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在期盼和不安分的心情中，很快就又过了一个学期，学校放暑假了，我们终于在中坝火车站踏上了一列绿皮火车，开始了回东北老家之行。我们一家六口人，像一个小旅游团一样，在这慢悠悠的车厢占据着几个座位，这是我第二次坐火车，仍然对一切充满了好奇，当然最令我向往的是父亲说要在北京换车，要领我们去天安门广场看看，这让我高兴极了，祖国的首都，庄严雄伟的天安门，多么神圣的地方。

        绿皮火车真是慢车，慢极了，从中坝开出后，过了好几个小时就进入了山区，后来又进入秦岭，列车在一前一后两个机车头一拽一推下，慢慢地爬上秦岭，穿过一个又一个山洞。我趴在窗前看着向后退去的树木、森林、电线杆，还有辛勤劳作的农民，不时便被一团团机车头喷出的烟雾所笼罩，呛得喘不过气来。小半天过后，被机车烟雾熏得头昏脑胀，坐火车的新奇感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天黑了，外边也没什么好看的景色了，又困又晕的我，在座席底下铺了两张报纸就昏昏睡去。

        记不清过了多长时间，终于到了北京，父亲和母亲领着我和三个妹妹就直奔天安门广场。人的一生有无数个第一次，但难忘的有意义的第一次是不多的，我第一次到天安门广场，留下的印象之深刻，是终生难忘的。这一天是阳光明睸，到了天安门广场，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天安门城楼，高大的城楼，巍峨壮观，城楼两侧写着“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和“世界人民大团结万岁”，走近天安门城门，看到巨大的镶嵌有门钉的大门，红漆斑驳，一些地方的红漆爆裂，但还是给人古色古香的感觉。我们接着就来到天安门广场中间，父亲首先就找到照相的师傅，给我们照张相，父亲母亲和我们兄妹几人，以天安门为背景，留下了虔诚、自豪的时刻。照过相之后，父亲领着我们走向人民英雄纪念碑，纪念碑由两层月台、两层须弥座、碑身和碑顶组织。月台上边雕刻有十幅汉白玉浮雕，分别以“虎门销烟”、“南昌起义”、“抗日战争”、“胜利渡长江”等为主题，记述了一百多年来中国人民反对帝国主义和封建势力的革命斗争，浮雕镌刻着一百多位人物形象，生动而概括地表现了中国人民一百多年来，特别是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二十八年来反帝反封建的伟大革命斗争史实。看着这些浮雕，我的心情汹涌澎湃，仿佛也置身于那金戈铁马的峥嵘岁月，在历次斗争中牺牲的人民英雄，是他们用鲜血和生命换来了祖国的和平和幸福，是他们不屈不挠的斗争精神，让我们中华民族站了起来，我永远向他们致敬。这时我想起我在加入少年先锋队时的誓言：“五星红旗是我的骄傲，红领巾是红旗的一角，是烈士的鲜血染红的。”望着碑身正面着“人民英雄永垂不朽”八个鎏金大字和背面的150字碑文，我感到历史的厚重，更感受到使命的神圣，我们现在的和平幸福生活来之不易，一定要好好学习，用自己的知识和勤劳的双手，为建设祖国而贡献自己的力量。

        到达东北老家的时候，已是出发以来的第四天了，这天依然是个晴朗的天气，列车喘粗气在慢慢地行驶，父亲不时地向窗外张望，又不时嘱咐我们说快到了，都把东西带好，不要遗忘什么东西了。列车终于停了下来，我们一家六口人，像排了队一样依次下了火车。这大概是个三等或者四等小站吧，一个小小的红顶黄墙的候车室，车站没有围墙，没有候车的长廊，站台上的水泥地砖也是残破不全的，只有站台上的白底黑字的站牌十分醒目，上面清晰整洁地写着三个大字：“白奎堡”，车站候车室的正面墙上也写着“白奎堡”三个大字。父亲凝望着这三个大字，心情似乎有些激动，我知道自打我记事以来，父亲就没有回过东北老家，算起来这至少也有七八年的时间了吧。当年父亲就是从这里走上了革命的道路，这一走就是二十来年，就是数千公里，在这里有着父亲和母亲从少儿到青年的许多难忘的记忆，还有他们的亲人，当然也是我的亲人。我看着伫立凝视车站的父亲，心里也是一阵激动，这里也是我的故乡，我也是有故乡的人，是有根的人，虽然跟随父亲漂泊四海，但我们家的根就在这里。虽然这里是这样落后，但我却感到很亲切，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村一屯、一坡一岭，甚至一风一雨都感到亲切，我喜欢这里，我的故乡。

        正当我还在胡乱感慨的时候，就见检票口那边一个人跑过来，还边跑边喊：“姐姐、姐夫……”等他跑近了一看，原来是我的舅舅接我们来了，我们家有好几张舅舅的照片，他和母亲长得很像，所以我也就一眼认出来了。舅舅比母亲要小近十岁，我们都习惯叫他为老舅。老舅穿一件旧的有些皱褶蓝色中山装，上衣兜别了一管钢笔，泛着红光的额头上沁着细细的汗珠，满脸笑容地跟父亲母亲打招呼，询问这一路怎么样，累不累，饿不饿，顺利不顺利，高兴之心情溢于言表，接着就领我们向站外走去，也没走检票口，来到站外的一条土路上，路上停着一挂胶轮大马车，我从小就在南方生活，很少见到马，这下可见到了，这马车，真是气派，尤其是那辕马，又高又大，膘肥体壮，棕色的毛油光发亮，脖颈上的马鬃，修剪得整整齐齐，那大蹄子就像一个大海碗扣在地上，大概是洋品种吧，老舅说：“咱这也没别的车，就套了这挂马车来接你们，快上车吧，一会儿就到家了。”我们都上了车后，只见车老板甩起三米长的大马鞭，“叭……叭”二声鞭响，接着车老板又喊道“驾……驾”，几匹马便扬起蹄子“得……得”地小跑起来，颠得我们哈哈大笑，就像《青松岭》电影主题曲唱的那样：“长鞭一甩叭叭地响，赶起那大车出了庄……”一路欢声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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