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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章初来乍到


一路漫漫。

        马车竟行了整整一个月,才堪堪到了相国府。苏其央觉得自己的整个屁股都坐得变了形。

        她此前从来没有坐过马车,初次便是这般的遭殃,她当即就在心中暗暗发誓,今后再也不要坐马车了!

        若是一个月前刚刚启程的她是满怀期待,那么今时今日的她就是叫苦不堪。

        下车时,苏其央因为浑身酸痛险些摔倒,她小声地向伸手来扶她的项宇抱怨道:“要是天底下的人都会轻功就好了,谁还坐马车啊?”

        项宇听后,只是笑笑,伸手揉着她的发,也轻声道:“阿央,莫要胡闹。”

        “哼,你怎知我就是胡闹?”苏其央登时不满地反驳。

        项宇才刚开口要回答苏其央,却听到远远的忽然有一个声音响起:“宇儿!”

        苏其央和项宇俱是一愣,双双看向来人。

        来人是一名女子,约莫二十几岁的年纪,讨好之情滥于言表:“宇儿你回来啦,听闻你今日回府,我已等你许久了。”

        苏其央下意识地去看项宇,发现项宇一脸茫然,显然他也有些搞不清状况。

        项宇不好意思地问她:“请问阁下是?”

        女子脸上的如花笑靥一瞬间就僵住了,转而颇为窘迫地说:“是我的不对,我不知道老爷没有和你提起过我,我是你的三姨娘,去年才进府的。”

        项宇有些讶然,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这么快就又续弦了。他突然十分难过,他对父亲的决定绝无半点异议,只是觉得父亲这样做好像有点对不起死去的大哥和母亲。

        项宇尽了他的礼数,他向三姨娘说:“三姨娘好。”

        三姨娘点了点头,她眼下再也无暇顾及项宇了。她只替她自己伤心,她知道项守不大重视自己,却没想到项守在项宇面前,对自己竟是只字未提。

        “少爷!”此时又有一道男声响起。

        项宇循声去看这人,是阿福叔!是三年前送自己去姑射山的阿福叔!见到故人,项宇格外欣喜。

        阿福跑过来,左看看又右看看,笑着说道:“三年未见,少爷已长得这么大了,已经出落成一位气宇轩昂的少年郎了。”

        苏其央觉得受到了冷落,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好几步,她知道自己并不是相国府的主人公,可心中还是生出来几分酸楚的滋味儿。

        项宇有些难以为情地笑了笑,说:“谢谢阿福叔称赞,父亲呢?怎么没有看到父亲?”

        阿福眼神躲闪,摇了摇头,说:“阿福也不知道。”

        三姨娘眼见阿福摇头,心中终于有些慰籍,以为只有自己知道老爷的行踪,笑着回答:“这个我知道,老爷今日和同僚们去勾栏听曲儿去了。”

        阿福听见三姨娘把实话说出来,投去了怪罪的眼光,可惜三姨娘并没有看到。

        项宇的表情变得难看起来,三年未见,听闻自己今日回府,父亲竟然宁愿去听人唱戏也不愿来为自己接风洗尘。原来父亲还是三年前的那个父亲,还是那样的不重视自己。

        一切都还和三年前一样,项宇想,还好自己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项宇了。

        有位丫鬟带着苏其央去到她被分到的房间,安置好一些日常用具后便离开了。

        又过了一阵子,这位丫鬟又进门来,带着苏其央去见了项守。

        见到了项守,苏其央行了个礼,道:“项伯父好。”

        项守细细打量着苏其央,道:“不错,长得很像你爹,标致中不乏英气。”

        苏其央眼瞅着面前这位长辈,看起来似乎是个好说话的,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项伯父,我明日能出府去看看京城么?”

        “不可。”项守想也没想就一口回绝,“明日是清明节的最后一天假,你若是想出门,最快也得等到后天的一大早。”

        苏其央不解地问:“为何项伯父放假,我就不能出府?”

        “放假的又不止我一人,还有众士大夫和百官。”项守故弄玄虚地看着苏其央,“有一个官你是不能见的,你只能在他上朝后出府,还必须在他下朝前回府。”

        苏其央略一思量,想起临行前爹爹的叮嘱:“哎,日后你若是见了当朝国师,定要绕道而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项伯父说得这个官是不是国师?”苏其央问。

        项守一顿,有些意外,点头道:“没想到你爹居然告诉过你。关于这位国师,他还说起过什么?”

        苏其央摇头,说:“什么也没有说过,只叫我绕道而行。”

        项守又点了点头,心中大概有了个数:苏夜果然什么也没有和他的女儿说,那自己就还得继续替他瞒着。

        项守说:“若是愿意,你可以在府中住到二十岁。七年后,你即可离京去过你真正想做之事。这七年中你可以好好想想日后想过怎样的日子。”

        待得苏其央到了桃李年华,她才能真正地自由。

        苏其央敏锐地捕捉到了项伯父所言的重点,问:“七年后?这七年中我不得离京?”

        项守颔首。

        苏其央不悦地又问:“就算我想出府,也只得赶在每日官员们上朝后与下朝前?”

        项守有些难为情地继续颔首。

        “那这相国府和姑射山又有什么分别!”苏其央怒不可遏地捏紧了双拳。

        项守被苏其央吓了一跳,这孩子怎么这么大的火气,倒是有些像死去的寅儿。

        苏其央抬头看见项守脸上的伤神,遂冷静下来,说:“这是不是我爹要求的?”

        “是,因你年龄尚小。”项守说。

        一时之间,二人相顾无言。

        其实项守最初也只是想见一面这位故友的女儿,并不知该再说些什么,便只好让她请回了。

        于是项守说:“天色已晚,你先回去歇息吧。明日我会派几个人去照顾你。”

        送走了苏其央,项守如释重负,灭了油灯,也打算宽衣躺下。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

        是项宇,项守走过去给他开门。

        三年未见,项宇似乎还是那般行事小心翼翼的模样,不大成器,项守叹了口气,问:“何事?”

        项宇开门见山地问:“父亲是不是查出杀死大哥和母亲的幕后凶手了?”

        “谁和你说的?”项守眉头微皱,不懂项宇为何会这么问。

        项宇也不懂父亲为何要这么问,下意识地回答:“是苏伯父。”

        “……”项守一听是苏夜自作主张告诉了项宇,也不好说什么,“还未水落石出,从前是我错怪你了,不过我虽然信你,京城中的人是不信的。你才回来,要对日后旁人投以的异样眼光做好准备。”

        听到父亲说信任自己,项宇语带释然地说:“只要父亲愿意相信我就好。”

        项守哑然,三年未见,他也不愿此时出口伤人,半晌后才说:“过几日,为父会给你谋个小官职。不日就上任,这些天你好好学学如何为官。”

        “是!”项宇受宠若惊。

        项守扶额,这个小儿子对自己太过百依百顺了,并不是好事。

        翌日,苏其央的闺阁中果真有一位小厮和一位丫鬟前来报到。

        小厮叫林三,去打扫院落了;丫鬟叫芄兰,就是昨日见过的那位,此刻正给苏其央梳妆打扮。

        苏其央不大习惯让人伺候,片刻后止住了芄兰的动作,说:“谢谢芄兰,还是我自己来吧。”

        芄兰立刻惊慌起来,头低得极低,问:“可是奴婢伺候不周?”

        “没有没有,你快抬起头来,你做得很好,只不过是我想自己动手试试。”苏其央连忙摆手。

        芄兰这才不再惊慌,笑道:“姑娘客气了,这是奴婢该做的,还是让奴婢来吧。”

        “好吧。”苏其央讪讪地妥协道,不再坚持。

        不多时,芄兰给苏其央梳了个极为好看的朝天髻,末了,用一条桃红色的发带固定好。

        苏夜只教过自己梳双丫髻,苏其央便给自己梳了近十年的双丫髻,今日头一次见自己头上顶着别样的发型,不免觉得新奇。

        “真好看,芄兰,你手真巧!”苏其央笑着夸芄兰。

        芄兰从未见过这般平易近人的主子,红着脸笑了笑。

        同是这日,寒食清明的七日假期中的最后一日,项守前往拜访国师府。

        “相国公有何事?”国师贾艽狐疑地看着项守。

        项守施施然道:“国师几年前不是曾说过要卑职留意苏夜行踪么?”

        “哦?相国公得到什么了消息?”贾艽来了兴趣。

        项守接着施施然道:“犬子昨日回府,说是他回府前,曾在上党城外的姑射山上见着过苏夜。苏夜的发妻杨氏几年前已逝世,他如今孤苦伶仃一人住在山中。”

        “此话当真?令公子倒是好运气,外出三年,好巧不巧,偏偏遇着了苏夜。”贾艽微微皱眉,素闻项守和苏夜有些交情,他不明白项守为何上赶着向自己卖苏夜的行踪。

        “自然是千真万确,犬子还看见了苏夜惯用的留魂刀,不疑有假。”项守又一脸疑惑地问,“不过卑职还是想知道,国师找苏夜所为何事?”

        贾艽摸了摸胡须,反问道:“莫非相国公不知?我以为,相国公心中是知道的。”

        “国师向来是深谋远虑,做事也是自有深意,就是借卑职一万个胆子也是不敢置喙的。”项守笑嘻嘻地打着官腔。

        贾艽见着项守嬉皮笑脸的模样,恼然道:“你最好是。”

        项守还是满脸堆着笑意:“卑职自然是。”

        “令公子刚回京,还没有官职吧?”贾艽突然提起项宇,“不若我帮他找个差事。”

        项守暗地里叫苦连连,心叫这贾艽也忒不厚道,非要用自己的儿子来向他施压,连忙道:“岂敢劳烦国师费心,卑职的儿子,由卑职来想法子即可。既然国师已知晓此事,卑职就先行离去了。”

        待项守走远后,贾艽轻声冷哼,这个相国公,张口闭口都是“卑职”,也不知他这么自谦是出自真心,还是阴阳怪气。

        贾艽显然是倾向于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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