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扎尔莫克西

行星法里加宇宙区域——。
  国军旗舰扎尔莫克西斯的舰桥——。
  总司令座位旁的桌子——。
  桌子上有一眼就能看出是高档品的砚台，砚台上当然有墨汁。而浸泡在漆黑如镜的墨汁中的，也是一眼就能看出是高档品的毛笔。
  在桌子前，李紫龙正在挥笔疾书。
  出身良好的紫龙喜欢航海日志这样的手写方式，对于重要文件等也喜欢亲自执笔。他身材高大，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没有一丝杂色。白皙的眉毛，挥笔的姿态宛如贵公子。这与他原格兰达共和国皇帝宠臣、显贵世家的身份相符，尽显优雅。
  这时，紫龙停下了笔，看向站在桌前的两人。
  ——你们在发什么呆？
  紫龙的目光落在了皱着眉头别过脸去的二足机集群总队队长莉莉娅（Lilya），以及她斜后方那个戴着眼镜、外表看起来很严肃的副队长真神隼人（Makoto  Kamui）身上。
  紫龙的白眉紧皱。
  「那么，把高速母舰祖古亚海尔（Zughuaheal）和加美拉赫拉（Gamerahela）交给你们的结果就是这样吗？」
  然而，被问到的莉莉娅只是皱着眉头，没有回答。
  「原来第二星系内有敌人。能发现这一点已经很不错了。但是，你们兴冲冲地出去，结果却——」
  紫龙打断了她的话。他的大眼睛里没有一丝空洞，充满了不安和不悦，小巧玲珑的嘴唇抿成了“へ”字形。她的态度，活脱脱就是一个被老师训斥的坏学生。
  ——这家伙根本就没打算好好回答。
  紫龙吃了一惊，
  「给我自己报告！！」
  他劈头盖脸地吼道。
  莉莉娅娇小的身躯猛地一颤。她那高大的身躯所发出的吼声，足以将娇小的莉莉娅整个吞没。但是，莉莉娅并没有进行抗辩，只是态度强硬地坚持着自己没有错，皱着眉头别过脸去。
  看到这一幕，副队长真神心想，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他毫无表情地开口道：
  「60  架飞机中，未归还的有  24  架。死亡和失踪的共有  21  人。4  人受伤。19  架飞机受损。以上。」
  真神代替莉莉娅回答了问题。
  「那么，关键的对舰攻击没有成功吧。真是了不起的战果啊。这是哪个队带来的呢？」
  莉莉娅指着真神说：
  「是这家伙太笨了。莉莉娅发现了陆奥改，然后就开始攻击了。」
  被指着的真神依然面无表情。
  「是因为对方是  60  架飞机，所以才被阻止的吧。」
  紫龙向莉莉娅吼道。
  「60  对  1，确实有点多啊。」
  莉莉娅嘟囔着。
  「话不能这么说啊。」
  紫龙唾弃道。这本身就有问题。60  架飞机应该相互配合进行战斗。这是一支什么样的部队啊。这些都暂且不论，
  「一个人行动太危险了。」
  紫龙说道。
  紫龙锐利地看向真神。真神心想，李总司令对莉莉娅没办法，现在开始看自己了。然后，现在要问的问题，
  「——是要找莉莉娅队长的茬，作为谴责她的材料吧。」
  这是真神的确定的想法。
  因为紫龙从心底里讨厌不守规矩、总是邋邋遢遢的莉莉娅。
  「以陆奥改的攻击作战失败为借口，想要罢免莉莉娅。」
  这是真神的预测。
  紫龙和第一执政兰斯·诺尔（Lance  Noir）不同。真神想。如果是兰斯·诺尔，
  「——她有问题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他可能会以支持有问题为由，处分副官和僚机的飞行员。兰斯·诺尔对莉莉娅的二足机适应性评价为  S，给予了高度评价。他是不会让莉莉娅离开的。
  但是，李总司令不同。
  「这次，只有莉莉娅会被舍弃。」
  真神满心期待着这一刻的到来。
  「来吧，李总司令，请尽情提问吧。请随意揭露这个肮脏女人的失败，然后——」
  真神的期待达到了最高潮。
  「——让我当北斗队的队长！」
  自从决定对陆奥改进行远距离攻击以来，真神一直期待着这一刻。
  「真神副队长。」
  「是！」
  真神轻快地回答道。
  「说说这次作战中队伍的反省点。这家伙什么都不说。」
  紫龙把莉莉娅称为“这家伙”，命令真神。
  莉莉娅则小声嘟囔着：
  「——切，又不是我。是莉莉娅啦。」
  说着，还做了个鬼脸。
  紫龙则傲慢地无视了她，真神回答道。
  「——真是蠢啊！就这样吧！」
  真神详细地报告了作战开始时的情况，中间还不时夹杂着：
  「——我也建议过要配合集群……。」
  等为自己辩解的话，还再三强调：
  「——这在记录仪里也有。」
  作为证据。
  不仅有飞行记录和战斗记录等罗列的数字，
  「——还有容易理解的证据。」

  这是为了罢免莉莉娅。
  「——怎么样？这样就能轻易地罢免你讨厌的莉莉娅了吧？」
  真神在滔滔不绝地汇报结束后问道。
  「原来如此。二足机集群总队队长有独断专行的倾向啊。」
  真神抑制住喜悦，点了点头。
  「那么，快把那个淫妇罢免了，让我当队长吧！」
  真神的期待达到了最高潮。
  「但是——。」
  紫龙皱着眉头，提高了声音。
  「我说的是队伍的反省点，你刚才长篇大论的只是这个女人的问题行为吧。你以为说她的坏话我会高兴吗？」
  真神一时语塞。
  「……啊？」
  「你刚才说的都是这个女人的问题，我让你说的是队伍的反省点。」
  紫龙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
  「你是个十足的佞臣啊，真神隼人。兰斯·诺尔因为把莉莉娅当作包袱，所以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我不一样。」
  真神脸色苍白，叫道：
  「请等一下。您在说什么，我不太明白——」
  真神的大前提崩溃了，他被意想不到的事态搞得心慌意乱，舌头都捋不直了。
  「总司令是讨厌莉莉娅的，这次会以失败为借口将她罢免，不是吗！」
  真神的预想完全落空，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李总司令和兰斯·诺尔不同。」
  真神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紫龙所说的话他完全听不懂，但真神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次，只有莉莉娅会被舍弃。」
  紫龙的话在真神的脑海中回响。
  「——怎么会……」
  真神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女性  8  人的移动申请是因为受到了军队高官的劝说。仔细调查后发现了这样的事情。」
  真神完全没想到紫龙会有这样的反击，他的头变得一片空白。
  「据说这  8  名女性最初说的是，她们被你强奸了。」
  「这是污蔑！」
  「哦？」
  「我是副队长，所以必须要扮演一个令人讨厌的角色。就算莉莉娅乱来，我也会让她得逞。军队是一个上传下达的组织。在这样的女人手下，我自然会被人记恨。」
  「你是想说这是谗言吗？」
  「是的！」
  紫龙说着，举起了一根像棍子一样的数据磁盘。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看起来像数据磁盘，但这是什么？」
  真神困惑地回答道。难道这里面有证据？真神心里想，但他对自己的隐瞒工作很有信心。他不认为会有影像等证据留下。
  「你啊，外表看起来很聪明，其实想得很简单。军队发放的终端都内置了  GPS，还搭载了记录仪功能，你不知道吗？」
  「那又怎样？」
  「这里面存储的是  8  名提出移动申请的女性当时的行动记录。也就是说，这是她们每天在舰内的行动记录。8  人的移动申请是在访问舰内士官酒吧的第二天提出的。无一例外。我也确认了你的记录仪。8  人提出移动申请的前一天，你和她们在一起。你们做了什么？」
  紫龙的追问让真神的感觉前后摇晃。
  「被发现了！」
  真神的脑海中一片混乱，他想找借口，但却想不出任何理由，声音也发不出来。
  「无话可说了吧。算了。我也确认了男性  2  人的记录仪，发现他们经常和受害女性见面。我猜那两个男人是你袭击的女人的男朋友。因为兰斯·诺尔没有处分你，所以他们心怀不满，转到了其他部队。大概就是这样吧。」
  真神被逼入绝境，但他还是想挣扎一下。
  「——黑的不只是我一个人！这个女人更过分！」
  真神强烈地想着，试图挤出声音，但他的身体却因为激动而不停地颤抖。
  绝对不会被发现的坏事被发现了。而且，
  「第一执政也知道！」
  真神崇拜兰斯·诺尔。对他来说，只希望在尊敬的人面前展现自己好的一面。而且，他一直认为自己做得很好。
  「——在莉莉娅手下忍耐，得到兰斯·诺尔的赏识，出人头地。」
  他描绘的美好未来正在无情地崩塌。
  「这个臭女人在身边，就会觉得自己很白吗！就算旁边有一坨腐烂的黑色物体，它也还是黑色的！丢脸！而且，只有最纯洁的洁白才能谴责邪恶。无论重复多少次，只有洁白的东西才有资格谴责邪恶。你没有这个资格！」
  紫龙对着脚下瘫软、脸色苍白的真神说道：
  「真神，你讨厌这个女人吧。」
  真神被紫龙突然的提问弄得不知所措，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也讨厌。这个淫妇就像一个烂橘子，散发着恶臭。」
  「那就！」
  ——那就把这个烂橘子处理掉，而不是我！
  真神心里想，但紫龙没那么好说话。
  「那又怎样！」
  紫龙大吼一声。真神又一次惊呆了，说不出话来。
  「你以为我会这么容易上当吗？你刚到北斗队的时候，“目的”就落空了，所以你想让我把这个烂橘子一样的淫妇处理掉，然后自己当队长。对吧？」

  「呃……」
  真神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紫龙的话他似懂非懂，但真神知道紫龙在说什么。
  「你还和这个臭女人上过床吧。你真是个变态。大概是觉得这样的女人好控制，就把她压在身下了吧。但你失算了。对吧？」
  「不、不是。」
  真神结结巴巴地说道。他拼命地否定，但在侮辱莉莉娅为烂橘子、淫妇的同时，
  「——却享受着她那散发着恶臭的身体。」
  他的身体却诚实地记得这一切。
  「——怎么会被发现！」
  他忍不住叫了出来。紫龙没有让真神继续说下去，
  「够了。」
  然后轻蔑地说道：
  「你完了。」
  随着紫龙的话，两名身材魁梧的士兵走上前。两人除了穿着普通的军服外，还戴着写有“军警”字样的白色头盔和臂章。他们是负责管理军队内部不法行为的军警。
  四名粗壮的手臂伸向真神，但
  「喂！等等！」
  真神拼命地抵抗着伸过来的手臂。如果就这样被逮捕入狱，甚至可能会被处决。根据军队的法律，即星系军规，强奸是重罪。而且还是  8  起。不管是否是双方自愿，都不会被原谅。
  真神知道，兰斯·诺尔本来就非常严格遵守纪律。如果紫龙将真神的违法行为公之于众，
  「——自己就会被舍弃！」
  这是很容易想象的事情。如果真神的真面目被揭穿，他就没有利用价值了，肯定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没有我，北斗队就无法正常运作！第一执政也明白这一点！不，没有我，舰载机队就无法战斗！你们应该明白吧！」
  真神的叫喊虽然粗暴，但他的表情却充满了绝望，这是一种毫无尊严的恳求。
  紫龙对真神的恳求视而不见。他在心里想，就算不再是忠臣，也不会放弃对正义的追求。
  不，为了追求正义，
  「——我甚至可以放弃忠臣的身份！」
  紫龙甚至这样想。
  「责怪别人，自己也会受到同样的指责。你一边侮辱这个女人，一边做着同样的事情。真是卑鄙无耻。」
  谁要是指责别人，他的话就会反过来伤害到自己。真神一边侮辱着行为不检的莉莉娅，一边做着坏事，他是一个十足的卑鄙小人。
  真神被两名士兵架住，像被拖着一样离开了舰桥。
  ◇◇◇◇◇
  真神退场后，
  「莉莉娅，真是个讨厌的家伙。」
  莉莉娅嘟囔了一句。
  「你在意的就是这一点吗？」
  紫龙皱着眉头问道。对于紫龙来说，还有更让他在意的事情。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这才是他想问的。
  莉莉娅露出疑惑的表情，但
  「莉莉娅没有错。」
  她只说了这么多，然后就扭过头去。紫龙无奈地摇了摇头。
  「好吧。不管怎样，1  对  60  还能活着回来，这确实是神技。」
  「什么？这是鲁莽！莉莉娅没有错！」
  自己没有错。在她自己的世界里，她是绝对正确的。莉莉娅总是生活在自己是正确的，周围的人都应该按照她的想法行动的幻想中。
  「——自己这么不幸，都是因为别人！」
  她痛苦、悲伤、孤独。而周围的人都应该为她的痛苦负责。这就是莉莉娅的逻辑。
  「——别人都应该让着我！」
  所以，她可以为所欲为，可以撒娇，可以任性。因为她是莉莉娅。
  「什么嘛。有什么好生气的。那莉莉娅也有自己的想法啊。」
  莉莉娅瞪着紫龙，但紫龙的态度却出乎她的意料。
  「情况是  11  对  60，还能生还。兰斯·诺尔特别关照你，我现在明白了原因。这次就看在你出色的战技的份上，既往不咎。」
  莉莉娅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啊？」
  「赶紧给我消失。这次就算是不败的紫龙也原谅你了。」
  悲伤的李紫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军人。比起看到莉莉娅的单独行动记录而感到愤怒，
  「——这才是神技。」
  他更想称赞她。被  60  架敌机围攻，还能击落  11  架敌机，这简直就是奇迹。
  莉莉娅对紫龙的意外反应感到怀疑，但
  「——哼。说不定……。」
  她开始发挥自己的想象力，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喂。」
  莉莉娅用甜美的声音对正在桌前工作的紫龙说道。
  「什么事？」
  紫龙命令她离开，但她并没有离开。对莉莉娅来说，紫龙的命令根本就不重要。
  「喂，你就不能对我好点吗？」
  莉莉娅说着，把自己的小手放在了紫龙的手上。
  「——……」
  紫龙凝视着莉莉娅。但他没有说话。莉莉娅把紫龙的沉默理解为肯定。
  「莉莉娅知道的。男孩子都喜欢欺负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吧？你这个胆小鬼，欺负莉莉娅的理由我知道了。莉莉娅很可爱的哦。小时候，我因为爱说谎，经常被人欺负。嗯。没关系的。就算你是胆小鬼，长得也很帅——」
  莉莉娅正准备搂住紫龙的脖子，但——。
  「——好脏！」
  紫龙发出了从心底里感到厌恶的叫声。然后，他一拳打在了莉莉娅的脸上。莉莉娅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她那娇小的身体也在舰桥的地板上弹了起来。
  「——！？？？」
  莉莉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紫龙的铁拳打得天地倒转。莉莉娅的脸颊上，紫龙那铁拳直接命中。莉莉娅被打得在地板上打滚，她那娇小的身体也在地板上弹来弹去。
  「哇——！」
  莉莉娅的惨叫声响彻整个舰桥。
  「难以置信，你竟然对女人动手！我要向哥哥报告这件事！」
  莉莉娅大声哭喊着。香特尔·诺尔·塞雷斯蒂亚（Chantel  Noir  Celesitia）跑向莉莉娅。香特尔气得脸色发青。她跑过来的时候，卡其色的卷发也有些乱了。
  「——大概，阴险的紫龙又在欺负莉莉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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