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痴缠道

宋璟道：“师祖说，要我们两人一道去见她。”

        沈辞起身揉眼，意识到这里是太玄峰上的某间客房，有些发愣，“你……是你带我过来的？”

        “是，走吧，师祖在等我们。”

        宋璟没给他陈情的机会，催促完自己率先出了门，沈辞只得下榻跟上。

        太玄峰之巅栽种了许多翠竹，蘸着山风一吹，陪感凉爽，沈辞清醒畅意，看着树影，掐算时间快到正午，回想自己晕倒前尚是日落，都已过了整整一夜。

        沈辞试探地敲了敲系统，识海一片寂静。

        系统遇到无法兼容的数据时会强制关机，进行深度休眠，以分析新型数据或修复漏洞，确定运行稳定才会苏醒。不会自己修bug的程序不是好系统，这就是现代社会超智能ai携带的自动修复模式。

        这么说来，眼下系统被主角搞瘫痪了，仍在自救中，接下来的剧情怎么办？靠沈辞自由发挥？

        宋璟带沈辞去往太玄阁正堂，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游心真人正在内里。

        “两位徒孙，进来罢。”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沈辞翘首以盼。

        正堂主位闲适坐着一位深衣宽袍的女子，鹤发童颜，额心一抹幽蓝色的戒印痕，纹路是玄清派弟子所佩赤红戒印的简化版，寥寥两笔勾勒，六分品貌，周身有股超脱世俗的气场，气质清丽不似凡人，令观者不自觉地产生敬畏之心。

        没想到阴差阳错，自己可以这么早见到sssr级高手，战斗排行榜第一的大神啊！

        不待多看，两个小辈一齐行礼，端得是谨慎规矩，“玄清派第十六代弟子，掌门钟远座下亲传，拜见游心师祖。”

        “嗯，上前来。”话语冰冷悠扬，不多带情绪，妥妥的御姐音。

        两人依言走近，沈辞还未明白怎么回事，便见游心双手并起两指，同步在两人的百会、天突、谭中等穴一一探过，极速勘察他们的金丹灵脉。

        末了收手，游心又道：“都坐。”

        沈辞无不狗腿地想，师祖奶奶，小弟站着就好，但腿还是不自觉跟在宋璟后边乖乖落座。

        游心明眸打量二人，“今年入太玄阁的后生虽少，到底是来了两幅稀罕的仙骨，远之收徒的运气不错，说来，也有三年未见远之，你们师父近况如何？”

        游心口中的远之，是为钟远的表字，两人甚有交情。

        钟远的师父巳云上人是游心真人的徒弟，同时还是玄清派上一任掌门。可惜巳云上人早逝，而她唯一的弟子钟远当年不过十二岁，导致玄清派群龙无首，还得是游心真人重新出山，坐镇七年才渡过了这场风波，钟远的修行有一半是由游心真人教导。

        宋璟将一个乾坤囊献与游心，“师父一切安好，这是师父嘱托晚辈交予师祖之物。”

        游心掂了掂乾坤囊，语气带着长辈的欣慰之感：“远之定是知晓我存的碧螺春和烧刀子吃完了，特意又送来，这孩子有心了。”

        沈辞忍俊不禁，依钟远在仙门中的身份地位，也只有游心真人才能踏踏实实称钟远一声“孩子”而不显怪异。

        岂料，唇角这抹笑意被游心察觉，张口问：“你笑什么？”

        “额……”沈辞头脑风暴，“得见师祖奶奶真颜，心里高兴。”

        游心拂尘一扫，中肯地点头，“那倒也是。”

        沈辞：“……”

        游心又道：“你便是沈辞？”

        沈辞无有不答，倒豆子般自我介绍：“回师祖，晚辈姓沈名辞，表字韫玉，为羽国皇室第十九王沈霁独子，于两年前立秋拜入玄清派。”

        “我知道。”游心波澜不惊地抛出一句，“韫玉，遇白，你们二人的表字是我取的。”

        沈辞惊得直立起腰杆，与宋璟对视，对方也是满眼愕然。

        游心很钟意地看着沈辞：“我这字取得恰当，果然教你养成个精雕细琢的玉人。”

        转头又看宋璟，“宋璟也是，你八字多舛，我为你取字遇白，一则望你来日所遇皆光明，二则盼你遇白则白，行光明道。”游心微叹一声，“当年夕岚生下你，总是患得患失，怕你长不好，所以早早向我求了字，如今看，你这生得忒好。”

        宋璟顾不得礼仪，脱口道：“师祖，您认识我爹娘？”

        “嗯，宋御和夕岚嘛……”游心眼神飘然，“他们是很有意思的人呢，只是我见过太多人，差点要忘了，今时见到你们俩个小辈，才重新想起。”

        宋御，夕岚，是为宋璟的生父生母。

        但凡修仙剧本，主角十个有九个是挂逼，剩下一个是挂逼中的挂逼，天道仙途网游立志玩出新花样舞出新风采，专门给宋璟设定了一对挂逼爹妈。

        宋璟的母亲夕岚为华水圣人之高徒，出山入世初期，各路仙门曾三顾茅庐邀其加入自家仙门，备受百家尊崇。而父亲宋御，年少时那是貌比宋玉修为通天，无门无派的野路子出身，却成了一股异军突起的黑马，在修仙界的几次动荡中立下威望。

        有话说英雄惜英雄，当年两位修仙界红人相遇，男才女貌道心相投，没两月就闪婚结为道侣，于大羽金墉城净居山开宗立派，开创了一大仙宗太华派。

        可叹如斯惊世的一对璧人，却如流星耀世，在一次伏魔围剿中，双双殒命于魔族之手。而创派掌门夫妇一死，太华派落入异徒之手，年仅九岁的孤儿宋璟被驱逐追杀，流亡一载，才被宋御的知交好友钟远找到，带回太素山。

        听游心的语气，她也知晓宋璟双亲逝世，大抵活的时间太长，于生死一事处之淡然，就算在旧友遗孤面前，也没有表露任何共情之态，语气无喜无悲。

        宋璟一阵默然，起身向游心郑重一拜，“原来师祖与我爹娘早有机缘，容晚辈在此，代双亲向师祖致礼。”

        游心坦然受之，沈辞犹豫着发声：“师祖，那……您是因为什么给我取字的？”

        游心只是感慨：“阿虞的孩子也长大了。”

        阿虞……是指楚虞，这名字沈辞在自己的角色档案里看过，介绍只有寥寥几笔，写明沈霁在游历时认识楚虞，两人一见倾心结成配偶，后楚虞诞下一子，不久罹世。

        对于游戏剧本，沈辞只知晓一个大致梗概，其中恩怨他也不清楚，否则什么都知道了，游戏就不好玩了，没想到游心真人率先提到的人会是楚虞，而不是身份更为显著的沈霁。

        楚虞跟游心真人又有什么瓜葛？

        结果游心卖关子不说，只道：“不急，日后你自会知晓。”话此，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你们通过试炼，我东西送。”

        游心从袖中掏出两卷竹简分给二人，沈辞摊开竹简，见首行朱笔上书《无相》二字，宋璟的则为《无性》。

        游心道：“这两卷心法是我近年来专研所得，你们回去好好练。”

        宋璟与沈辞拱手行礼：“多谢师祖。”

        沈辞精神一振，这回真是实打实躺赢啊，原本宋璟一人上山，主角光环笼罩之下，游心会额外赠送宋璟心法秘籍，现而他也有份捡漏！

        沈辞道：“这心法练完，是不是对修行会有大助益？”

        游心摇头，“我也不知道。”

        “……”沈辞再次沉默，师祖奶奶，您认真一点好吗？

        游心手边拂尘扬动，换了个坐姿：“心法也是刚写完，尚未有人练过，正好你们试试。”

        好家伙，感情是拿我俩当小白鼠呢。

        交代完话，宋璟见游心似有结束会谈之意，此行机会难得，两人抓紧时间翻看竹简，求教秘籍中深奥晦涩之处。时间悄悄流逝，一通讲完已至日暮，游心真人探了眼天色，悠悠起身，再一甩拂尘，“你们今晚便在这住下吧，明儿一早再走，不过这里没有饭，可去竹林挖点蘑菇吃。”

        游心真人没甚讲究待客之道，功成身退转身回阁楼，放任两人在太玄峰游荡。

        沈辞与宋璟走回暂住的竹舍，三人整整一日没进半粒米，就只在正堂吃了两盅水，游心真人一直气定神闲，但他俩却还未辟谷，聊天时不觉，此刻一出门，沈辞饿得不行。

        道路两旁的竹叶娑娑作响，他俩当然不能真去挖蘑菇，乾坤囊里还有存粮，沈辞赶紧拿出来垫吧肚子。

        斜眼打量身边静默不语的宋璟，沈辞犹豫着，递出一块芙蓉糕，等了三秒，宋璟好歹接了。沈辞心下一轻，心思几转，还是问道：“你明明可以自己上来，为什么……”

        宋璟慢慢将嘴里的吃食咽下，“师父吩咐，要求我们协力互助。”

        原来是为这个。

        沈辞心里五味陈杂，莫名内疚，又觉得奇怪，若按原定剧本沈辞自食恶果，也是符合逻辑的，为什么会出错？难道主角的自主意识强大到可以摆脱游戏设定？

        突然，沈辞脚下一滞，如醍醐灌顶般在一瞬间想通了什么事，他抬头望宋璟，郑重喊道：“师兄。”

        宋璟站定，眼神闪过古怪之色，“怎么？”

        沈辞目光灼灼看着宋璟，深切地道：“从前，是我不对。”

        啊哈！系统不在，没人管我！

        天时吉利人和，还不抓紧时机跟主角搞好关系，等系统回来，生米煮成熟饭，这剧情再不肯改也得改了！

        宋璟眨眨眼，意外道：“你……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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