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傅瑾离开后，沈季的生活又恢复到了往常。

        工作、吃饭、睡觉、喂土豆、听曲白发牢骚。

        午后的阳光粘稠又灼热，即使房间里的空调温度很低，还是能透过落地窗隐约感受到烈日照在皮肤上的刺痛感。

        沈季懒散的靠在沙发上，无聊的周末闲散至极，打开电视，随意的找了一个电视剧，也没有心情去看放的是什么，只是不想太过安静而已。

        他翻着手机里的娱乐新闻，说来奇怪，网友们似乎只对花边新闻感兴趣，谁谁又谈恋爱了，谁和谁的粉丝又撕起来了，谁和谁有在片场吵架，谁通过某某导演出演主角。

        模糊的几张图片，甚至只是单纯的文字，就能引来一群人的争吵，没有人会去思考信息的真假，什么事都会发生的圈子，人们已经失去了寻找真相的念头，你以为不会发生的，却实实在在出现在眼前，你以为会发生，却从头到尾都是谎言。

        娱乐媒体掺杂其中，混乱无序的信息世界中，情绪的发泄成为本能。

        娱乐圈总给人一种一直都是如此的感觉，花边新闻永远比作品更有吸引力。

        鱼龙混杂的圈子里，混杂着各色的人，道德底线在哪，你永远都不知道。

        越是混乱的地方，越容易膨胀，也越容易崩塌。

        可是总有那么一群人在固执的守着自己的梦想，散发着小小的光亮，为了热爱而活。

        沈季不由得想到傅瑾，他那个冲动的性子若是不改一改，恐怕总有一天会出事，在他心里如此美好的少年，是会随波逐流还是坚守本心？应该是后者吧，沈季心想。

        他发给傅瑾的信息还停留在周四早晨，傅瑾一条信息都没有回他，就好像从没出现过一样，沈季不免怀疑那几天温柔的看向他的傅瑾是不是只是自己的错觉。

        沈季放下手机，起身动了动胳膊，四下打量着这个空荡的房子，以往他从没感觉到如此空寂，如今傅瑾忽然离开了，倒是有些不适应了。

        他从冰箱里拿出几罐啤酒，又从书房的柜子里随手抽出几张以前的画，拿起车钥匙，慢悠悠的往外走去。

        夏日午后正是最热的时候，路上根本就看不见几个人，热浪在沥青马路上滚滚升起，空气挤压着闷热感，沈季刚打开车门就被扑面而来的热气蒸的眼睛酸涩。

        可奇怪的是，在墓园郁郁葱葱的树荫下，竟然有些清凉，与山下蒸人的酷暑相反，好似完全不同的世界。

        杨安的墓碑被头顶浓郁的树荫遮盖着，瑟瑟的树叶声在风中流转，在摇晃的阴影中，他还像记忆中的那样，肆意的笑着。

        沈季靠在有些温热的石碑旁，散在耳边的头发轻扫着脸颊。

        他从怀里掏出打火机，点燃了他带来的画，看着吞噬的火苗，他好像看见了杨安正拿着他的画，赞赏的点点头。

        打开两罐啤酒，一罐放在他的面前，另一罐沈季小心的捧在手里，他的声音很轻：“杨安，我找到工作了，认识了新同事，大家都很好，我也……很好。”

        “最近的天气变热了，你那边应该很凉快吧，若是以往你在的这个时候，我们一般都在海边冲浪，你说我应该多出去转一转，去交朋友，去认识新的人，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看，即使没有你，我的生活也没有一团糟，我还是能照顾好自己的。”

        “我记很很久之前，你总是说我最不让你省心，一点小事就能影响情绪，敏感又脆弱，得小心护着，现在想想我好像确实给你惹了不少麻烦，仗着你的宠爱，随意的发脾气，还总惹你生气，唉，现在想来还是有些丢脸。”

        沈季喝了一口啤酒，苦涩的味道在嘴里蔓延，“为什么不藏好，反而让我发现了！既然你没说，我就当做不知道……谢谢你的喜欢，谢谢你的陪伴，只是……我很抱歉……”

        “你对我那么好，可是我却给不了你想要的，但是你知道的，在我这里，亲情是最重要的，我没有什么家人，能称为家人的只有奶奶、你、唐昭，我好像一直在追寻一个可以让我感到安心的地方，以前是奶奶的老房子，后来是你家，说起来我好久没有见过叔叔阿姨了。”

        “我还是挺害怕见他们的，他们对我很好，把我当成亲儿子看待，我现在这幅样子，实在不好意思出现在他们面前，到时候又惹得阿姨心疼……”

        沈季絮絮叨叨的说着，想到什么说什么，没有逻辑，也没有思绪，陷入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会照顾好他们的，你放心，我也会好好工作，努力生活，不用担心我，我能照顾好自己。”

        “对了，我最近遇到了一个人，傅承的弟弟。”沈季捏了捏喝空的啤酒罐，“傅承你知道吧，就是你不怎么喜欢的那个人，就因为他教会了抽烟，你好像一直对他有偏见，不过，他倒是挺喜欢你的，觉得你很有趣。”

        “本来傅承只是说让他来借住一个暑假，我想着毕竟就是个小孩子嘛，也没什么大碍，可是好像给自己惹了个大麻烦……不过，大概就是一时兴起吧。”

        想起傅瑾一直没回的消息，沈季心里就觉得怪怪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心尖上扫来扫去，那种难受只有刻意去感受时，才去觉得刺痛。

        “你说，他为什么忽然不回我消息呢？以前给他打电话，他总是很快就接听，现在不管打多少个，他都不回……”

        “唉，算了，爱回不回！”

        沈季将捏扁的啤酒罐装进塑料袋，伸手拍了拍石碑，又轻轻摸了摸照片上杨安的脸，像是和朋友相聚完，各自回家一样，他冲杨安摇了摇手：“我走了，下次再来看你，你喜欢的那家杂志下个月有周年纪念刊，到时候我会带给你的。”

        “你若是在那边无聊，闲着没事可以来我梦里，我们一起聊聊天，来听我发牢骚。”

        沈季看着照片上笑着的杨安，心情好像也好了很多，一路微光斜照在笔直的山间台阶上，在沈季身后拉下长长的树荫，微风吹过，碎了一地烈阳。

        沈季开着车，空旷的公路望不到尽头，他打开车窗，感受着风吹过脸颊的热浪，心脏剧烈的跳动着，一切都开始变得清晰又深刻。

        还没停下车，沈季就看到曲白抱着土豆蹲在他家门口，看到沈季的车，曲白站了起来，冲他挥了挥手。

        沈季停好车，刚打开车门，曲白一脸委屈的站在不远处看着他，沈季眉头一蹙，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

        沈季的声音透着无奈，上一次他露出这种神情，好像是失恋，虽然曲白嘴里的失恋和常人理解的是不同的，但曲白总有借口赖在沈季身边，唠叨一整天。

        曲白低着头，看起来很失落，沈季绕过他打开门，“进来吧，是不是又失恋了？”

        “不是！”曲白急忙辩解，脸色有些难看，“我……好像搞砸了。”

        “搞砸什么了？”沈季靠在冰箱旁，递给曲白一支雪糕，“你是不是又看上哪个小帅哥了？”

        “我才不是那种人！”曲白耷拉着脸，“而且我现在心里只有傅承，怎么可能会喜欢其他人。”

        越说声音越小，沈季很惊讶，曲白什么时候这么痴情了？

        “那你到底是怎么了？搞砸什么了？”

        沈季被他的话搞的一头雾水，而且还配着一张苦瓜脸，就好像天塌下来一样。

        曲白叹了一口气，声音很慌张：“我不是从傅瑾哪里要到了傅承的手机号吗？我没忍住给他发了消息……结果……他到现在也没回我……”

        “所以，你发了……”沈季刚想问曲白发了什么，忽然意识到，刚刚曲白说了什么。

        “你，问傅瑾要了傅承的手机号？”沈季一字一句，都透着不解，“他为什么会给你傅承的手机号？”

        这根本不可能发生，按照傅瑾的性子，怎么可能会把傅承的手机号那么容易的就给曲白。

        曲白咬了一大口雪糕，含糊的掩饰着：“这个你就不要问了，我和傅承已经和好了……而且怎么说呢，在某种程度上，我也算他的老板……”

        沈季的眼神透着完全的不信任，但曲白明显不想继续说下去，而是一脸愁容的继续说着：“我真的没有发什么不合适的东西，就是很简单的问候，问了问他什么时候会过来，一起吃个饭什么的……”

        “你等一下。”沈季若有所思的看了曲白一眼，他拿出手机随手给傅承发了消息，问他知不知道傅瑾什么时候开学。

        不到一分钟，傅承的消息就回了过来，很快，沈季低头看了一眼，转而注视着曲白。

        “我觉得他应该是知道了。”

        傅承又不傻，一个男人直勾勾的盯着他，他只要稍微一打听就知道曲白是什么样的人，这点智商还是有的。

        “那怎么办！”曲白的脸紧紧皱在一起，“我要不要和他解释一下。”

        “还是别了，你就当没发过这个信息吧，再说了，他本来就不喜欢男人。”

        沈季又一次劝到，曲白怎么就不明白呢。

        曲白低着头没有说话，没有反驳，也没有其他情绪，只是低着头，默默的消化着自己的心情，他可以解释，他还什么都没说呢，怎么就忽然结束了呢？

        “没事，还有机会。”曲白安慰着自己，傅瑾说过他会帮他把傅承约出来的，他还是有机会的。

        “唉。”沈季摇摇头，叹了一口气，“你最近有些不对劲。”

        “哪有，我很正常。”曲白抬起头，脸上又回复了平静，“我很正常，倒是你，傅瑾离开之后，还适应吗？有没有觉得寂寞，有没有想他？”

        “胡说什么！”

        沈季狠狠的咬了口雪糕，他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一切都很正常，只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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