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小伙子冒然相亲大姑娘眉目传情

柳志成的祖父是清末秀才，官至县丞，后来给一名军阀做幕僚；父亲继承了前辈的血脉，老人家通过充分调查走访，提前六天给幺儿子确定了相亲的日子——出行、会友、上梁、嫁娶，诸事皆宜！

        上午八点钟，天空明朗起来，晚出的太阳如快刀切豆腐，将杉树林间的浓雾一片片分割开，空气里像放了蜜，吸进去也是甜的。柳志成穿戴一新，手提黑皮包，人五人六地跟在汪大姐后面，贼一般地溜出村子。几只燕子呢喃细语，贴着地皮飞过，翎羽上的蓝点白斑尽收眼底。塌鼻子黄狗满腔热忱，跑前跟后，像个淘气的顽童，时而在土堆边饶有兴趣刨几爪，煞有介事嗅着鼻子，然后抬起后腿撒上一泡尿，做个标记；时而追赶飞翔的鸟儿，兴兴头头，跑起来如同一只射出的箭，似乎比相亲的人还要快活。“喂，老伙计，已经够远啦，还不回去，小心人家套住，宰你的肉下火锅！”凤凰男挥舞拳头，疾声厉色撵了几次，它才“嗯啊”着喉咙，依依不舍地停住脚步，端坐目送。路边的萹蓄草和白花藤却不懂半点情调，那怕轻轻碰一下，也会将毛茸茸的草屑连带露水沾在腿上，弄得咖啡色的确良喇叭裤下半截麻麻点点，新买的火箭式皮鞋大失风采。

        沿着田间羊肠小道而行，跨过笔直平坦的简易公路，绕过一片树木葱茏的高地，那个只有二十多户人家的自然村落，历历在目。村中唯一的两层楼房，宛如鹤立鸡群，令人瞩目，那个年代农村里楼房可谓凤毛麟角，每个行政村也就那么一两栋，都是些有来头的半边户，或者从事第三产业的人家。想来汪家的辉煌名不虚传，柳志成走近一看，大跌眼镜，外墙直裸的红砖黯然失色，仿佛在抗议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阳光暴晒，风吹雨淋。徉台下纵横交错的电线犹如一张巨大而丑陋的蜘蛛网，室内楼板悬挂的燕雀窝下端，鸟粪留下斑斑点点痕迹。古人笃信，燕子筑巢家有吉兆，对那群若即若离，超凡脱俗的小生灵，汪家自然满心期待，奉若神明。

        汪大姐时不时颂扬小娥家里装饰雕龙画凤，富丽堂皇，百闻不如一见，实在出乎意料之外，令人谛笑皆非。媒人的话夸大其词水分多，听他们的只有闹不完的笑话，上不尽的当。不过姑娘模样倒是差强人意，越看越带爱相。白底蓝条海军衫衬托得皮肤白皙，身材窈窕，清新可人，两条又粗又匀的大辫子几近腰间，是那样的油，那样的亮，那样的滑，一张娃娃脸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柳志成犀利的目光扫过她周身，很不厚道地多瞄了眼那微微隆起的胸脯，立马喜欢上了她，若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也是上苍厚爱，前世所修。

        柳志成站着像一根柱，五官轮廓如雕塑，肌肤光滑，英俊帅气，早已成为年轻人倾心偶像。未来的岳父大人，起身接待乘龙快婿，“太阳迟出天气好，今天的日子不错，吉人自有天相！”汪大姐眉开眼笑，不失时机频献殷勤，“嗯，老天爷有眼，女孩子长得好，男孩子带爱相，龙凤相配，美满姻缘！”

        汪小娥泡了几个大半搪瓷缸子茶，端来水果、瓜子、花生，羞羞答答坐在一边，秋水汪汪的双目时不时瞟一眼这个白净面皮，嘴上无须的意中人。她满怀歉意地说：“大哥去镇里开会，二哥要出诊，两人都没有时间奉陪，希望你们多多谅解。”柳志成正襟危坐，庆幸少了两位主审官，内心莫须有的惶恐不安，顺着汗毛孔一丝一丝缩了回去，“哟嗬，那正中下怀，我笨口拙舌，最怕三堂会审，人少一点更好！”

        宁静了两根烟的功夫，堂屋里人莫名其妙地多起来，有的从后门悄然而入，有的籍口借东西，有的堵在大门口像看猴把戏，一动不动地盯着客人。其中大多数是十来岁的毛孩子，也有汪小娥特邀而来的至交，还有两名三四十岁的妇女。她们一边津津有味地嗑着葵瓜子，一边窃窃私语，评头品足，去了两个，来了三个，这就是那个时代农村相亲的壮观场面。

        “还行，来来去去，只有他个子高一些。”这是柳志成逃离现场，在外面听到路上人所说的一句话，原来他是今年第三个来相亲的男孩子，剩女有优势，要求很苛刻，要是有第四个，自己也被淘汰，岂不成为笑柄？这不远不近，将来怎么面对邻居、同事，那有面子同全村人打交待？想到这里，柳志成对汪大姐生出一股无名之火，干吗冒然相亲，不事先说明对方经历？

        汪小娥的二嫂抱着襁褓中的婴儿从楼上下来，轻声细语地招呼，“你们来了稀客，这孩子爱吵闹，我忙着换尿片，下来迟了，对不起啊。”

        但看她个子不高，一头自然卷发乌黑发亮，眉宇间洋溢着幸福。柳志成很自然地应了一声，“不稀客！”他曾经多次演练过，当地有个笑话，一名内向的男孩去相亲，丈母娘礼节性地问候：你稀客。那小子过于紧张，答道：稀什么？旁人嗤地一笑，听成了喜什么，最终导致那门亲事黄了。

        树大分丫，人大分家。汪小娥的大嫂子早已搬出楼房，此时提着热水瓶急急忙忙赶过来，看到大门口围得水泄不通，皱了下眉头，立即抓了几把瓜子花生，逐一将那些孩子打发离开。柳志成轻松了许多，敬佩中油然生出一番感激。大嫂子是个乐观人，充满热情，说话快，口里像装了弹簧，见了柳志成和汪大姐就像老朋友，三言两语，很自然地将话题引向深入，“姑妈，我们土生土长，相距并不算远，都是伸手摸得着骨头的人，用不着挑三拣四，遮遮掩掩。俗话说禄无常家，福无定门，条件好一点差一点让他们年轻人自己去创造，只要两个人合眼缘，恩爱就行了。我刚才问过，小娥没有意见，兄弟，你有什么想法，我们敞开窗子说亮话。”

        媒婆都是八面玲珑之人，汪大姐一礼还一拜，“长哥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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