

        “阿魇你听好，你必须坚持住，活下来，活下来报答我！！听到没有？！”

        少年眼睫颤动，艰难地抬起头，半睁着血眸看了过来。

        朝央脸色苍白如纸，眼睛漫上血丝，嘴唇发干发丝凌乱，十分憔悴。

        阿魇见此，痛到麻木的心脏泛起酸涩之意，干涸的眼睛又流出一滴血泪。半晌，他张了张嘴，道：“……好。”

        说罢，便再也没有气力，闭眼垂下了脑袋。

        但朝央知道，在他识海里，一定在和那些鬼东西进行着更加激烈的交战。

        只见少年眉头紧锁，额头青筋爆出，无意识地伸出手，狠狠抓紧寒冰荆棘，冰刺扎入手心，汩汩流血，他仿佛无知无觉，又仿佛存在意识，要借着这样的疼痛保持神智的清醒。

        过了许久，久到朝央疑虑阿魇是不是真的没撑过去之时，少年猛地睁眼，“噗！”地一下吐出口鲜血。

        他眼神发愣，张嘴喘着气，那双血红如火的眸子变回了原来清澈纯净。片刻，终于回神，对朝央露出一个纯真无邪的笑，道：“姐姐，我……我撑过去了。”

        “太好了！！”朝央满是欣慰，几乎喜极而泣。

        阿魇说完一句话后，感觉无尽困意纷涌上来，呢喃一句‘好困’便沉沉睡去。

        朝央整个人放松下来，先前靠意志强撑的身子也有些遭不住，眼皮沉重得快要睁不开，于是便放任自己在冰床上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朝央意识悠悠转醒，只觉身处一片绵软温暖之中，鼻尖丝丝香气萦绕，令人舒心安逸。

        香气？

        那冰冷地宫里只有无尽的寒气，哪里会有什么香气？

        想到此，朝央蓦地睁眼，上方屋顶镂刻着祥云彩霞的图纹，一只雕琢精致的金羽凤凰隐在其间，栩栩如生。

        并非冰宫顶部那些各式各样的冰晶，倒像是宫殿内的华美雕饰。

        “醒了。”

        一道华丽而低沉的熟悉声音响起，朝央侧头望去。

        妖皇玖御一袭羽衣华服，眸子微垂，居高临下看着躺在床上的朝央，道：“你竟然做到了。”

        “阿魇呢？”朝央立刻问，她撑起身子，感到身体疲倦全消，精力充沛，似是被人输送了灵力。

        玖御道：“他无碍。”

        朝央直直盯着面前尊贵的男子，似在揣测对方话中真假，片刻后，才道：“陛下，你现在是不是该告诉我一些真相了………比如，阿魇为什么会陷入魔障之中，你上次说的化魔逆生，又是什么？”

        玖御紫瞳幽光闪烁，也直直看了朝央半晌，缓缓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七千年前，神魔大战再起，凤凰族公主于战场之上突然失踪，凤凰族苦寻无果，数月之后，公主带着满身伤痕归来，彼时已怀胎显肚。

        她的丈夫愤怒又心痛，儿子懵懂无知，众人问其父，公主闭口不言。不久，公主以惊人的速度消瘦下去，不论用多好的天材地宝，多贵的灵丹妙药，都于事无补。修为骤减、形貌枯槁，公主再不复昔日凤凰族第一美人的风采。

        其兄不忍，几番追问，公主死守不说，最终用了秘法才得知，孩子的父亲是魔族魔尊，当初强虏公主而去，霸占数月，致使公主怀上孩子，也正是她腹中胎儿在不断吸食她的修为灵力，才导致她迅速虚弱下去。

        公主清楚，一旦说出真相，孩子必将不保，为了保住这个孩子，她一直沉默地任由孩子吞食自己的修为灵力，消耗自己本就不多的寿命，最后生生拖死了自己。公主的丈夫得知是魔尊将妻子折磨虐待至此，一怒之下单枪匹马就去挑战魔尊，最终死于魔尊之手。

        朝央听完，久久沉默，声音艰涩道：“难道，当初就真的没办法救公主了吗？”

        如果孩子要的只是修为灵力，凤凰族应该有办法才对。

        玖御看了朝央一眼，语气冷酷，“魔族天性贪婪凶残，在母腹中就开始掠夺蚕食母亲修为，若是母亲修为低下，或无人肯渡修为助他出生，除非杀了胎儿，否则母体就会被胎儿吸干修为而死。”

        说到此处，玖御敛眸，遮住眼底的情绪，“而魔尊的孽种，胃口大得很，薰儿本就在魔族被折磨的伤痕累累，修行根基被毁，千辛万苦才逃回来，彼时腹中孩子已经有好几个月大，为时太晚……太晚了。”

        “她死前苦苦哀求我留下那个孩子，我呢？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孽种吸干了她的修为灵力，吸干她最后一丝生机，剖腹而出！”

        朝央一惊，难以想象那画面是何等惊悚。

        “我给他取名‘阿魇’，就是因为他是我挥之不去的梦魇。”

        “他剖开薰儿肚子爬出来的那一幕，给当时还年幼的凤羽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很长一段时间内，他对‘阿魇’这个名字十分敏感，一听到就要发疯。”

        玖御面色冰冷至极，紫瞳寒意凛凛，道：“现在，你知道你救的是怎样一个怪物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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