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选秀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天是出征高奕国的四皇子凯旋回城的日子。唉，正好被我撞了个正着。那个篮球被我锁在了箱子里，再不敢玩了。

        两个月很快就过去了。今日是选秀的正日子，天刚刚泛出青白色就有人通知准备着了。

        坐在马车里，听着车轮辘辘地向着皇宫驶去。外面天色还是暗的，车马摇晃中我想起两月前的那个十二皇子，如果他真的来选妃，我该怎么办呢。爹爹的意思又是什么？我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的玉佩。

        按例丫头们是不准进宫门的，于是我就一个人缓缓地走进了这一眼望不尽的红墙金瓦中。抬头，大气磅礴的建筑让我顿感渺小，一排叫不出名字的鸟自由洒脱地展翅高飞，比起它们我却是孤零零的了。天家果然是天家，一个将军的长女进得宫中也只有形单影只的份，除了王者，这里所有人都没有不同，或许在他们眼里本就没有什么不同。脚踏在宫中的青石路上，刚才微微紧张的心竟然踏实下来了。

        见到秀女们我才知道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一群姹紫嫣红中我一身素净的月白色裙子竟是分外显眼，那淡淡的妆容在别人眼里恐怕也是刻意的成分多了。懒得多想，随着秀女们领了牌子，随意瞟了一眼十号。果然是将军的女儿，位次如此高。

        旁边一个小太监尖细着嗓子叫喊：“二百号以内站在左面一队，二百号以外站在右面一队。”我望了望这一片的桃红柳绿，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被这选秀的大阵仗吓了一吓。刚想挪到左边一队，忽然被人撞了一下。我微蹙着眉，再找那个撞我的人已经不见了。我四下望了望，这是怎么回事？

        旁边一个穿葱绿色宫衫的女子轻轻扯了扯我的袖子，拿着一个牌子，笑着说：“这个可是姐姐的？”我这才发现我的宫牌不见了。忙道了谢，拿过来，站到左边一队。身后一个穿桃红色衫子的美人却笑起来：“呦，姐姐，撞一下傻了不成？二百号以内的才站到左队呢！”

        “我是……”嗯？我低头一看牌子，二百三十号？我瞥了一眼葱绿衫子手中的牌子：四十三。难道我的牌子蒸发了？

        只好慢慢挪去了右队，有人在做手脚，爹爹？十二皇子？甚至白家？这样想着，心里却没在意，我本来的打算就是在宫中做一名女官，然后再慢慢和九皇子处好关系，这样倒更帮了我。

        左边一队是先去殿前挑选的，于是我便闲闲地等在殿外望着墙角开的正盛的迎春花发呆。

        “花开得如此繁盛，在宫里迎春花也非迎春了，挂着这个名字也就只能惹迎春的人一笑罢了。”我喃喃道。

        耳边响起一道清润的男子声音：“这样的见解倒是新鲜。你还没入宫，怎么倒先伤感起来。”

        我一回头便见到一位银色衣袍面容冷峻的男子站在距我几步之遥的地方。旁边是一个如玉般的男子，穿着很是贵气。估计是两位皇子。我福了福身，旁边的那个男子见到我愣了一愣，随即笑道：“你的眼睛……很漂亮。”他还想说些什么，身旁的奴才提醒道：“爷，万岁爷怕是等急了。”

        旁边那个银色衣袍又扫了我两眼：“终究是要被圈起来的。”说罢，两人匆匆地走了。我嘟了嘟嘴，却没有话反驳他。

        这下身边的秀女们横一眼竖一眼地打量起我来，有几个还窃窃私语的。我假装没看见她们，凝神望着天，一片片的云朵都快让我看出花来了。

        等待的时候时间分外漫长，就像生日时吃的长寿面，一坨团在碗里看不见头看不见尾。终于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了，太阳都慢慢爬到头顶了。这时，才听到内侍监喊我的名字。略一整衣衫，便随其余三个秀女进殿去了。

        殿内光线刚好，炉内燃着龙诞香，一缕缕升腾起来的细细白烟给肃穆的大殿增添了几分柔和。大殿正中高高坐着一身明黄色的皇帝，旁边着一袭暗红色宫装的应该就是皇后了。我按着规矩低头看着脚尖，略微能看到皇上绣着金龙的袍角。大殿两侧坐着诸位王爷皇子们。

        “河湖制造徐立之女徐月清，年十七。”念到名字的秀女上前一步，向帝后和王爷们请安。“你们倒是看着选一选，前两百个我已经选罢了。如今这两百个是供你们挑选的。刚才就老三、老七还有老十每人挑了一个。剩下的皇子们呢？”皇帝的声音很和蔼，只不过停顿中透露出来了些许疲惫。

        周围的皇子们应了一声，打量起徐月清来。其中有几个人倒打量起我来。过了一会儿还没有人说话，那小太监似乎摇了摇头“赏宫花，屏退。”

        “月岭知府孟庭玉之女孟雪，年15。”“嗯，可识字？”皇上问道。“识字不多，勉强可以。”少女的声音很是温婉。“女子学问不须有多高，样貌端正举止贤淑方是正经，前几日宜妃还跟我说想给五皇子纳个侧妃，皇上您看……”我低着头看不清皇后的神色，只觉得温婉的声音里旁人无法反抗的力量对我们这已经放在砧板上的肉，挑挑拣拣剥皮拆骨。

        “嗯，那便赐给老五做侧皇妃。”

        我偷眼看看那个有此“好运”的秀女，见她脸色雪白，双袖微微颤抖着谢恩。我在心里叹了口气，一种淡淡的悲凉袭上心头，又说不清到底是什么。

        我正愣愣地出神，忽然被那尖细的嗓音刺了一惊“唐善德将军之女唐奕烟，年十六。”我忙上前一步请安，道：“民女唐奕烟给皇上皇后请安，给诸位皇子请安，愿皇上皇后万福金安，诸位皇子千岁吉祥。”

        “免！你倒是胆子大，敢在金銮殿走神，真不愧将门出虎女！”我吓了一跳，发现殿中的人目光都聚在我身上，忙将头低的更低了。

        “本宫正想着唐将军的女儿怎么未在御选之列，没想到却在这里，想是分牌子的那帮子奴才弄错了。”

        “无妨，抬起头来让朕的皇儿们瞧瞧。”

        我缓缓地抬头，敛着眸子，眼神落在我前面的四块方砖上，不敢看别处。这时殿内很是寂静，突然“叮！”地一声响，把众人的目光都引了过去，我也微微侧头看过去，只见一个面目清俊的男子端坐在席间，好像连呼吸都忘了一般一瞬不瞬地盯着我，席桌上倒了的茶杯想必是刚才那声的来源。旁边那桌上赫然便是刚才在殿外站在那男子旁边的人，此刻他瞟了一眼翻倒在桌的茶杯又把视线放在我身上，一脸的戏谑。我偷偷地瞪了他一眼，他倒扯起嘴角笑了起来。那银白衣的男子与八皇子膳桌隔了两个位子，静静地打量着我，我与他的眼神一触，心莫名地慌起来，忙低下头去。

        我正等着被屏退呢，一道有些熟悉的男声响了起来：“想必八哥与小弟一样也被唐大小姐的姿容所吸引，这才失手打翻了茶杯吧？不过，小弟可要抢先一步了。皇阿玛，儿臣想……”是他，十二皇子？

        我依旧低着头，身形一动不动，可是心里却一下一下地打起了鼓，他的话还未说完，刚才还愣着的那个“茶杯男”已经神色如常地站了起来：“十二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既然十二弟也知唐姑娘姿容非凡，这个‘抢先’便有些说不过去吧？”

        “八哥，你已经有妻室了，这……”十二皇子年纪稍轻，已然焦急起来。“行了！为了一个女子，兄弟之间便争执起来，哪有兄友弟恭的样子！”皇上果然怒了。

        我忙跪倒在地，心里是泪流满面，恨不得烧香拜佛期盼被屏退的我竟然会遇上这样的选秀。沉吟了一下，努力使声音听起来稳重大方：“皇上息怒，民女能得两位皇子青眼已十分有幸，但民女并无奢望。两位皇子为此争吵虽不是民女所愿，但却因民女而起，民女惶恐，任皇上处置。”

        偷眼看皇上，见皇上的脸色有所缓和。毕竟是将军的女儿，再说的如此恳切，就算是责罚也不会太重吧？

        八皇子旁边的那个男子站起身来，朝着我勾了勾嘴角：“皇阿玛，您才叫我们选一选，八哥和十二弟就急着遵从了您的旨意，这唐家姑娘姿容秀丽，若不是八哥他们说的快，儿臣怕是也要插上一句呢！”

        “哈哈，老九啊老九！”一听皇上爽朗的笑声我才轻轻吁了口气。九皇子？那个镯子就在他手上？一时间有些激动。

        “嗯，没想到唐将军竟然生出个这么招人喜欢的丫头，既然如此就先把赐婚的事放一放，朕的乾清宫倒是缺一个女官，你就先担着吧。”皇上的声音又温和起来。

        “多谢皇上。”我的额头碰上冰冷的地面时，才发觉额头上不知什么时候沁出了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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