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这种土方法做出来的炭笔只能说勉强能用，比起现代细细划分了软更度的来说，可差得远了。

        不过小黎迁却稀奇得不行，拿了娘亲分给他的那支，在地上、柴火上，到处留下他乱七八糟的画作。

        米雯雯见了也只是摇头失笑，没有去阻止他，谁还不是从孩童时候走过来的呢？小时候自己还干过为了张卡片，买了几十包零食的傻事呢。

        母子俩正其乐融融的时候，黎庆扶着墙，艰难地挪了过来，她脸上的笑容一下就淡了下去，小黎迁听到动静，回头的瞬间小脸“刷”的就白了。

        “迁儿，”黎庆的头上都是冷汗，停在那里沉声道，“还不快快过来扶为父？”

        小黎迁条件反射地立即站起身，抬脚往他那边走，但才跨出两步就被米雯雯一把给拉住了。

        “好大的脸！”她讥笑，“之前还打算把人送上死路，现在还好意思叫他做事。”

        黎庆有些惊讶：“你跟他说了？”

        “我不该说吗？”米雯雯冷哼，“总该让他看清楚，自己的亲爹是个什么样的人。”

        其实她想直接骂“畜生”的，只不过碍于在小孩子面前，还是稍微收敛了一点，但即便是如此，也够在场的两人惊讶的了。

        原主是温婉娴淑的小家碧玉，说话向来轻言细语，笑都是轻轻抿着嘴，牙齿都不露出一颗，何曾对人冷嘲热讽过？

        小黎迁早就察觉娘亲变了很多，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不过对他的关心和爱护仍旧，现在也是为了维护自己，心里只有不解。

        黎庆却不同，被一而再、再而三地顶撞，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厌恶：“你何时变得如此伶牙利齿的？”

        “你又何时变得如此无情无义的？”米雯雯反唇相讥。

        “我那是仁义！”黎庆有些受不了，替自己争辩，“你既然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就该知道顾尚书对我有恩，若是眼看着他家落难了却不报，我还能算个人吗？”

        “迁儿，爹相信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应该能理解为父，得人恩情千年记，这些道理爹以前教过你的。”

        “我……”小黎迁觉得爹说得有道理，可又感觉有点不对，但具体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一双眼睛惶恐地看看他，又看看娘，不知该如何回答。

        “少在这里道德绑架，是你受的恩情，要报恩也该你自己报！”米雯雯冷笑，“如果你用命去拼，死了我都敬你是条汉子，问都不问一句就拿儿子的命去换，你算个什么东西？”

        “泼妇！”黎庆恼怒道，“我跟你扯不清楚，像你这种无知妇人，哪里懂得何为仁义？”

        “我是不懂你所谓的‘仁义’，但我知道忠、义、孝、悌！”米雯雯伸出手，指着他怒骂，“姓顾的一家是皇上判的刑，你却心中不服，意图暗中助犯人逃走，是为不忠！”

        “我与你成婚九年，替你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你却要害我孩儿性命，是为不义！”

        “公公婆婆对迁儿疼爱有加，临走前一再叮嘱我们要好好照顾他，你却枉顾两老的意愿，送他们最爱的孙儿去死，是为不孝！”

        “迁儿对你恭敬孝顺，你若是真学得自己理直气壮，大可以和他商量，得他同意之后再行你的‘仁义’之事，可你却招呼都不打一个，私自定了他的生死，是为不悌！”

        “像你这种不忠、不义、不孝、不悌之人，有什么脸面跟我们谈仁义？还拿大道理压人，我呸！”

        她一番话说得又急又快，黎庆几次想打断都没有成功，只能被她指着鼻子骂，到最后一张脸已经气得铁青。

        米雯雯心里得意，不愧她冥思苦想了好久，先准备了这么一番话，见到狗男人整个人抖得跟筛糠一样，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感觉痛快极了！

        “你、你——”黎庆瞠目结舌，半晌才心虚气短地道，“你强词夺理！难道我报恩还有错了？”

        同时心底升起强烈的怪异之感，这些话是他那大字都不识一个的妻子能说得出来的？

        “要是觉得没错的话，你何必遮遮掩掩，连对我们说清楚都不敢？”米雯雯刺了他一句，低头看向身侧的小朋友，“迁儿，娘今天就教教你。”

        “得人恩情千年记这句话是没错的，咱们受了别人的帮助，应该谨记在心里，有机会一定要报答。”

        “不过报恩是自己一个人的事，你可以为此付出你自己的所有，却不应该强迫家里人必须跟你一起去报答，不然就成了道德绑架了。”

        “还有，如果帮过你的人是个大恶人，咱们报恩的时候就得掂量掂量，你帮了他，会不会害了别的人，别到时候弄成助纣为虐了。”

        “娘，我不太明白。”这些道理对小黎迁来说太深奥了，他挠了挠头，皱起一张小脸。

        “现在不明白没有关系，你可以先记在心里。”米雯雯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等以后我送你去读书，懂得更多道理，等你长大些，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到时候你就知道自己该如何做了。”

        “嗯！”小黎迁用力地点点头，乖巧地用心记住她的话。

        看着她们母慈子孝的样子，黎庆心底的疑惑更深，想到她上午扇自己耳光的怪力，一股恐惧感油然而生，惨白着脸退了两步，颤声道：“你不是雯娘，到底是哪里来妖孽？”

        被道破身份，米雯雯没有丝毫惊慌，要压抑自己的本性，长久伪装成另一个人太累，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故意去扮成原主。

        不过她也不怕自己被拆穿，毕竟这具身体没变，她又拥有小姐姐全部的记忆，狗男人总不能光凭一张嘴，就能说服所有人都相信他吧？

        她轻蔑地看向男人，讥讽道：“做了亏心事不知道自我反省，还倒打一耙冤枉我是妖孽，黎庆，你这品性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黎庆被她说得面红耳赤，咬牙道：“你少在这里强词夺理，雯娘从来没有读过书，大字都不识一个，怎么说得出之前那番话？”

        “不管你是从哪里来的妖孽，占了雯娘的身体，我劝你最好快快离开，否则等我请道士来收妖，再后悔可就迟了！”

        米雯雯本想说几个只有两人才知道的秘密，好打消他的念头，但是看他吓得两腿发软，突然就不想解释了。

        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有些邪气的笑容，恶狠狠地道：“那你去请啊！看看你说的臭道士到底收不收得我。”

        这时候的人大多惧怕鬼神之事，黎庆果真被她“阴森森”的样子给吓到，居然连身上的伤都忘了，转过身就开跑。

        呵！米雯雯在心里冷笑，果然是狗男人，满嘴的仁义道德，可面临生死关头，却连儿子都不知道顾一下。

        恐怕之前他选择报恩，也是因为出的是儿子的命，自己不用付出，所以才能那么大义凛然吧？

        “娘……”小黎迁怯生生地扯了扯她的袖子，等她低下头，忐忑地问道，“爹说的是真的吗？”

        米雯雯不置可否，反问道：“你相信他的话吗？”

        “我不知道……”小黎迁眼神纠结，“娘亲变了好多，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米雯雯笑道：“那你不害怕吗？”

        “不怕！”小家伙这次倒没有犹豫，脆生生地一口道，“虽然娘亲变了，但是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

        谁说小孩子不懂事的？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他可是看得明明白白。

        米雯雯含笑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蹲下-身子，同他视线齐平：“别听他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不是你娘，要不你说一些只有我们俩知道的小秘密，考考我？”

        小黎迁犹豫了一下，在她鼓励的眼神中，问了几个问题，米雯雯当然是对答如流，小孩儿当下再无怀疑，高兴地扑上来抱住她：“娘——”

        “是娘，”米雯雯搂着他的小身子，“有人要害你，我当然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软弱可欺，不然咱娘俩怕是骨头渣子都要被人嚼了吞了。”

        小黎迁顿时感动得不行，娘亲做出这么大的改变，还是因为自己。

        母子两个在这里腻歪，那边黎庆却当真被吓得不轻，原本是饿了出来找吃的，这下也全都忘了。

        等急匆匆地回到房里，赶紧把门窗都关得死死的，又推了桌椅挡住，这才放下些心。

        不过他伤口本就没有痊愈，经过这番折腾再度加重，松了一口气后疼痛立即席卷上来，痛得他几乎死去活来。

        这一晚上又饿又渴又疼，还得提心吊胆，生怕那妖孽半夜来杀人灭口，黎庆真是吃足了苦头。

        第二天一早，他不敢再在家里呆下去，拖着伤重的身体偷偷摸出门，找了个摊子囫囵填饱了肚子，便使钱差人上山去请道士。

        于是等米雯雯美美地睡了一觉，早上起来洗漱完毕，正同小黎迁对坐着用餐时，院子的大门“啪”的一声被人从外面踹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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