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⑦

　　“嗯...？是男生？”镜月梦香的脸上出现了少有的惊讶，微微眯起眼睛盯着柳月雫，“也就是说，她的**化现象是突然出现的...”

　　“嗯。”感受到镜月梦香有些刺人的视线，柳月雫脸上流过了一颗香汗，她的面色有些苍白，“所以我才会怀疑面前这个女孩到底是不是柳娅伊。”

　　“这样，妾身明白了。”镜月梦香轻点点头，似乎是选择相信柳月雫的话，那刺人的视线消失了，“那...她们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很好，对吗？”



　　“很好..不..应该说是非常好，从八岁之后就一直在一起了，如果不是因为工作的原因，或许她们的关系可以更好。”

　　“果然是这样，按照你的说法，她们八岁以前并没有在一起，对吗？”

　　“....”柳月雫沉默了一下，仿佛在回忆着什么虚假的记忆，“...她们...嗯，她们八岁之前并没有在一起。”

　　她又一次对着自己撒了谎。柳娅伊和柳露锥，其实是一直都在一起的亲姐妹。

　　——即使在临死之前都一直在一起...

　　她无法明白这种复杂的感情，脑海中的思绪已经乱成一团，就仿佛自己在抗拒着这段回忆一般。

　　她继续有些神情恍惚地说着似真非真的话：“因为那个时候，我爱人的工作都非常繁忙，就经常把孩子丢给同事或者亲戚看管，柳娅伊是我们在研究所里带大的，但...柳露锥不是，柳露锥在外面被带大的，因为非常的调皮爱闹，所以别人还特地给她取了一个外号，叫——犬走夏音。”

　　“犬走夏音...”镜月梦香的眼睛又微微眯了起来，似乎从柳月雫的话中摸出几分倪端。

　　柳月雫点点头，接着才开始慢慢说出真话：“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从那件事情之后，我们就一直住在一起了。”

　　“什么事情？”



　　“柳娅伊和柳露锥的父亲，也就是我爱人去世了。在我们原本工作的扭曲磁暴科研机构里，发生过一次A+++级别的扭曲磁暴。那是人类史上第一个被观测到的A+++级扭曲磁暴，也是唯一一次不同于其他任何磁暴的特殊型磁暴灾害。”

　　“当时柳露锥和柳娅伊都在那里...在那扭曲磁暴的最中央。当磁暴降临时，天穹呈现出了一种从未见过的青灰与昏黄交织之色。那久远而须臾的天空被扭曲，随后螺旋状的洪水便贯穿天地，将所见一切尽数淹没。为了...为了...”柳月雫说道这，似乎没有了力气，哽咽了一下后才继续慢慢开口——

　　“为了...救还没有来得及跑进防空设施的柳娅伊和柳露锥......我亲眼看到爱人冲进了那扭曲磁暴的最中央...用身体护住了哭泣的她们。”

　　柳月雫断断续续的说着，眼眶已经被染成了红色。

　　——她似乎很不愿意回忆起这段往事，但她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当时...只有我一个人呆在那防空设施里...当门被彻底关闭之后......我便听到了巨大的震动声响，磁暴在须臾间落地了......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一切，活着这件事只让我感受到痛苦，让我感到残忍。我哭泣着，绝望着。但，当我再次回到地面，再次独自回到那废旧的研究所时，我却看到了...看到了那不同于童话世界的久远而又须臾的天空，看到了接通天地的参天巨树，那青葱繁茂的树枝犹如网般遮天蔽日，用巨大的盘根固定住了研究所的废墟，独自屹立在天地间。”

　　“不知道为何，当凉风吹拂起那如千本樱般的树叶，那棵巨大的参天之树让我产生了一种熟悉的温暖。我慢慢靠近了参天之树的树根，在那被彼岸花所包围的树根下——我找到了柳娅伊和柳露锥，找到了互相依偎而熟睡着的柳娅伊和柳露锥，找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怀着对她们、对已故爱人的愧疚，也怀着没有成为一个称职母亲的罪过，我决定...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她们，一辈子都要守护她们，所以便带着柳娅伊和柳露锥离开了那，直到在这卯蝶町中定居。”

　　“嗯姆，如此这般，柳娅伊和柳露锥就是在那棵树下再次出现的...”镜月梦香望着她，有些柔和的点点头，又轻声问道，“你曾经遭受的那次特殊磁暴的发生时间是在十年前...对吗？”

　　“嗯。但...对于我来说，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镜月梦香再次点点头，又轻声呢喃了一句：“果然...是箱庭世界之树降临的时间，永恒之枪从那里被孕育出来，解除永梦之青女封印的钥匙也在那里被创造出来，那...对柳娅伊和柳露锥从那次磁暴中活下来的原因，你有什么头绪吗？”

　　柳月雫立刻摇了摇头，道：“直到现在，我也不明白她们是怎么从那种顶级灾难中存活下来的，那种特殊型扭曲磁暴的表现形式即使到现在还没有被研究透彻，或许在那次磁暴里有什么我们都不知道的安全区也说不一定...但，就在她们经历了这件事情之后，她们的身体就出现了异变现象。”

　　“异变？大概有哪些？”镜月梦香继续问道。

　　疑问传来，柳月雫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别过头，望向正躺在身旁熟睡的柳娅伊。一阵凉风拂面而来，仿佛带去了她脸上的温暖，带去了她脸上的温柔，只留下一颗又一颗冰冷而孤独的泪珠。

　　灰白色尘埃在风中飘散，她抬起头，望向那昏黄色与灰白色交织的黄昏之交，眼中满是久远的迷离——

　　过了好久，她才缓缓开口说道：“到底...有什么呢...我记得最清楚的...就是柳露锥被诊断出有智力低下的精神疾病，柳露锥经常会一个人自言自语，说什么梦不要醒来之类的。而柳娅伊则在一夜之间头发就忽然变成了银白色，柳娅伊长出了长长的银白色秀发，即使用剪刀剪掉也很快就会长回来，仿佛那长长的银发是某种牵扯不断的思念一般一直伴随着他...就像这个少女的头发一样。”

　　说着，她用手轻轻抚了抚身旁少女那银白色的秀发，继续说道，“他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轻柔，身体也变得越来越娇小。因为当时没有人清楚经受过A+++级磁暴洗礼还能活下来的人究竟会产生怎么样的变异。所以我当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看了很多医生都未果。最后..我只能自己一个人尽可能照顾好两个孩子。”

　　“不过，最后这些现象...自从柳露锥被确诊成低智商神经病之后，就全部消失了。”

　　“所以...当看到这个银色头发的少女时，我才没有立刻就否认她不是柳娅伊吧。”柳月雫说着，淡淡的笑了起来。

　　——只是，笑容里却充满了数不清的悲伤和绝望。



　　“嗯姆...”听着柳月雫的话，镜月梦香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稍稍惊讶道，“原本正常的柳露锥在经历过那次灾难后却被诊断出患有智力低下的精神病...她真的...只是智力低下这么简单吗？智力低下的原因...真的只是因为扭曲磁暴...吗？”

　　“你说什么？”

　　“啊，没什么。”

　　...话题就此被中断，柳月雫缓缓看向了镜月梦香的倾城侧颜，在她身后，那晦暗又夹杂着昏黄色的天穹中，无数道金色夕阳犹如破晓之箭般穿透层层乌云，照射在早已被毁灭得四分五裂的大地上。

　　仰望着这久远而又须臾的天穹，仰望着这寂静而又灰白色的世界，仰望着这镌刻着侘寂幽玄的森罗，她忽然想说些什么，但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似的，过半晌后，她才从口中吐出几个字——

　　“吶...你知道...那扭曲磁暴里面，到底存在着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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