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骤贵

待李南章告辞之后，我忽又觉得有点不妥，便去蜜姐姐住所告之她。

        她只是不语。

        “我想他担心你，所以叫我过去问问罢了。”

        “终究还是让他分心了啊！”蜜姐姐深深地叹息道。

        我不知如何安慰她，只是一直叨念着让她宽心，却说不出真正让她宽心的话来。

        到了夜里，我极早让他们伺候我就寝，等人都散去，才起来穿上袍子，等着有人来传唤我。过了不久，就听得有细碎的脚步声朝我屋里走过来。我开门去迎，便是昨日那个楞木头——赫朗。

        他见我开门，只是作揖，示意我跟着他。我跟在他身后，缓缓地走。不知走过了几个门，绕过几座殿，拐了一个弯，进了一道木门，竟到了御书房的偏殿里面。

        赫朗在前面停住，小声说：“请小姐稍等片刻，容赫朗去通报皇上。”

        我莞尔：“赫朗今天怎么如此彬彬有礼啊！”

        他似脸微红，却不回话，转身走进了偏殿。

        周围极其安静，一路走过来，竟然不曾遇见过什么人。而这御书房外也似无人看守的样子。叫人好生奇怪！我也不愿多想。静静站了一会，前面就有人走过来。

        来人却是殷驰煦。

        我急忙跪拜，他上前扶住我，笑着摇摇头：“表妹今日怎么也如此彬彬有礼啊！”

        我瞟了一眼他身后的赫朗，微笑地看向殷驰煦，道：“我昨夜没有以礼相待吗？”

        “有，有，有。”他侧过身来，让出一条道，示意我跟着他走。

        赫朗没有跟进来，他似乎习惯于在门外守卫。

        我走进来，自顾自坐下。

        他只是笑着看着我，倒让我觉得不自在了。

        “表哥怎么也不倒杯茶给我喝啊！”我笑道，他一脸笑意倒不像担心某人安危的样子。

        他眼中的笑意更浓了：“我看表妹倒像到了自己的地方，所以也不和表妹客气，免得拘束了。”

        “这倒是我误会表哥了，罪该万死，罪该万死！”我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对着他笑。

        “记得上次看到表妹的时候，表妹还只是襁褓里的娃娃，如今已是亭亭玉立的姑娘了啊！”自己才二十多岁，居然对我倚老卖老。

        “表哥日理万机，晚上还要翻墙越垣的，自然不会感觉到光阴流逝。”

        他略略皱了眉，叹息道：“若不是朕每夜让她在西檀亭等朕，她也不会遇上大雨染上风寒。”

        “她心甘情愿的。”我说，“可是我有点不明白，她是本届的秀女，你若是喜欢她，完全可以……”

        我说着说着，他脸上的笑容渐渐蜕去，突然哼了一声，冷笑道：“你以为身为帝王，就能随心所欲吗！表妹见到朕，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我想了想，“确实与传闻相差太多！我本以为…”看了看他，总觉得不太方便说。

        “但说无妨。”

        “本以为表哥乃一个庸才。”

        他哈哈大笑：“庸才，表妹不是一向大胆，怎么如今到小心了啊！你原本想说蠢材吧！”

        “不敢不敢！纤离只听说过伴君如伴虎，不得不言词谨慎。”

        “表妹这不是在嘲讽朕嘛！”

        我只是笑，总觉得他老是离题，反而让我觉得有点不安起来，于是我问道：“表哥叫我来，怕是不是来问我蜜姐姐的病情的吧！”

        “表妹何必心急，朕找表妹来是为了叙旧。”

        我微微挑了一下眉：“噢？”

        “表妹可能不知，当初沈家先祖曾是三朝元老，位高权重，可惜当年依傍了十四皇叔，受其牵连，只有外公那一门从商多年，不曾涉足官场才侥幸得以保全。虽然母后当年盛得我父皇欢心，却一直小心翼翼，不敢让家里人涉及仕途。”

        “表妹愚钝，不知表哥重提旧事，谓何？”

        “朕亲政多年，可是从未真正掌握朝政大权，除了太后一门的百般阻挠，最重要的一点便是朝廷之中，无朕可信赖之人。”他长叹道，又笑着看向我，似不怀好意：“不过幸好上天把表妹送来我身边。”

        我一惊，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跪下：“纤离愚钝，不知皇上此话为何意？蜜姐姐她……”

        “表妹莫急，”他还是笑着，“朕看表妹天资聪慧，必能替朕管理好后宫！”

        我心里暗暗叫苦，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蜜姐姐她对皇上情深义重，皇上不可辜负了她的情意啊！”我一再强调蜜姐姐。

        他怅然道：“弥儿当真是朕情不自禁。朕知道她对朕的情意，所以朕更要好好保护她。”

        这话的意思是，就要把我推向火炕！

        “那管我什么事？”我从地上起来，冷冷地看着他。

        “表妹要替朕掌管后宫啊！皇后过世，后宫不能一日无主，太后年岁已大，朕怎么能让她老人家总是心烦这些琐事。”

        “我不同意！”

        “大胆！”他大声吼道，“这里容你说愿意不愿意嘛！”

        我不敢说话，却还是冷冷看着他，顿了顿道：“表哥现在开始向我摆皇帝的威风了啊！”

        “夏纤离，你先听朕把话说完！朕知道你心中所想，朕愿意如你所愿，但是你必须替朕分担。”

        他慎重其事地看了我一眼，继续说：“我想你也不希望夏家或者是卓家出事吧！”

        卓家！他私下居然已经调查我的底细。我深吸一口，暗自劝告自己不要心急，挤出笑容来：“刚刚是表妹莽撞了。”

        他也跟着笑了起来，却是那么自然，似发自内心一般：“朕知道，表妹是聪慧之人，只是年纪尚小。”

        我苦笑道：“皇上真是看得起纤离了啊！不知纤离能替皇上分担什么忧呢？”

        “这件事，恐怕也只有表妹方才胜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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