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闲来话聊

时间渐晚，书店已经准备关门，赵珺给钟远发消息，问他大概几点结束，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回音。

        她猜测，这小子大概是突然放风，撒泼打滚正在兴头上，故而没有催促他，只在约定好的地方转悠。

        天黑之后，外面变得更加寒冷，她打算直接回车里等人，让钟远完事儿了给她打电话。

        下楼的拐角处正有一家网红奶茶店，到了这个点，排队的人还是不少。

        她不喜欢喝奶茶，还是凑过去看了眼菜单，看着看着便鬼使神差地排上了队。

        她埋头搜索着网上的点单攻略，还没确定下来目标就眼前一黑。刚才还明亮如炬的光线，此刻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身后。

        她本能地抬头去看，然后就看见祝越华伴低着头注视着自己，眼睛微弯，嘴角衔着笑。人群之中，他轻声说了句：“好巧。”

        他的突然出现将赵珺的注意力夺走，完全没意识到队伍需要往前挪动。等到后面的人催促时，她发现自己已经被祝越华从人流之中拉出来了。

        “别排了，喝这个。”

        祝越华将纸袋中一杯无糖的取出来，递给她。奶茶的温热瞬间从手掌传递到全身，赵珺站了许久，发麻的双腿此刻终于得到了拯救。

        她紧握着手里的热源，看见那敞口的纸袋里还有另外两杯，不等她问，祝越华自己解释道：“星星爱喝，一杯她的，一杯钟远的。”

        赵珺听言，看了看自己手里这杯，忖道：“那我——是抢了你的那杯？”

        祝越华没料到她会这么问，顺着她的话口说：“怎么？你都喝了，还要还给我？”

        “呃，那不合适，我还是转钱给你吧。”

        话音刚落，赵珺就伸手去掏手机，准备给他开面对面支付。手还没伸进口袋里，就被祝越华半路拦截，他无奈地笑笑，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喝吧，本来就是给你买的，我不用。”

        “给我买的？”赵珺疑惑顿生。

        “嗯，星星说你在这边等钟远，我看时间还早，就给你们都买了，你不是怕冷么，买一杯暖手也挺好。”

        “那要是没碰见我呢？”这样的安排也太随机了，赵珺一下就抓住其中的漏洞，反问祝越华。

        “还热的话，就让钟远带给你，凉了，就让星星都喝了，她又不是喝不下。”

        祝越华笑着，等待着她的下一句提问。没想到赵珺似乎接受了这种回答，没有追问下去。

        二人并肩走着，打算找个地方坐着等人，结果除了大厅里闲置的歇脚凳，就只有星巴克还有座位。

        祝越华本来打算进去点杯咖啡，顺理成章地占个位置。结果却被赵珺拒绝，理由是除了加班，任何晚上都没必要喝咖啡——一种在她眼里可以变相等同于“西式中药”的怪东西。

        “不然去车里等吧？”赵珺提议道。

        “行啊，你的车还是我的车？”

        “你车里吧，小姑娘出来直接上车，别冻着。”

        祝越华抬抬下巴，斜了一眼，赵珺全副精神都放在了手里的热源上，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

        不一会儿，就听见身侧传来声音：“还是你的车吧，你看起来比她更容易冻着。”

        赵珺扁了扁嘴，无法反驳这个理由，只能带着他往前走。

        空调一开，毯子一盖，好像出走的灵魂也慢慢回归了。手里的奶茶已经开始变凉，赵珺将它放在边上，张开手掌贴在了空调口，试图更快地获取一些热量。

        祝越华见状，问她：“这么怕冷还大晚上的出来晃悠？”

        “我不出来，钟远回去又要挨骂。”

        “你还挺贴心。”

        “比不上你，还知道买奶茶等小姑娘。上学那会儿怎么不见你这么会哄人？”赵珺有意无意地吐槽。

        祝越华却没有接她的话，提了提嘴角，反客为主道：“哄谁？哄你？”

        沉稳的面具卸下，他无意间又展现出以前那副混不吝的样子。

        逼仄的空间里，愈加升温的空气也变得有些暧昧。赵珺想起那些未发送的短信里深藏的情愫，对他此刻突来的调侃有些耳红。

        玩笑或真心，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留着对付其他小姑娘吧，”她轻咳一声，故意将话题转开：“听星星说，你复读之后是去的t大？”

        “嗯，考得还不错，比第一年强不少。”

        “哪个专业？”

        “金融。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有，就是想知道，怎么同校这么长时间，一次都没遇见过。”

        祝越华不会不知道，她也在t大。如果不是他不想碰见，那么就不存在碰不到的可能性。赵珺想到这里，故意问他。

        祝越华却没有正面回答，轻飘飘一句“学校太大，专业太多，功课太忙”，就此揭过。

        这个时间，马路已经变得相当拥挤，赵珺看着窗外凝滞的车流，提前开始烦闷。祝越华这么一句搪塞的回答，更让她心情不快。

        既然他要回避，她也懒得深究。也许就是如他所说的那种情况呢，也不是不可能。多年来养成的逻辑思维告诉她，这种可能性确实存在。

        狭小的空间不允许静音。

        赵珺虽然有些不快，还是主动跟他聊天，企图保持某种程度上的热络。

        什么程度？为什么要努力热络？

        这两个问题她回答不出来，明明是祝越华藏有秘密，她却成了那个胆战心惊，生怕被揭穿的人。

        这可能就是窥视者的特点，一边疯狂地想要刨根问底，弄清所有的起承转合，一边又歉疚于这样千方百计地试探与打听。

        欲望和道德在打架，她找不到最完美的平衡点。

        然而这好像不重要，平衡点在哪里，好像根本就不重要。那什么才重要呢？

        她不知道问到什么程度不会让他觉得被冒犯，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内容足以让她获得足够的信息。

        赵珺试图在对话中挖掘出答案，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祝越华，看着他说话时的一举一动。

        平静的面孔底下隐藏着最深层的好奇与恐惧。突然，她越过玻璃看见一对情侣相拥而过，一瞬间，她好像明白了自己心里的异样感从何而来？

        什么才重要？

        她为什么这样努力地去探寻他的行为，为什么要努力从别人的口吻中拼凑出真正的他，为什么会介意他们之间气氛的冷淡…

        这些为什么，也就是她的动机本身，才最重要。

        一得到这个答案，赵珺心里一惊。

        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陷入到回忆和现实的循环里呢？是晚上薛星星向她事无巨细地复刻过往？还是下午她无意间发现埋在时光里的秘密？

        她有些害怕这样的情感冲击，它不知不觉中就将自己卷入进去，又毫无征兆地把她放置在这样的情境下，让她不由得失控起来。

        她受不了这样的迂回婉转。

        祝越华喜欢遮遮掩掩躲躲藏藏，可赵珺不是。沉默的间隙，她听见自己问：“祝越华，你是不是喜欢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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