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痛在我心2

所有人听到这里，都不自觉倒吸一口冷气，的确事情的发展是所有人意想不到，却又是意料之中可能会发生的情况。西北地区，地处边塞，多年来突厥的侵犯，而官府对此处管辖力度很弱，便成为了强盗出没的地方。出行前，赫硕特意挑选了高手保护殷驰煦，也是出于对这个情况的考虑。

        “那些山贼虽然武功平平，却都有一身蛮力，而且人数众多，我们一行不过五、六个人，虽然奋力抵抗，时间一久，就落于下风。后来我们商议了一下，由我和顾渠保护汐姑娘离开，她手无缚鸡之力，待在那边也是其他人的累赘。”说到这里，他轻轻看了我一眼，我对他微笑，鼓励他有话直说，不必忌讳我。

        “路上，顾渠受了很重的伤，我也受了点轻伤，我们便到了最近的连家庄安顿下来。多亏了汐姑娘用心照顾我们，我们两个的伤势好得很快，于是我找了个借口出门，其实想看看那些弟兄的情况，就算他们身首异处，也不至于全军覆没吧！没想到，我赶到那边的时候，那五个人全部都死了！而我即刻就赶回连家庄，可我回到住处的时候，顾渠和汐姑娘都失踪了，现场也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我以为他们是担心我，所以出去找我了，又在那个地方待了几天，不想等来的却是刺客，一行有七八个人，我被他们追了二天二夜，直到碰到了武大哥……”

        白若寒在一旁补充道：“那是我们六哥！”我和殷驰煦都心领神会，那一定是他们八卫的其中一位，也就是自己人了！

        “那缇汐的事情，你这边都不清楚吗？”没想到，谷峰一点忙都帮不上，缇汐的经历依旧是一个谜。明明知道是一个无解的答案，我还是不愿放弃最后的希望，我还是喜欢逼迫他一下，也许他能想起一点什么。

        谷峰叹气道：“属下真的不太清楚！”

        “你为何要丢下那一个伤者，一个不会武功的女人，独自去冒险！”我突然大声的问着此刻正懊悔不已的谷峰，尽管知道他的无奈，但，我的心在为缇汐疼啊。

        谷峰看着我突来的激动，没有吭声，低下头，过了片刻，才低低地说：“是属下考虑不周，属下无能，没有尽到职责保护汐姑娘的周全，请娘娘责罚属下吧！”

        殷驰煦抢在我前面，说道：“怡妃是明白事理的人，怎么会怪责你呢！”

        转过头，他对着我笑道：“离儿，是不是啊？”

        我瞪了他一眼，我自然知道不是他的错，可殷驰煦这样子的做法却叫我有点难堪，为何他以为我会真的不明事理怪罪谷峰呢！

        我冷笑一声：“是啊！本宫知道你已经尽力了，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好好养伤，不要辜负了皇上！”

        回到房间，我看到睡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缇汐，她面容平静安详，眉头舒展，我记得以前在宫中的时候，她总是低眉顺眼，眉宇之间透着小心翼翼，她似从来都很紧张，害怕出错，的确在后宫生存是半点错误都不能犯下的。对上，她一丝不苟地伺候着，提醒着，对下，她严谨宽容地要求着，提点着；上面觉得缇汐是个知礼懂事的好奴婢，上头认同缇汐她是个和气负责的好管事。其实很累，人要做到面面俱到，我只是单单想象，便觉得那该是一件多么辛苦的事情啊！而我面前那个女人，却做得实实在在，恰当好处，一做就做了八年多，不仅是她人足够聪慧，更是她为人诚恳正直，我不信十二岁入宫的缇汐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子八面玲珑的，她只是一直压抑着自己，她已经忘记了原来的自己，也许，对缇汐来说，如今的日子或许更加美好，她不必再战战兢兢，可以编织一个漫长而美好的梦境，让自己一直沉醉下去，沉醉下去。

        其实，多好啊！多好啊，缇汐！我倒是很羡慕你这样子！

        “离儿，你为啥而哭啊？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突然殷驰煦的声音响了起来，把我吓了一跳，原来我刚刚出神的时候，他独自走了进来，被他这样子一说，我这才发觉自己的眼帘已经模糊了，我别过头去，轻轻擦拭掉脸庞的眼泪。

        殷驰煦看着泪眼婆娑的纤离，有点被吓到了，印象中纤离表面上对人和善，平易近人，实际上却是一个冷漠的人，时刻保持着与人的距离，叫人看不透她的心思，摸不着她的思路，其实这种人内心柔弱，所以总是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在自己与别人之间筑起一堵一堵透明的墙，亲近而又疏远着，这样子他才会觉得安全，才会松一口气，才觉得自己有了喘息的空间。殷驰煦很了解夏纤离，因为她幼年失母，所以更加敏感胆怯，而殷驰煦自己也是同样的人。所以他很怕，自己刚刚的举动会伤到纤离的自尊，她一定是很想能够知道缇汐的事情，她很希望补救！

        “我没事，我只是心疼司衣！”

        刚刚谷峰提到了缇汐的事情，殷驰煦很怕纤离会因为谷峰的失误造成缇汐遭受了常人无法想象的伤害而恼怒，所以他抢在纤离之前回答谷峰的话，他不是不相信纤离不能保持理智，他知道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了，多此一举，而对这种人来说，他信赖的人，爱护的人，关心的人，是他心中的壁垒，一旦伤害了他们，触及了他们，这种人就会失去平时的理智；更重要的是，他更怕纤离为此失控了，他一直都知道纤离其实一直在责怪自己，责怪自己没有保护好缇汐。

        “我明白，我心里也一直担心谷峰。”殷驰煦轻轻地说了一声。

        我不响。

        他又说：“这些日子以来，你常常坐在司衣身边发呆，我知道你是为了她的事情难过却又不敢表现出来，怕我们担心你！你若真是想哭，那就哭吧！”

        我依旧是不响。

        他轻轻地走过来，突然抓住我的手，我抬起眼看他，正要骂他举止轻薄，却见他目光温柔清冽，原本要抽走的手也停了下来，他的手有点冷，手指纤细。

        我笑道：“像女人的手。”

        他先是一愣，大概从来没有想到我说这样子说，反应过来之后也跟着我笑了起来，傻傻的：“离儿笑了，那就好，笑了就没事了啊！”

        我只觉得他的眼神太过热烈，侧过头去，嘴上却说：“谁说我没事了啊？”

        他又马上慌张起来：“还想哭吗？”

        “不行吗？”

        “可以可以！”他柔声说道，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生怕我又生气了。

        “不过……不过……”他又说。

        “不过什么啊？”我看着他，却在他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只觉得那一霎那心底充实而美好。

        “不过，必须在我怀里哭。”一边说着，一边他用力拉了一下那只被他握住的手，我便顺势跌到他怀里，我没有挣扎，只是安静地靠在他肩上，只希望这一刻能够长久一点，长久一点就好！

        我看着床上的缇汐，轻轻地说：“司衣心里肯定在笑话我们……”

        他回答：“那就让司衣笑话我们吧！”

        “表哥，你说司衣她还会醒吗？会告诉我到底是谁把她害成这样子的吗？”

        他沉默了片刻，说：“也许司衣等会就起来笑话我们，也许司衣这辈子也醒不来……”

        虽然是心底早已明了，但听到有人说出来，我还是忍不住黯然。

        “我心里早就决定，司衣生下的孩子，我会当做自己的孩子！”他突然这样子说，我有点意外。

        “那你愿意和我一起抚养司衣的孩子吗？”

        “嗯？”我惊讶地看着他，一下子不知如何反应。

        他又说了一遍：“愿意和我一起抚养司衣的孩子吗？看着他踉踉跄跄地起步，牙牙学语地说话，看着他长高长大，看着他明理懂事，看着他将来成家立业亦或者是嫁作人妇。你愿意吗？我们一起！”

        我听着他用低沉而温柔的声音描绘着一个孩子的成长，那幅画面让我心中为之憧憬，多美好啊！我能够如此美好地生活下去吗？我看着我面前这个人，他面带着微笑，一双眼睛温暖清冽，我实在无法叫自己不去相信，我愿意去相信！我当然愿意，我非常非常愿意！

        我回答道：“愿意，我愿意！”

        “真的？”他的声音有点颤抖，是因为我的回答让他喜悦了吗？

        我很慎重地点了点头，再次回答道：“我愿意和表哥一起抚养司衣的孩子！”

        殷驰煦的确很喜悦，很兴奋，很激动，他的声音因此而颤抖着，他只觉得难以置信，却又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而我看着他突然大笑的样子，只觉得他的样子笨拙可笑，可是我却没有一点想要嘲笑他的意思，我只觉得自己也很想笑，可以一直笑下去，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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