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慕景琛的痛

听到有人低语，慕景琛微微动了动睫毛，跟着又没有了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慕景终于勉强地睁开眼睛，夕阳的余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刺痛了双眼。
  下意识地又闭上眼，然后尝试着再慢慢睁开。
  他躺在床上，目光呆滞得盯着天花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药物的味道，让人不禁心生惆怅。
  难怪笑笑那么讨厌医院，确实应该讨厌。
  熟悉玫瑰花香的气息慢慢靠近，一张比病人还要苍白的脸，映入慕景琛的眼中，阳光映射在她的侧脸上,  眼中有浓的化不开的担忧。
  她原本微蹙的眉头渐渐松开，嘴角慢慢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在夕阳的映照下那么恬静和温馨。
  慕景琛一时之间就看得痴了，想到当年她也是失去了最爱的钢琴和围棋，还有至亲的父母。
  忽然就理解，隔岸观火和身临其境是永远也无法感同身受的，无论两个人多么亲密。
  那些年她一定很痛很痛，可苏若瑶从来表现得云淡风轻，乖巧听话得让人忽略了她现在才19岁，只是一个刚刚成年的小女孩。
  “笑笑，很痛吗？”慕景琛的声音沙哑，盯着天花板，静静地等待她的回答。
  苏若瑶一边轻柔地替他拂去挡住眼睛的发丝，一边认真回答，“是的，最初的时候特别痛，剥皮拆骨也不过如此。后来，我想明白了，失去不代表被打倒，人生总在一边失去，一边拥有。有剥夺，有馈赠，才是每个人的常态。我在着熙熙攘攘的人生，学着看尽世间沧桑，内心仍然安然无恙。所以不管你怎么选择，我都可以无条件支持你。”
  苏若瑶安慰着慕景琛，她不希望慕景琛自暴自弃。
  “确实是很痛，除却身体上的，心上的不甘更多一些。”慕景琛静默了一下，慨然长叹道：“笑笑，我可能，”
  “以后都不能跳舞了。”  慕景琛的声音中充满了遗憾，那是他儿时的梦想。
  苏若瑶静静地坐在椅子上，脸上的笑十分平静淡然，可话语确实无比凄凉
  “慕景琛，很多时候，我都觉得很累；很多时候，真想就这样闭着眼睛，永远不要睁开，也许那样就不会痛了。可我想到妈妈抱着我的时候，她跟我说要勇敢地活下去，她的血顺着脸颊流下来，滴到我的眼睛里，她痛得说话都在颤抖，还是拼命将我护在身下，她告诉我让我不要害怕，睡一下就会继续陪我练琴。”
  “可是，她再也没有陪伴我弹钢琴了，那时候我就在想，只要我努力弹好钢琴，妈妈就会回来继续陪着我。大概是我有了胜负心，从那开始，我再也没有办法全身心投入得弹钢琴了。尽管每个老师都说，我的弹奏完美无瑕。可只有我自己知道，再也没有那种心无杂念的感觉了。”
  “于是，我放弃钢琴，开始专心学围棋。哥哥，我只是去少年宫学了一个星期，明明约好了，他会在周末接我回家，可他却没来。那天我故意在你家院子里淋雨。他那么疼我，肯定舍不得我淋雨，却也没有来抱着我回家。那天开始，我就知道，我也失去爸爸和围棋了。”
  “那时候我才十岁吧？”
  苏若瑶的语气平缓，平静的可怕，面容沉静如水，眼睛里有一种深不见底的黑洞，没有丝毫情绪的起伏。
  慕景琛却觉得最后一句话蕴藏着的无尽的沧桑。
  那是无法言说的痛，是任何人都无法感同身受的一种痛。
  慕景琛拉起苏若瑶的手，看到掌心的血肉模糊，眼中闪过一抹疼惜，语气沉痛的问：“很痛吧！”，
  “慕景琛，刚刚你做检查的时候，我联系了美国骨科最权威的医院，即使不能跳舞，我也要你做一个普通人，我不想你放弃。”
  苏若瑶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回握着他的手，动作轻柔生怕扯到他身上的伤痛。
  慕景琛呆呆地看着天花板没有说话，苏若瑶不容反驳地继续说道：“哥哥，失去梦想的痛苦，我感同身受，爸妈现在就在机场，磊哥去接他们了。现在告诉我，你的决定。”
  慕景琛看着她受伤的手，轻轻地放在唇边落下一吻，艰涩得问道：“告诉我，到底有多严重？”
  苏若瑶的眼中闪过震惊，脸颊微红，这样代表着什么意思，不言而喻，她无法拒绝。
  她笑了笑，说道，“医生说，最坏结果是以后都不能走路，如果手术成功，基本上也会告别舞台。”
  苏若瑶轻轻按摩他的手，这个动作让慕景琛的心底的痛楚变轻，也变得越来越柔软。
  耳边又响起她安抚的声音：“不过我联系的是纽约最厉害的外科医院的医生，也把你目前所有检查结果发过去了。Abraham说，他可以为你做微创手术，治愈到和正常人一样，是绝对没问题的。”
  “我去美国。”慕景琛用手摩挲着苏若瑶的指尖，语气略带几分撒娇的说：“笑笑，你陪着我一起去，好不好？”
  苏若瑶用力地点点头，没有任何迟疑地回道：“好，爸妈来了我们具体商量吧，你先吃点饭。一会止疼药就会失效，我怕你的腰和腿会很痛。”

  慕景琛静默一会，忽然用很小的声音说：“笑笑，这些年你过得很累吧！为了不让我爸妈担心，你毅然选择放弃钢琴和围棋。为了替你爸妈而努力的生活，你表现得那么云淡风轻，好似生活中没有你在乎的人或物，可我知道你只是假装的。”
  慕景琛用手轻轻拂过她的掌心，看着她受伤的地方，心疼无比，“我受伤你一定害怕极了是吗？如果我永远不能站起来，你会不会永远陪着我。”
  苏若瑶脸色微变，强装镇定地轻捏着他的鼻子，恶狠狠地说。“慕景琛，如果你放弃了自己，还有什么理由让我坚守。”
  慕景琛点头，看向门口，他知道徐奕哲就在门口。
  话音刚落，就听到安静的楼道里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病房的门被推开。
  看到妻子因为焦急差点碰到徐奕哲，慕军航一把拉住妻子，语气略带安抚地说：“你慢点，不要吓到孩子们。”
  苏若瑶已经从凳子上站起来，快步走到宋楠琴的身边，右手拉住她的手，左手轻抚她的后背。
  宋楠琴慢慢冷静下来，指了指病床，看到苏若瑶点头，她才走进病房。
  宋楠琴一脸担忧地看着慕景琛，强压住声音的哽咽问：“景琛，医生怎么说？现在还疼吗？”
  慕军航双手搭在妻子的肩上，似乎这样就能给彼此带来一些力量。苏若瑶借口送徐奕哲出门，给一家三口留下空间。
  听到病情的宋楠琴颓然地坐在沙发上，脸上却不敢在慕景琛面前展露，“国内的医术现在很精湛，咱们不能被一家医院就判定不能治疗，总要多问几家的，我现在就联系朋友，看看哪家医院治疗这方面的病情更权威。”
  “我这边也联系一下我的朋友，实在不行咱们就去国外治疗。”慕军航也安慰慕景琛，现在关键是不能让他放弃自己。
  “瑶瑶已经联系了美国最权威骨科医院的骨科专家Abraham，我答应她要去美国治疗。”慕景琛麻药劲儿过了。
  刚刚因为苏若瑶在这边，怕她会担心，一直在强撑着。
  现在只有自己的父母，慕景琛紧绷着的那根线彻底断开，身体的痛和失去梦想的痛苦，让他的声音异常虚弱，简短的几句话，脸色就差的惊人。
  “美国那么远你要怎么去，先不说你这样的身体根本没法坐飞机，你的签证怎么解决，那里人生地不熟谁陪着你呢？你们俩孩子能解决这些问题吗？军航，咱们可以问问医生，景琛的身体是否可以等？我现在去叫医生。”
  宋楠琴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说出的话也有些语无伦次。
  慕军航看着妻子慌乱的模样，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抱在怀里，声音却十分稳定地说：“楠楠，你冷静点，你这样会给孩子们有很大压力，我去看看瑶瑶，再和医生商量一下是不是可以转院去美国。”
  宋楠琴看着慕军航那双处乱不惊的眼睛，心也渐渐落在了实处，情绪也稍微稳定了下来。
  安抚好妻子后，慕军航就出了病房，在门口的休息椅上看到了苏若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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