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善良的光芒

协议签好后，春武需要亲自去gali教宗圣地向宗主告讼血滴子一事。

        大家都知道那莱虽然政教分离，但教宗的地位绝不亚于国主，如果教宗宗主不同意血滴子一事，国主即便手眼通天，也难保血滴子能顺利进行，所以在春武没有和教宗在血滴子的问题上达成一致前，其他人便只能按兵不动，在行馆等消息。

        所以在连续一周的奔波后，李秋月也难得有了两天的休息时间。

        昨天睡觉前，她看外边儿星辰灿烂，就没关窗帘，一觉醒来，一缕晨光正穿透窗外的薄雾，浸润着青色的天幕。

        李秋月睁开眼，脑子里跟通了一晚上电似的，一直在反复的播这些年和秋武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她压根就没睡着几分钟，眼看自己就要把认识这么多年的熟人送上断头台，说一点儿都不在乎是假的，秋武再可恶，那也是有血有肉的一个人，她从小在李氏长大，种地产粮是为了与人活命的，不是为了要人命的

        李秋月昏昏沉沉的啃了一口自己的胳膊肘醒脑，掀开金丝压线的羽绒被下了床。

        起床下楼，院子里一副寻常的生活百景图，大家各自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就好像外面正在发生的事情跟自己无关一样。

        厨房里两个秘书吃不惯顿顿掺了香精和薄荷的那莱菜，正在泡绿豆生豆芽菜，准备晚上炒青豆芽。

        院子里几个随行的特保则和公司研发部的同事远程视频，摘花椒挖野荠菜包饺子。昨天晚上吃饭时，餐桌也让他们给搬到了外边儿，说是夏天在院子里吃饭是大华的祖传习惯，走到哪儿都不能丢。

        李秋月伸了个懒腰，去餐桌旁找吴初元，他正抱着个白色玻璃杯看厨师切土豆丝，看样子今天的早饭是土豆丝烙饼了。

        见她醒了，吴初元放下杯子：“今天早饭不在行馆吃了，带你出去吃。”

        昨天晚上从太阳厅回来后，李秋月虽然面儿上不显，但吴初元看得出来，她是因为即将把秋武亲手送进罪魂寺而内疚，有些困在象牙塔里的决定，乍看上去血腥残忍，但出去走一趟后就能明白那不过是茫茫大雪中落下的一滴血，虽然醒目但扭转不了大雪无声的局势，该死的还是得死

        李秋月点点头：“好啊。”

        吴初元放下杯子，回一楼大厅要车。

        李秋月在他的位子上坐下，顺手端起那个白瓷杯子喝了一口，她以为那是温开水

        “咳咳咳！”

        是酸的！李秋往杯子里探了探头：“这什么啊？”

        厨师笑咪咪的就着围裙擦擦手，递过来一杯温白开给她漱口：“白醋。”

        咕咚咕咚一整杯温白开灌下去，虽然嘴里的醋味儿冲走了，但嗓子眼儿里的味儿还在，而且牙缝里也是酸的！

        李秋月捏着被醋泡的快要烧着了的嗓子眼儿：“大早上的喝哪门子的醋啊！”

        厨师瞄了她一眼：得，昨天还怨人家不会吃醋，今天就嫌弃上了。

        她这头刚漱完口，吴初元把两个人的开衫和保温杯拿出来了，他冲李秋月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走吧。”

        两个人上车，一路沿着皇宫的林荫大道往外开。

        大道笔直朝天，两边景色却不同天，左边是断壁残垣，右是金碧辉煌的宫殿。

        吴初元打了一下方向盘，避开正在路边向罪魂寺的方向行跪礼的信徒，今天为了给她上好“有些牺牲不可避免”这一课，昨天他连夜开车把今天会走的每一个地点都踩了一遍，为的就是把看上去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润物细无声的让她吸收后再经由自己的脑子总结出来。

        吴初元踩刹车，适当降了一下车速，好让李秋月有闲暇看两边的景观：“咱们现在住的这片宫殿又叫大皇宫，紧邻莱南河，在首都曼陀谷的中心，一共有40栋宫殿，164栋行馆，春武在位的这20年里，但凡国库有点儿钱，全都拿来修宫殿了。”

        李秋月叹了口气：“怪不得这几年那莱国库粮库都是空的。”

        “他也有自己的苦衷，皇宫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他急着修复宫殿，估计也是想早点把被秋武烧毁的东西恢复原貌。”

        李秋月扭头看向吴初元：“嗯？”

        吴初元抬抬下巴，让李秋月看左右：“左边这片废墟就是旧皇宫，听说一共有78座宫殿，经历25代那莱国王的不断修缮扩建成的，金碧辉煌，美轮美奂，曾经是世界建筑史上的皇冠之珠，可惜当年秋武叛离那莱时，一把火烧光了整个宫区。”

        李秋月摇下车窗，看了那片野草重生的废宫殿群，仿佛还能听见当年火海里的凄厉的尖叫和枪炮。

        车子慢慢开出皇宫，一出门口，前面的广场上堆满了花花绿绿的帐篷。

        帐篷里住的都是难民，政府没地方安置几十万人口，只能让他们先带着家当在开阔处搭帐篷。

        刺鼻的屎尿味儿扑面而来，已经好几天没洗过澡的小孩儿们蓬头垢面的蹲在路边点火，玩泥巴，不识人间愁苦。

        路两边的树上草丛里挂满各种传单，地上还有黑漆漆的火堆。

        吴初元敲敲方向盘：“昨天晚上陈念文带着人在这儿搞起了百万那莱臣民大游行，抗议者和警察发生了大规模冲突，抓了2000多个，死伤了200多人，还有十几个是孕妇。”

        李秋月了然的冷哼了一声，肯定又是范西斯在背后撺掇的：“都这个时候了，范西斯还在撺掇人权组织搞事情？”

        “趁你病要你命，范家一向擅长落井下石，怎么可能心慈手软？秋武做血滴子是明线，外面的这些抗议是暗线，一明一暗相互交织，这些常规手段都是范西斯玩儿剩下的了。”

        李秋月叹了口气：有人在皇宫里面高床软枕时，外面却是人间地狱，如今杀一人能换千万人吃饱穿暖，自己这么做应该是值得的吧？

        两个人一边开车一边话家常，穿过帐篷区后，第一站是广场边的救济粮食发放处。

        吴初元把车子靠边停下，准备在这儿解决今天的早饭。

        李秋月跟着吴初元下车，难民们正自觉排起5排长队，拿着锅碗瓢盆领救济餐。

        吴初元带着李秋月来到最左边的一条队伍，直接穿过人群，走到了发救济餐的摊位前，一个黝黑矮瘦的老头和几个穿着白衬衫的年轻员工正在给大家发饭团和牛奶。

        几个年轻人李秋月面生不认识，但那个老头儿她却熟的很，前两天还一起开会来着，李秋月拉了拉吴初元的胳膊：“这不是特里莎吗？”

        吴初元侧身，好让她看清楚一点：“国难当头，谁也没法置身事外，据我所知，他们每天都在这儿发救济餐。”

        特里莎正忙着给难民发饭团，当看见吴初元和李秋月正站在人群外时，赶紧停下手里的活儿，从桌子后走出来。

        “小姐，您怎么来了？”

        特里莎擦擦手上的粥渍，想去和李秋月握手，又觉得忙了一早上，身上又脏又臭的，实在不太雅观，于是又把手缩了回去。

        李秋月一把抓住他缩回去的手，用力握住：“我来看看你们。”

        四周都是等着领救济粮的难民，难免人多声杂，特里莎觉得李秋月就像个冰激凌做的公主，生怕一个不小心李秋月让人给挤化了。

        “这儿人多眼杂的，实在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没事儿，我待会儿就走，你不用管我。”李秋月顺手拿起一块正在发的饭团：“这是你们做的？”

        “对，都是农场的餐厅的师傅还有下了班儿的女员工一起做的，大锅饭可能口味儿重了点儿，但抗饿。”

        李秋月撕开保温层，尝了一口，饭团里放了葱花和咖喱，一嘴的那莱味儿。

        吴初元见她吃不惯，在她吃完第一口后，就悄悄伸手接过饭团，团巴团巴，两口塞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李秋月嚼了几下饭团，问特里莎：“你们一共来了几个人？”

        特里莎回头看了一下临时帐篷，每个难民点设了5个摊位，像这样的难民营，曼陀谷还有100多处，一共派出来500多个人。

        “加我501位。”

        李秋月摇头：“少了再翻个2倍。”

        特里莎为难的垂下眼睛：“这个，怕是有难度，人手不够。”

        李秋月有点儿纳闷儿，那莱农场有50000多员工，抽2000个人出来不影响正常作业吧？

        特里莎擦了擦额角：“其他人都去近海帮忙捞尸体去了，有些尸体再不捞出来，就会臭在海里，而且咱们近海的稻田里也有不少尸体在上边儿飘着，总得有人照拂。”

        谈话戛然而止，李秋月鼻子一酸，接不下去了。

        特里莎继续说：“因为传闻要闹粮荒，最近咱们粮仓也不安静，有人趁乱扛着刀枪棍棒一直想抢粮食，我把员工分成了三班倒，轮流看守粮仓，一来一去也就没几个闲杂人手了。”

        李秋月摆摆手，特里莎回餐棚继续干活儿去了。

        一个黑色卷毛的小男孩儿从队伍后面走过来，他单手拿着一个针织袋，另外一只手背在后面，像小流浪狗一样看着李秋月。

        李秋月低头看了一眼他的针织袋，转身去餐棚里又拿了5份，蹲下来想给他装到进去：“这种饭团只能放1天，吃不完就馊了，不可以浪费哦。”

        小男孩儿没接救济餐，而是从背后抽出手，把一直攥着的一朵小黄花递给李秋月：“姐姐你是个好人，gali女神会保佑你的。”

        李秋月缓缓伸出手，从小男孩儿手里接过那朵花：“谢谢。”

        送完花，小男孩儿便拎着针织袋跑了，李秋月傻傻的站在原地，心里像被山川河流淹没了，她揉了揉眼角，回过头看着吴初元，大概明白了他带自己出来的目的：“哥，你说，是不是所有的善良都会有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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