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生者请摇铃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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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骨:“我想去睡一会儿。”
他松开手臂,疲倦地揉了揉眼睛,“突然好困。”
青年浑身上下都是草药的味道。
守墓人点头,单手抱起乐骨。
乐骨吓了一跳,紧紧抓住守墓人,声音半是埋怨,又有藏不住的撒娇:“你干嘛啦。”
他见识过守墓人的力量,脸颊发烫。
守墓人面无表情,好在他一直是这种表情,乐骨并没有发现对方藏在冷静外表下的怒意。
守墓人将他塞进被子里,床单已经全部换过了,再不会有奥古斯特留下的气味。
乐骨一躺下就打了个哈欠,守墓人正要离开,却被青年柔柔抓住了手。
青年大半脸颊藏在被子里,露出来的双眼柔软又多情。
“陪我睡着嘛……”
又娇又软。
怎么这么喜欢撒娇呢。
只有被爱着的人才会有撒娇的依仗。
乐骨笑得弯起眼睛,美眸粼粼,“要等我睡着哦。”
他翻身侧躺,怀中紧抱着守墓人的手臂,坚实热烫的触感让他在陌生的环境中倍感安心。
守墓人静静看着他,银发垂落,轻轻摩挲着青年的脸颊。
乐骨喜欢这样的感觉,即便在黑暗的梦中也有人在他身边。
直到青年呼吸清浅,诺娜轻声道:“主人,国王的使者到了。”
关于授予爵位,还有很多琐事要处理。
守墓人皱起眉。
凡夫俗子的把戏对他毫无吸引力。但他还记得昨晚奥古斯特的傲慢。
因为有艾德里安的权势,他才能将乐骨藏在幽静的古堡中,永远独占他。
守墓人起身,与诺娜一同离开卧室。
等到脚步声远去,乐骨睁开眼。
乌鸦从窗帘后跳出来,飞到他手边。
“林柔水来了?”乐骨懒散地躺着,指尖刮挠鸦羽,“带她过来。”
乌鸦眷恋地蹭了蹭他,从窗户飞出。
乐骨看着床前的墙壁,就算无法透视,他也能感受到另一头野兽的嫉妒,呼吸急促,满胸妒火。
他微微一笑,轻声道:“尤金?”
墙后心跳狂乱。
“总嚷嚷着不要我爱别人,”乐骨笑道,“就去帮我做点正事吧?”
蛇信从壁炉中嘶嘶探出。
“主人,主人。”尤金痴迷道,“您想我做什么?”
“找到奥古斯特的尸体。”
尤金带着哭腔:“您甚至愿意爱一具尸体……”
“闭嘴。”乐骨叹息,“快去。”
哄这些长大了的小家伙真是麻烦。
巨蛇委屈地离开了,它游曳在城堡的内墙中,寻找那个让他讨厌的味道。
【不是守墓人处理掉了尸体?】
“不。”
【血肉诅咒?】
“答对了,不加分。”乐骨狡黠一笑,“找到奥古斯特,说不定就能找到boss的本体。”
“林柔水说,有两种通关办法。”乐骨道,“一是杀死boss,二是摧毁第一个祭品的骸骨。”
“比起死物,我更喜欢面对活着的东西。”
乐骨坐直身体,看向卧室门,“生命总是美丽的。”
“所以我要……在真正的现实世界中活下去。”
门吱呀打开,乌鸦飞到床柱上停住。
林柔水小心地观察身后,溜了进来。
“乐骨!你没事!”
她看见乐骨,一瞬间差点哭出来。
林柔水跑向他,惊喜地上下打量乐骨,“太好了……”
乐骨起身下床,“奥古斯特死了,你不用工作了。”
“死了?”林柔水一怔。昨天那个差点杀死她的恐怖存在,就这么没了?
“跟我去找线索。”乐骨道,“你哥哥说过他查了哪些地方吗?”
林柔水点头:“说了!展览室和武器室都有坟墓里那种沾血的盔甲碎片,但他没有找到墓穴。”
她沉思片刻,道:“也许墓穴入口并不在城堡。”
乐骨挑眉:“哦?说说?”
“城堡很大,但房间不多,”林柔水趴在地上,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我昨天按记忆画了地图,一楼二楼都没有暗门,哥哥全查过了。”
“而且,贵族很迷信的,他们未必会把墓穴放在城堡下面。”
乐骨简直要对这个小姑娘刮目相看了。
虽然还稍显稚嫩,但很有成为高级玩家的品质。
坚定、勇敢、不惧怕死亡,同时愿意牺牲自己去拯救别人。
人类最美的地方,就在于他们会违背人性本能,做出不符合生物求生渴望的行为。
乐骨喜欢她。
林柔水继续道:“为什么我们不去看看守墓人的屋子?”
乐骨赞同点头。
林柔水:“那么我们现在就要想办法把他引出屋子……”
“他不在里面了。”乐骨耸耸肩,笑容甜蜜勾人,却又像淬了毒,“就是他杀了奥古斯特。”
“什么——”
“走吧,”乐骨穿上黑色披风,随手拿起柜子上的小匕首,回眸道,“柔水。”
林柔水愣愣盯着他出门,然后突然回过神,双手狠狠拍脸颊,“清醒点清醒点!”
墓园中寂静无声。
两人走近小屋,里面没有动静。
“进去。”
林柔水推开门,谨慎地环视一圈,放松下来,“太破了,他一直住在这种地方吗?”
说完她自己都笑了,自己还住在坟地里呢。
乐骨踩上地板,嘎嘎作响。
“下面是空的。”
林柔水眼中绽出精光,“来对了!”
她飞速在屋子里翻找起来。
乐骨走到窗前,玻璃上糊满了黑乎乎的壁炉灰,看不清外面,光线很差。
那束干枯的玫瑰被守墓人放在床头。守墓人用干净的玻璃罩子好好罩住了,在整个灰乎乎的屋子里格格不入。
就这么喜欢?
乐骨俯身看着玫瑰,指尖点在玻璃上。
“这是……你的?”林柔水走过来,怪异地看了眼乐骨。
“嗯。”
屋子里找不到机关,林柔水盯住玫瑰,突然伸手。
“别碰。”
“怎么了?”
“他用了魔咒保护它。”乐骨道,“你可以轻轻碰一下。”
林柔水咽下口唾沫,手指颤抖,刚刚碰到玻璃罩子,一股电流就击中了她。
乐骨一把拉开她的手。
“嘶……”林柔水呲牙咧嘴,“疼疼疼。”
乐骨眯起眼,揭开玻璃罩。
沉重的石板移动声,似乎有一扇门打开了。
“在这里!”林柔水惊呼,小跑到壁炉前,“入口在里面!”
乐骨看着玫瑰,一言不发。
【主人?】
“没什么。”
林柔水一点不嫌脏,把衣裙扎进裤子里,趴下来就往里爬。
乐骨正要跟她一起进去,一转头,心跳漏了一拍。
玻璃外面,站着一个巨大的黑影。
“柔水。”他轻声道。
“怎么了?”林柔水探出个头,“快进来啊。”
“嘘……”乐骨面色冷峻,“藏进去。”
林柔水半点不质疑,点点头:“哦。”
乐骨将玻璃罩复位,暗门合上。
影子依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是什么东西?
乐骨轻轻走到窗前。
【主人,危险。】
乐骨不答,抬手擦去上面的炉灰。
一张笑脸。
苍白、夸张、癫狂。
炉灰只擦去了一块,乐骨不能看见他完整的身体。
笑脸摇头晃脑,一条手臂伸过来打开窗户。
但窗轴锈蚀,只能打开一条小小的缝隙。
秀美的女性手掌探了进来。
“我、我带了东西给你。”笑脸的声音比上次更加不像人类。
无数男男女女的声音共同构成了他的声线。
乐骨冷淡垂眸,“哦,拿来看看。”
手掌摊开,上面是一枚小小的勋章。
“我说了,不要废物。”
“不、不是的!”笑脸扭曲,惊恐道,“不是废物!”
手掌拼命晃动,想要触碰乐骨,“你看!你看!”
乐骨后退一步,窗户哐哐作响,几乎要被弄坏了。
“奥斯汀!奥斯汀!”笑脸尖叫,“奥斯汀!奥斯汀!……”
“奥斯汀!!”
无数声音一齐呼唤着那个名字。
奥斯汀。
乐骨瞳孔收缩,快步上前推开门。
血花四溅。无数手臂和腿散落满地,像虫一样抽搐蠕动。
燃烧着熊熊烈焰的马蹄,骸骨铸成的马铠,以及……
他缓缓抬头。
那个执剑的身影。
枯骨中燃着幽冷鬼火。
“终于。”
“找到你了。”
林柔水在暗门里等了好久都没看见乐骨,看着脚下幽深不见底的台阶,她咬咬牙,打开道具手电,往下摸索。
乐骨一定遇到什么麻烦了,她得快点找到通关办法。
古堡中隐藏着无数怪物,多待一天都很危险。
城堡附近多雨,台阶湿滑无比,墙壁上爬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虫子。林柔水捂嘴压住恶心,缓慢向下。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手电已经照不穿身后的路了。
林柔水有些后悔。阴冷的恐惧从脚底一路上窜,额头冷汗直落。
最后一阶。
视野骤然开阔许多,她举起手电望去,忍不住后退一步。
菱形空间的墙壁上全是凹陷,里面放满了棺材。正中间是黝黑不见底的路。
古堡千年来的死者都葬在这里。
乐骨……怎么还不来……
林柔水抖若筛糠,手电照到的地方似乎是安全的,可周围窸窸窣窣,似乎是棺中的骷髅正在复活。
她胡乱晃着手电,那些棺木安安静静,一动不动。
声音……是从头顶传来的吗?
林柔水脚后跟磕在台阶上,摔坐在地。
声响惊醒了更多沉睡中的东西。
她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无数双黄色的眼睛看向她。
对食物的渴望。
“啊——”林柔水尖叫一声,四肢并用往回跑去。
老鼠!老鼠倒吊在天花板上!
猫一样大的老鼠一个个跳下地面,它们汇聚起来,如同黑沉沉的乌云洪流一般冲向林柔水。
它们爬过台阶,流畅如同一匹丝绸,折叠又展平。
老鼠甚至分出两股爬到墙面上,飞速吞吃上面的虫子,然后又汇入主流。
所过之处,一片残骸都找不到。
令人战栗的咀嚼声仿佛是鼠群的尖笑。
林柔水满脸泪水,双手都磨破了,她完全感觉不到疼,麻木地往上爬。
到了!
林柔水一头撞在暗门上,她用肩膀狠狠推门,双脚打滑,可根本推不开哪怕一丝缝隙。
“乐骨!乐骨!”她大声哭喊,“救我!”
鼠群吃光了虫子,离她不过四五米距离。
无数阴森的小小黄色眼睛在黑暗中熠熠闪光。
“乐骨……”
三米。
“别过来!”林柔水踢开跑得最快的一只,挥舞手电驱赶它们。
老鼠太久没见过光,退缩了一瞬。
跌进鼠群的那只耗子格外大,甚至像一只小狗。
它跑到鼠群前,高高立起上身,像人一样歪过头,似乎在思考手电有没有攻击力。
林柔水一手抓着手电恐吓耗子,一手拼命抓挠石门。
杂乱的血痕布满门板。
“乐骨……”她语带哭腔,“救我……”
“吱!”
为首的耗子大叫一声,似乎是开启了某种信号。刚才还犹豫不敢上前的耗子们纷纷人立而起,叽叽喳喳地交流。
然后,猛然扑向林柔水。
就在此时,石门轰然打开。
林柔水身后一空,仰倒在地。
黑色披风下摆经过她身侧。
乐骨看着狂暴鼠群,冷然道:“滚。”
蛇类的气味!那只生活在城堡里的巨蛇!
鼠群首领眼中闪过智慧的光。
这是个人类!不是蛇!
它大叫着扑向乐骨。
乐骨厌恶地皱起眉,抬脚,狠狠踩下。
骨骼断裂声让人牙酸,红白浆液四溅。
鼠群一瞬间尖叫四散,洪水下涌般退回巢穴深处。
“乐、乐骨。”林柔水躺在地上,愣愣地看着他。
“抱歉。”乐骨扶起她,“伤得重不重?”
林柔水胡乱摇头。
乐骨打开身上的草药瓶,撕碎了敷在林柔水伤口上。
“消毒麻醉,一会儿就不疼了。”
林柔水心有余悸,但她深吸口气,强打起精神,“我们还进去吗?”
“去。”乐骨颔首,率先走下台阶,“当心。”
林柔水点点头,大步跟上。
就算刚刚差点死去,她依然信任乐骨,近乎盲目。
乐骨脸上看不见丝毫笑意。
【主人,】系统迟疑道,【奥斯汀……】
“嘘。”
系统噤声。
想到刚才的场景,它依然觉得难以置信。
奥斯汀活着,却也死了。血肉诅咒让他不再是个活人,变成了一具只剩下些许理智的骷髅。
他忘了一切,只记得一个人。
乐骨。
奥斯汀从笑脸身上拔出长剑,火焰战马踱到乐骨身侧。
“乐、骨。”骷髅声音干涩,“乐骨。”
乐骨垂下眼,看向落在笑脸手臂旁的勋章。
艾德里安的勋章招来了奥斯汀,但乐骨现在并不想和他交手。
乐骨忽然抬头,冁然一笑,“你不抱我上去吗?”
奥斯汀静静看着他,眼眶中跳动的火焰似乎都带有爱意。
“以前你总是带我骑马的。”乐骨伸出手,“奥斯汀。”
骷髅俯身抱起乐骨,冰冷的骸骨压制住青年的身体。
“乐、骨。”
他低声絮语。
乐骨慵懒地躺在马颈上,笑着抬起手,抱住奥斯汀的肩膀,“亲爱的,你现在实在有点难看。”
奥斯汀一怔,然后奇迹般的,血肉一点点覆满他的身躯。
耀眼俊美的青年人再次出现,像是从那副战场油画中走出来了一样。
长发披散,烈焰缠身,却又小心地避开乐骨,将最致命的胸膛敞开。
“这就对了。”乐骨抚上他的脸颊,凑上前。
奥斯汀看着他,低声呼唤:“乐骨。”
“奥斯汀,我一直很想你。”乐骨喃喃低语。
丰润好亲的唇靠近复生者俊美的脸庞。
“想,杀了你。”
匕首洞穿奥斯汀的心脏。
可奥斯汀浑然不觉,他捧起乐骨的脸,眷恋地抚上灰发。
“乐骨。”
奥斯汀的身体如烟般散去。
萦绕马身的烈焰熄灭,黑马悲伤地看向天际,俯身放下乐骨。
“亲爱的,之后再见。”
乐骨擦净匕首,笑容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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