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打架

吃罢早膳，我泱泱地跟着玉姑姑又来到了满堂阁。每天来这里，一过就是一天。已经五日了。虽然这里的膳食极其美味，可是……我闻闻我的袖子感觉自己要发霉了。

        四爷住在满堂阁的主殿，而我就在主殿旁的厢房里每天被一堆裁缝们拉着量尺寸、挑衣料、挑花样、挑配饰、挑……而且最让我崩溃的是，避暑别苑这里东西少，到了宫中还会再挑。

        “所有的正皇妃都是这样的吗？”我瞧着小丫头菊儿又捧上来的一盒耳坠，痛苦地揉着太阳穴。

        “当然不是，皇妃们身份贵重，虽然待嫁时要在宫里住一阵，但是自然不能让皇妃纡尊降贵亲自到尚衣局去挑。都是我们捧了东西去皇妃屋里。”菊儿一边说话，一边挑出各式各样的耳坠给我瞧。

        “那，为什么我会在这儿呢？”

        “奴婢……”

        我捡了一对东珠，比到耳朵上对着镜子瞧。镜中人面色红润，雪白莹润的珠子更衬得一双美目顾盼生辉。只是眉目间恹恹的。“哼。”其实不用问，我都知道。肯定是那个四皇子怕我见到杜当家。这几天，别说杜当家了，连只陌生的鸟都没见过。从订婚当日起，刘公公就放了我的假，估计我是整个别苑最闲的人了。

        从厢房里走出来，我直接朝着满堂阁主殿跑去。一个管家模样的太监见我忙请安。

        “四皇子呢？”

        他支支吾吾一脸难色，我不顾他的阻拦。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找。太阳都快到正中了，我还怕他在床上不成？

        跑到里院的时候，我呆住了。

        院子里一个下人都没有，四皇子和八皇子打在了一起。

        我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不知作何反应。而一旁九皇子、大哥唐奕轩和杜当家竟然在喝酒。

        晌午刺眼的阳光晃得我眼晕，摇摇晃晃的两个人不知打了多久。

        八爷嘴角渗出了血，还是不要命地朝四爷扑去。四爷飞身起来，把八爷踢在了地上。

        我想我现在的脸色肯定白得吓人。我盯着八爷，看着他藏青色袍子上沾着的灰尘，嘴角流下的血衬得脸色苍白。我脑子里盘旋着，不要管，不要管，反复提醒着自己。可是话还是冲口而出：

        “够了！”

        我跑过去，挡在八皇子面前，对四爷道：“你是久经战场的人，就这么欺负一个以文见长的人吗？！”

        四皇子不发一言，攥起的拳头上青筋暴跳。他黑沉沉地眸子紧盯着我，我转了头不看他，良久，四爷转身大步离开。

        我看着他背影一点点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慢慢垂下头。八皇子爬起来，捂着手臂望着我。

        我还是心软了。

        地面上飘落的黄叶铺了厚厚一层，脚踩在上面软软的。我没有抬头，就这样盯着地面道：“八爷，从此之后，我们两不相干。你我的恩怨，不要牵涉到别人。”

        “下次见面，你就成了四……四嫂，难道，我要给你行礼吗？”

        我已经走出了院子，瞧着远处的云，淡淡道：“随便。”

        我后悔了。在我挡在八爷面前的时候我就后悔了。如今睁眼闭眼都是四爷看着我拦在八爷前的眼神。他们之间的事何其复杂，又怎么是我一个人能闹得清的。我这么一来，怕是伤了四爷的心了。不过，我马上就要嫁给他了，人都赔给他了，就当赔罪了。想到这，倒是释然了些。

        果然之后的几天，玉姑姑再也没有来。我坐在小屋里，除了每天写写字，就是看晴雨娃娃。那个四爷，要不要这么小气。

        门一响，我站起身来：“四爷……”

        “现在想起四哥了？”九爷走进来。

        我瞥他一眼，不说话，给他斟了杯茶，坐在他对面。九爷半真半假的叹了口气：“唉，谁让你是我嫂子呢？现在连请安都免了，将来我还要给你请安。唉。风水轮流转啊。”

        “说正经的，你在做天穹二小姐的时候，见没见过一个叫苏子煜的？”

        苏子煜？

        “没印象。不过我倒是见了一个病歪歪的公子，好像丫头小厮们都叫他煜公子。说的是他吗？”

        九皇子的脸色一点点沉下来，恶狠狠地盯着我：“你呀！差点坏了我的大事！”

        “怎么了？怎么了？”问了好几次，九爷才黑着脸，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他竟然向天穹王妃求亲，要娶二小姐！”

        “啊？噢。和我有关系吗？”我两手一摊，表示不关我事。

        “你！”

        九皇子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踱了两步，眉毛挑了挑：“哈，你不帮我是吧？好，趁着四哥现在在气头上，让我去扇点小风点点小火。最好是退婚就好啦！”

        我心头一跳，瞥了一眼晴雨娃娃：“四爷不会的。”

        “你确定？”

        “……”

        “九爷……”

        “别走……”

        “我跟你去……”

        九爷扔掉拿在手里遮着头的荷叶：“我们这样做真的好吗？”

        我眯着眼睛瞧着不远处坐在那里的青衣背影，用手狠狠地抹了一下鼻子：“我的主意，当然好。不听我的，你可娶不成娴静！”

        九皇子瞬间蔫了下来，安静地像长在地上的一棵竹子。默默感叹一声，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我笑笑，朝着背后招了招手。

        没动静？

        我扭头看看，菊儿那个丫头正一脸纠结地看着我，两条眉毛都快打成结了。

        “上啊！”

        “皇妃……”

        “快去啦！回来给你蟹黄小笼包吃！”

        一秒，两秒，三秒。

        “好。我要刚蒸出来的，热的。”

        “好好，我都答应，快去，快去。”我瞧着菊儿的背影，这个丫头，逃不了吃。

        我盯着前面的两个人，一、二、三，成了！

        我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特殊帕子”，朝着那个亭子冲了过去。

        “你，你怎么能这样？”泪水滚滚而下，我忙把帕子拿开一点，辣椒水抹多了……

        “娴静！”煜公子忙站起来，怀里的菊儿却脚下不稳差点跌倒在地。煜公子手臂一伸，又把菊儿揽了过来。

        “好一个怜香惜玉的煜公子！”我倒退几步，右手捂住胸口。心中却想煜公子这张脸这么招桃花，而且温柔以对每一个女子，幸好娴静喜欢的不是他，不然，这以后家里的“姐姐妹妹”可是少不了。

        “娴静，你听我说。我……”

        “我不听，我不听！”我捂着耳朵，眼睛瞥到了草丛中九皇子笑得就快要抖成羊角风的肩膀。

        我双眸含着一汪眼泪，就这么泪眼模糊地瞧着煜公子。这个表情我早在镜子中端详过了，虽然我的眼睛很像唐奕烟本人的眼睛，但是绝对没有她的眼睛含泪的时候美得那么“见神杀神，见佛杀佛”。

        “我告诉你，你别妄想娶我。有那么多人喜欢你，我不想去凑这个热闹。如果你执意如此，你信不信我死给你看！”

        “我信，我信。静妹妹你别冲动。当年就是我父亲唐突去求亲，让你差点自尽。后来连累你不得不去碧玉园养到今日。我，我不娶你就是了。”煜公子道。

        我右手在后背比了个“耶”的手势。这个手势我早就跟九爷讲过是什么意思。这下，他该高兴了吧。

        收起帕子，回到草丛扯了九皇子就走。

        “他竟然求婚求了两次！”九爷青着脸，一步迈了我三步远。

        我远远地在后面喊：“他求几次都没求到手，这个结果你还不满意？”

        九皇子步子顿住，回头突然灿烂一笑：“也对。”

        “呵，呵。”我抹着眼角的残泪。

        “不过，我觉得我有必要告诉四哥：天干物燥，小心奕烟……”

        “喂，要不要我回去向煜公子再解释一下啊。让他蒙在鼓里总是不好嘛。”

        “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几日过后，终于踏上了回宫的路。来的时候，我和苏梦、苏影乘一辆小棚马车，而现在，我瞧瞧我手边精致的糕点、宽敞的座位，再想想我这个“四皇妃”的头衔……

        “啊！”一声哀嚎，我把头靠在马车窗上，我将做人妇？

        看着前面马背上那挺直的背影，四皇子，他原谅我了吗？

        回到宫中，一切事物都有条不紊地操办起来。皇上亲定了日子，下个月初十大婚。自从那日避暑别苑八皇子和四皇子打起来后，我和四皇子只见过一次。

        避暑别苑的荷花是全天宇国开得最好的荷花。整个荷塘占了别苑的多半边，就连别苑的很多装饰物都是荷花、荷叶的形状。走在荷塘边上，风吹水皱，荷香满园。

        那时候很少自己去那边。之前和八爷去过，之后便很少去了，一是怕触景生情，二是到了九、十月份，荷花也渐渐稀疏了。

        在回宫之前，我自己去过一次。我坐在荷塘边上，欣赏着附近的景色。荷塘的塘边儿是由青石砌成的，映衬着碧绿的水波分外好看。赏玩了半天水里的游鱼，猛一抬头才发现四皇子就站在荷塘的对岸，定定地看着我。

        我不知道他站了多久，也不知道他看了多久。我只知道，在我抬头的那一瞬间，他黒沉眸子里的情愫让我的心颤了一下。

        我和他就这样静静地对望，我忘了跑过去跟他解释那天发生的事，他好像也忘了他的国家大事。

        最后，我走开了，但是我知道，他还在望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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