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散落的颜料混在一起，就像是渗透在地板上的水迹，交织交错，融合混乱。

        傅瑾随意的趴在地上，五彩的颜料印在他的衣衫上，纤长的手指拿着水彩画笔，笨拙的在画纸上涂抹着。

        沈季盘腿坐在他的身边，垂眸认真看着弯曲的线条，说实话，根本看不出傅瑾画的是什么。

        至少，在沈季眼里，就是一片片色块的堆积，既没有美感，也算不上艺术。

        可是，傅瑾却画的很开心，手指间沾的颜料都不自觉的擦在了脸上。

        沈季抬手，拇指轻轻的拭去他脸颊处的红色颜料，嘴里还低声唠叨着：“你看看你，弄得到处都是，脸上也是，洗起来可是很麻烦的。”

        傅瑾晃了晃脑袋，又胡乱的抹了一下自己的脸，这些手上的红橙黄绿青蓝紫，一道道颜料从左脸颊划过，他笑着抬起头：“我不管，季哥你来负责清理。”

        傅瑾漂亮的眼里闪着狡黠的光，洁白的皮肤与颜料交织，更显的目光灵动，沈季无奈的抬起手，用自己的袖口仔细的擦着，“好好好，我负责，怪我自己，非要教你画画。”

        “不过，你画的是什么啊？”

        沈季是真的没有看出来傅瑾在画什么东西，不论从哪个角度，都看不出是什么。

        “还没画完，等画完了，季哥就知道。”傅瑾一脸神秘兮兮的对沈季说道。

        沈季盯着他，翘起的嘴角里带着宠溺，“好，我等着看，不过……你现在先别画了。”

        沈季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指着他白色的衣服：“你看你衣服上，脸上，都是颜料，快去洗个澡。”

        傅瑾只能不情愿的放下手里画笔，被沈季拽去了浴室，傅瑾扒着浴室门，对门口的沈季说道：“季哥，我一会想回一趟我的公寓，你可以陪我吗？”

        沈季思索了一下，“好。”

        “谢谢季哥！”傅瑾开心的关上浴室门，甚至愉悦的哼起了歌。

        沈季靠在门口，看着手里的浴巾，将它挂在了门把手上。

        回到书房，沈季盯着打开的木柜门愣了好久，才将它重新锁起来。

        飞起的灰尘和陈旧的气息消失在寂静的空气里，就好像从没有出现过一样，他俯身收拾着被傅瑾弄乱的画纸。

        指尖沾到有些粘稠的颜料，一股异样的感觉浮上心底，粘在指缝间的稠重的感觉，让他有些不舒服，准确的来说是害怕。

        看着掌心混杂的颜料，沈季仿佛又回到了那天，整个世界都在褪色，自己当时也是如此，衣服上、皮肤上全都是湿漉漉的颜料，渗进身体的每一个毛孔。

        他愣愣的站在原地，好像被包裹在僵硬的空壳里，每一根神经都被禁锢着，撕扯着，耳边的哭泣与吵闹撕碎了沈季所有的感官。

        记忆，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浮现，好的、坏的、愿意、不愿意的，那些涌进脑海里的所有都像是上辈子的影像，模糊不堪，却又真实存在。

        沈季苦笑一声，默默摇了摇头，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想也没用。

        收拾好书房，沈季打开了傅瑾宝贝的画册，能看出来，傅瑾很珍惜这些画册，看起来就像全新的一样，那些眼熟的画，在现在看来，却充满了陌生，就像不是出自自己之手。

        思绪万千，沈季小心帮傅瑾收好，抬头看了眼窗外，雨已经停了，只是天还阴阴的。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仰着头，透过带着水雾的玻璃，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

        傅瑾洗完澡，换上了已经干了的衣服，看着那件被颜料染脏的睡衣，傅瑾小心翼翼的将它折好，这件衣服，他不打算还给沈季了。

        边擦着头发，傅瑾四下寻找着沈季，他轻轻推开书房的门，就看到沈季正望着窗外，不知为何，沈季的背影看起来很低落，甚至带着淡淡的忧郁。

        “季哥？你在看什么呢？”傅瑾走到沈季身旁，歪着脑袋看着他。

        沈季收回目光，浅笑道：“不是说一会要去你的公寓吗？看着好像会下大雨，我们要不要早去早回？”

        “好。”傅瑾忽然用力擦了擦自己的头发，“等我吹干头发。”

        吹风机的声音在寂静的浴室里回荡，沈季已经换好衣服，靠在浴室门口等着傅瑾，这还是头一次，沈季如此认真仔细的看着傅瑾。

        傅瑾其实比自己高一点，虽然年纪小，看起来长得很稚嫩，身上的少年感浓重，不论从哪个角度看，总是给人一种阳光干净的气息。

        可是这几天的相处，沈季却发现，傅瑾比他想象的要成熟的多，傅承说过的那段悲惨的经历，在傅瑾身上很难发现。

        他忽然有了一种想深入了解傅瑾的想法。

        “季哥，走吧。”

        傅瑾理了理头发，刚洗干净的头发看起来软软的，还有些飘逸，总之在沈季眼里都是可爱。

        沈季原本想开车去，但是自己的驾驶证却不知道放在哪了，傅瑾却兴致勃勃的拉着沈季去坐公交车。

        阴雨天，并没有太多的人外出，公交车显得十分空荡，只有寥寥几个人。

        沈季和傅瑾坐在后排，晃荡的公交车行驶的很快，沈季住的地方离市中心很远，至少要做十几站，刚开始两人还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后来沈季便有些昏昏欲睡了。

        傅瑾看到沈季上下打架的眼皮，自觉的闭上了嘴，悄悄往沈季身旁移了一下。

        沈季头一歪便靠在了傅瑾的肩膀上，傅瑾嘴角含笑，侧眼认真的盯着他，心里默默期望着一会下一场大暴雨，这样就不用回来了。

        他可是看了天气预报，才决定今天要沈季陪他回去。

        看着睡熟的沈季，傅瑾轻轻侧头靠了上去，脸颊蹭着沈季的头发，鼻息间全是令人安心的味道，这有这个时候，傅瑾才敢毫不犹豫的露出自己的情愫。

        如果公交车可以再开的慢一点就好了，傅瑾在心里想到。

        快到站的时候，沈季睡得极其香甜，傅瑾都不忍心喊醒他，透过公交车窗，傅瑾看到天边黑压压的乌云，昏暗至极。

        “季哥，醒醒，到站了。”傅瑾轻声喊了几声，沈季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好像不是很清醒。

        “到了吗？”

        沈季的声音里都透着困倦，他望了望窗外，高楼大厦，路上的车辆都变多了。

        随着公交车里到站的播报，沈季不经意的扯着傅瑾的胳膊，迷蒙的看着四周，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也不知道要往哪走。

        只能默默跟着傅瑾，主要是他现在脑子不太清醒，早知道就不在公交车上睡觉了。

        似乎也没走多远，沈季跟着傅瑾七走八拐的来到了一个高档小区，直到走进电梯，沈季才慢慢清醒过来，头顶暖黄色的灯光照的整个电梯一清二楚，给人一种金碧辉煌的感觉。

        沈季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看着这住处，傅瑾应该不缺钱吧。

        电梯越升越高，来到顶层才停下，沈季跟着傅瑾走出电梯，四下打量着。

        傅瑾站在门口，输着密码，随着“滴”的一声，沈季随着傅瑾走进房间，简约的灰白色，给人一种很冷淡的感觉，深灰色的大理石地板擦的发亮，迎面连着客厅的是一个开放式落地窗，如果是晴天，风景一定不错。

        原本就昏暗的风格，加上阴天，便使得整个房间有些阴郁。

        说实话，房间的风格和傅瑾给人的感觉完全不搭边。

        傅瑾看着还站在玄关处的沈季，疑惑的问道：“季哥？你怎么了？”

        “哦，没事。”沈季尴尬的笑了一下，“就是没想到，这么大……”

        沈季以为傅瑾租的只是一个小公寓，但是这哪是公寓啊，明明是个两百多平的大平层啊，恐怕价格比他那个别墅贵多了，租金应该也不便宜吧。

        “我很喜欢这里的风景，所以就买……租了这里。”傅瑾看着窗外的江景，虽是雨天，但也有一种迷蒙的美感。

        “对了，季哥，你跟我来一下。”傅瑾忽然拉起沈季的胳膊，客厅左侧的玻璃书柜，“看，都是我的收藏品。”

        沈季半靠在书桌上，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了，“你……怎么做到的？”

        沈季简单扫视了一圈，发现他出的所有画册似乎都在这了。

        “很简单的，你的很多粉丝都有啊。”傅瑾一副无所谓的神情，这对于他来说很简单，他还搜集了沈季所有的采访，不论是杂志采访，还是电视采访，只要和沈季有关的，傅瑾都有。

        沈季笑着，扭头就看到了放在地上的吉他，他说道：“等有一天你出了专辑，记得告诉我。”

        “真的吗？”傅瑾眼里闪着光，“季哥，你对我太好了。”

        两人正聊着，一道巨大的闪电在窗外闪过，一瞬间暴雨倾泻而下。

        沈季转头望着窗外，傅瑾也看去，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但傅瑾还是装作烦恼的样子，“季哥，怎么办，雨下大了，回不去了。”

        “等等吧，或许一会就停了。”沈季也有些担忧，但他眼神却盯着傅瑾，他记得傅瑾害怕打雷，可是刚刚，傅瑾很平静。

        “回不去，就住在这里吧。”傅瑾忽然回头，一脸真诚，“我可以带季哥在周围玩，总是窝在家里不好。”

        沈季盯着傅瑾，微愣，随后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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