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第十四章

        文/公子绯悠

        起初林霖没注意大家的位置，直到李唯此时在旁边坐下时，她才不自在起来。

        那股淡淡的说不出的香，像是他身上的，又像是她的臆想，在她鼻尖萦绕不去。

        这一走神，开头电影里放了什么，她完全没看进去。

        直到画面里忽然出现李唯的脸。

        屏幕里的李唯看起来有些精神不济，眉头皱着看向镜头，眼神少有的尖锐。

        拍他的人似乎也被惊到，镜头晃了一下才稳住。

        李唯在公众场合虽然总是高冷又不爱说话的样子，但很少会外泄负面的情绪。

        镜头里的这一眼，看得人心颤。

        林霖不由得看向身旁的人。

        荧幕灰暗的光芒撒在他毫无波澜的脸上，隐隐戳戳的，更看不清情绪。

        也许是林霖的眼神太过热切，李唯忽然侧头望了过来。

        幽深的瞳眸中，一半倒映着荧幕的光，一半烙下她的容颜。

        猝不及防被抓个正着的林霖一怔，面部的温度骤然上升。

        她匆忙转回来，正襟危坐的看向大屏幕，再不敢偷偷向他的方向看去。

        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李滟秋和臣亿谈论的那个画面并没有出现在纪录片内。

        在片中，李唯一直以努力勤奋、不管事、少见强势的形象出现。

        纪录片拍摄的电竞选手众多，但只要是李唯出现的画面，都会深深的印刻在她的脑海里。

        甚至于当影片步入尾声，林霖都还在回味最初时、李唯被捕捉到的凛冽的眼神。

        电影结束，影厅里的人大部分还坐在位置上不愿散场。

        在并非是煽情电影的场合遇到这种情况，林霖还是第一次见。

        她小心的拉上口罩，正打算询问一二，就见正在播放工作人员名单的大荧幕忽然一暗，随后响起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女声：

        “你有想好大概到什么时候退役吗？”

        林霖半转身的动作陷入停滞，双眼惊疑不定的看向大屏。

        那不是她的声音吗？

        全黑的屏幕从最中间一个白色的小光点慢慢放大，最后逐渐蔓延到整片荧幕。

        在刺眼的光芒亮起后，猛得一收，画面转变成一个新的画面。

        李唯坐在一个看着像化妆间的房间里，姿势放松，神色寡淡。

        这是用她当时采访李唯的素材做彩蛋？

        林霖正想吐槽官方这种单素材多用的行径，便发现剪辑走向和她记忆中不一样。

        被提问的李唯微一抬眸。

        他没有看镜头，而是看向采访他的人。

        即便如此，他眼底的情绪还是暴露无遗。

        看似风轻云淡的情绪底下，对这个身份、这项竞技的执着。

        长久的无言沉默后，李唯才稍微换了个坐姿，光晕洒在他脸上，映出似是而非的笑：

        “我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直到我拿不起鼠键的那刻，希望我能一直在赛场上。”

        画面陡然一暗。

        在满场长约半分钟的沉寂后，观众们喧嚷了起来。

        “卧槽官方是藏了多少素材啊，唯神那表情你看了没，帅到我了！”

        “总觉得好像还有第二部。”

        “你们觉得好，我倒不这么认为。每次把李哥架那么高，造神的用意是什么？看不出来吗？每次世界赛结束被喷的最狠的是谁？大家心里都清楚。”

        “是的，战队输了，是因为唯神没发挥好。lpl输了，是因为唯神老了。只要唯神没退役，他就是最好的背锅侠。”

        “所以啊，我又想他退役，又不希望他退役，唉，如果李哥能回到五年前的状态就好了。”

        林霖起先听得还颇为赞同，但听到后面，拳头默默就硬了起来。

        她转头看向李唯。

        李唯戴着口罩，黑色的布料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眼睛。

        那双看过太多胜败浮沉的眼睛，此刻正向下垂着，浓密纤长的眼睫遮住了外界倾泻的光，像是一道透明的墙，拒绝所有。

        林霖第一次见到李唯露出这种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丝丝的疼痛，像是荆棘轻轻刮过，没有伤痕，只留下若有若无的刺痛。

        她欲言又止，却发现自己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又能以什么身份去说呢？

        想到这，林霖更觉得沮丧了。

        有人拍拍林霖的肩膀：“走吧。”

        林霖从失神中回来，恍惚之中，仿佛看到李唯从她身上剥离开的眼神。

        她眨眼细看。

        李唯双手插兜朝外走，他后背微弓，秋冬的外衣遮不住他单薄的背影。

        “你感觉这纪录片拍得怎么样？”

        在离开电影院的路上，李滟秋问她。

        林霖斟酌着语言：“以常规的纪录片进行比较的话，它确实做到了大多数纪录片应该记录的内容。不过也许因为拍的是群像，人物多，对人物内心的剖析要少很多。”

        “单人的纪录片啊”

        李滟秋低声笑笑，示意走在她俩前面的李唯：“臣亿我是不想了，但唯神还是很有可能的。”

        林霖面露不解。

        李滟秋：“等唯神退役，官方也许会趁着他热度还高的时候，给他拍摄专人打得纪录片。作为所有电竞选手的榜样，一个行业的标杆。要知道，真正说起来，还没有哪个中单选手像他一样，这个岁数了还在赛场上的。”

        听到这话，林霖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这已经是她今天听到的不知道第几次关于‘李唯退役‘的话。

        作为李唯刚出道就关注并且喜欢上他的小粉丝，林霖最讨厌的就是‘退役‘这两个字。

        她和所有竞技选手的粉丝们一样，都希望自己的偶像在赛场上发挥最耀眼的光芒。但她和大部分人不同的是，她完全尊重李唯的想法。

        即使不能顶着荣光离开，即使是遇上英雄末路的窘境，只要他还坚持着继续走下去，她就会一直不放弃的去支持他。

        “他不会退役的。”

        林霖的声音少见冷硬。

        或许是她自己也觉得这情绪有些突兀，又温柔似水的笑笑，饰道：“就算要退，也不是现在啊。”

        李滟秋轻轻看了她一眼：“你说的对。”

        走在前头的臣亿听到林霖的话，露出了与他老婆相似的表情，调侃道：“没想到，咱们这中间还藏了个你的小粉丝，这回是我的错，下次不喊她出来了。”

        作为李唯的亲亲队友兼老搭档，臣亿很清楚李唯对‘选手和粉丝’之间严苛的界限划分。

        倒也没想到，在其他圈子里名气赛过李唯的霖霖小姐姐居然也是李唯的粉丝。

        臣亿正等着听李唯应声，却听到他说了句：“无所谓。”

        声音清清冷冷，似乎真的不在意。

        臣亿却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偷摸出手机给老队友繁花发了个消息。

        走到半路，李滟秋忽然情绪上来，声音中带着几分哀怨，对臣亿说：“老公，我想吃冰淇淋。”

        臣亿一愣：“啊，冰淇淋？但是这么冷的天”

        “我就要吃冰淇淋。”李滟秋轻声撒娇。

        臣亿揽着她的腰哄道：“回去我给你做酸奶喝？咱别——”

        “你爱不爱我？”李滟秋嗔他。

        臣亿当即举手投降：“走走走，带你去。”

        他牵着李滟秋的手，对李唯和林霖说：“你们先等等我，很快的。”

        两人瞬间消失。

        林霖诧异的看向他们拐进kfc的背影，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滟秋师姐撒娇呢。

        怀孕真的会让人性情大变吗？

        “走吧，我们先过去。”李唯说。

        今天队里没什么事，又听多了几遍“退役”等字眼，心底少有的升起几分倦怠。

        林霖忙应了一声，在他身侧落后大概半个手臂的距离，紧紧跟着。

        路灯昏黄的色调照在李唯脸上，将他往日的冷漠统统包围在一种温暖的感觉中，看起来没那么难相处的样子。

        少了那种拒人千里的敬畏感，想说点什么，就成了不是那么困难的事。

        林霖正准备说话，前方的李唯忽然放慢步伐。林霖还是原来的速度，没一会儿两人并肩而行。

        林霖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李唯开口。

        “你平时看直播？”

        她怔愣：“嗯？嗯……”

        五指微微攥紧裙摆，似是解释般说：“我看直播学习。”

        “嗯？”

        李唯疑惑。

        他的视线里，满满是她的身影。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林霖少见的露出几分懊恼。

        这小表情切切实实的落入李唯眼中。

        “我打游戏不太行，”她两颊飘着淡淡红晕，神色中是对弱点的心虚，“看直播学学选手们的打法和技巧。”

        李唯说：“看不出来，我看你赛后采访都问得都很专业。”

        他有看她的主持采访？

        惊喜从林霖心底钻出，她害羞的笑道：“不专业怎么当控场主持呀。”

        也许是因为夜深人静，静谧的气氛才能让她说一些以往绝不会说的话。

        “你之前说的打法，我回去试了一下，确实很好用。”林霖说。

        李维点头：“多练习，形成肌肉记忆就简单多了。”

        林霖一愣，见李唯也察觉不对而露出的异样表情，抿嘴笑笑。

        “我有开自定义房间练习过。”

        李唯说：“你不是选手，不用这么辛苦。”

        林霖没反驳。

        她做这些，只是希望离李唯的心更近一些。

        经历他所经历的事，才能更清楚感受到他当时的处境。

        余光瞥见走近的两人，林霖轻咬嘴唇，鼓起勇气问：“我如果有什么游戏上的问题，可以给你发消息吗？”

        李唯平静的看她，似乎要看穿她。

        林霖有些紧张，但她目不转睛。

        “我不一定随时能回复。”他说。

        林霖忙说：“我知道你平时训练很忙，你有空再回就好了。”

        李唯这次没再拒绝：“行。”

        夜色更深了。

        臣亿和李滟秋走到车旁，看着两个傻站在路边吹风的人，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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