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决裂

透过麦当劳透明的大玻璃窗，一个满脸笑意的男人温柔的看着他对面的女人，女人的肚子高高隆起，目测已经五、六个月了，一脸笑意，正大口的往嘴里塞着汉堡。临起身前，男人还买了两个麦当劳甜筒一脸宠溺的递给女人。

        “我会胖死。”田丽撒着娇，嘴上却不忘一口一口的舔着香甜的冰淇淋。

        从温暖的室内走出来，猛的接触冰凉的空气，嘴里被冰冷的甜品一刺激，田丽浑身一激灵，缓了好一阵才恢复。

        王宇开着宝马行驶在北京的街头，街上到处挂着红彤彤的灯笼，一派喜庆的气氛，两人在车上有说有笑，田丽还时不时把甜筒伸到他嘴边喂一口。

        即将进地库的当儿，一对老人的身影从小区的正门经过。田丽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捧着王宇的脸说到，“老公，你赶紧上楼给爸妈留门，怕面生门卫不让进，我刚可能吃太冰了，我先去那边厕所一趟。”

        “没不舒服吧？要不要我陪你？”王宇转头看着田丽，一脸紧张。

        “哪那么娇气，可能吃太凉了，你快回去，怕爸妈等着。”田丽扶着肚子，下了车站在一旁，微笑着朝王宇摆手。

        “不舒服马上给我电话！我先上去看看爸妈！”留下这么一句，王宇的车一溜烟开走了。

        田丽在小区里转了两圈，看看手机，也差不多半小时了，估摸着王宇父母应该回家一阵了，一家人该说的也应该说完了，转身就准备往家走。

        半道上接了□□的电话，□□的孩子也差不多一岁了，平时和婆婆也是磕磕碰碰，无非也就是嫌弃□□家务活做少了，累着了自己儿子；要么就是好东西没给自己儿子留，明里暗里挤兑两句。好在没什么原则问题，都是爹妈生下来的宝贝疙瘩，心疼也正常。

        两人互相调侃着，开玩笑说如果谁婆婆整幺蛾子了，能忍则忍，大过年的别给自己找不痛快，实在躲不过就去谁家躲一躲避难。田丽边聊边往家走，临开门前才挂断电话，脸上还挂着止不住的笑意。

        一进门，家里极其安静。正纳闷准备叫人，一扭头，看见婆婆正在右边小厨房那煮面，锅里的热气呼呼的往上冒，表情也看不清。田丽觉着家里气场不对，眼睛往客厅一瞟，王宇坐在沙发上低头正摆弄着手机，对她的进门似乎毫不关心。

        一股子火一下子就涌上来，正想发作，转念想起□□说的话，‘大着个肚子，别给自己找不痛快，有什么事生了再说。’

        她吐了吐舌头，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妈，我回来了。”接着脱下鞋，迅速走到客厅。故意在客厅清了清嗓子，期待王宇能给点反馈。结果依然不如人意，王宇头都没抬，专心摆弄手机。

        算了，惹不起躲得起，田丽转身进了卧室，轻轻关上了房门。

        斜躺在床上，刷着手机，虽然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田丽心里很不是个滋味，“莫名其妙”嘴里轻声的吐出这几个字。隐隐约约听到屋外有人在说话，她扶着腰正想站起身去门口听听那母子俩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刚站起身，门‘哐’的被推开了，速度非常快，紧接着闪进来一个人影，一阵风吹在田丽身上，给她吓了一跳，差点没跌落在床上。

        一抬眼，居然是王宇，一脸怒气站在门口，田丽本来一肚子憋屈，一看这表情，不由得火气上来，正准备开口责问，王宇却抢先开了口，声音跟锤子砸地似的，“你什么意思？进门干嘛不叫人？”

        “我，我叫了。。。”见情形不对，田丽收了情绪，低头抬眼观察着王宇的表情。

        不等田丽话说完，王宇一把打断，继续发泄着，“不叫人就算了，你居然还自己把门一关溜进房。”

        田丽心里嘀咕着，‘果然是老太婆又挑事了，耳背么？真是千算万算不该这把失手，我就知道今天王宇没送她肯定要出事。儿子没能开着宝马去朋友那显摆，心里不爽怪上我了。’

        想归想，表情上却没有表现出来，田丽只是瞪了王宇一眼，慢慢走到了客厅，边走边想，‘我跑到客厅，你一个当婆婆的，眼瞅着我们俩口子在客厅吵，你总不好意思不劝架，由着你儿子欺负一个孕妇吧？’这么想着，田丽走到沙发，端起杯子开始喝水，一边用余光瞟向还在厨房那站着煮面的婆婆。

        王宇紧追不舍，跟着田丽身后不依不饶继续说着，“你几个意思？问你话为什么不回答？”

        田丽看着婆婆的方向大声说，“什么几个意思？我不是说我叫了么？”

        婆婆依旧毫无反应，站在厨房里慢悠悠地挑起一根面似乎在试味道。

        看到这架势，田丽心想，‘这么近的距离，你还听不到，一声不吭？真够狠的。惹不起我躲得起。’说罢拿着杯子慢慢起身准备回房间，转身又看了眼王宇，冷冰冰的说到，“我进门叫了人，妈可能煮面没听见。再说下午我叫你送妈去她朋友那，你自己非不去。现在我回家你也一直没理我，我不明白你突然发什么飙，我说不过你，我回房间可以吧。”说着就往房间走。

        没曾想王宇突然一把堵在田丽面前，双手叉腰，两只眼睛瞪得老大，仿佛和她有不共戴天之仇般，气喘吁吁的瞪着她，鼻孔喷出的气似乎都还能看到，和牛之间只差一个鼻环了。

        田丽环视了一圈房间，最后定定的看了看王宇，觉得这幅样子、这个局面特别滑稽，同时隐隐感觉有点不安，本能的把双手环在肚子的位子。她低头走到王宇面前，轻声地说了句，“让开一下，我回房间休息会。”

        田丽对面那个人的呼吸声变得更粗，接着一声大吼，“你滚出我的房子！”

        这话就像个开关，一下子激起了田丽之前的情绪，把她逼近爆发的边缘，归根结底一切都是为了钱。

        她尽力压着火，抬起头，盯着王宇的眼睛，把手中的杯子重重的往茶几上一放，“你没资格对我说这种话，我这些年省吃俭用。。。”话还没说完，原先有裂痕的茶几表面被玻璃被杯子震得碎了一地，夸啦啦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明显。

        正准备张口说话，田丽只看到眼前快速闪过一只抬起的胳膊，紧接着感觉到右脸火辣辣的疼，顿时眼前模糊一片。好长一会她都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眼角的余光看到自己的眼镜跌落在靠近茶几的位置。

        她又被王宇扇了一巴掌！当着他妈的面！

        田丽脑中“嗡”的一声，惊讶过后，暴怒瞬间窜上来，心想着有孕在身，强压住心头的怒火，捂着火辣辣的右脸，扭头看了看左边的厨房，婆婆仍然背对着她，若无其事在煮面。

        在这个不到8平米，由客厅和开放式厨房组合的空间，他们小两口的争吵声明显“传”不到婆婆的耳朵。

        尽管灶台上水汽缭绕，可田丽似乎能看到那张被水汽遮盖住的脸正在窃笑。

        她不甘心，也不愿相信会有这么恶毒的人，于是捡起地上的眼镜，一把拿起离她最近的玻璃花瓶猛的往地上一砸，那清脆的玻璃碎裂声让王宇的表情都变了，再也没有之前那种愤怒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慌乱。

        砸完玻璃花瓶，田丽再度看向婆婆的位置，那个老女人，不，那个恶婆娘居然还淡定地站在那煮面，王宇则垂头丧气坐在沙发的一角。

        田丽快气疯了，这一家子就是畜生！不把她折磨死是不会甘心！她田丽在他们心里就是蝼蚁！王宇就是个毫无原则的妈宝男！自私！这段时间的一切都是演出来的！既然能对一个孕妇动手，也没多在乎这个孩子！

        “一起死！”她的脑子里只蹦出这个念头，接着大步走向厨房碗柜。

        此时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婆婆像是突然从地里冒出来一样，抱住了田丽的肚子上方。‘呵呵，这下你终于听到了’田丽扭头恶狠狠的看了眼婆婆，毫不犹豫的拉开橱柜，拿出水果刀和玻璃碗。

        这会婆婆的力气变大了，她非常费劲的拖着她往前走，走向客厅，一个接一个把碗用尽全力砸向王宇。王宇也不躲闪，只是木木的站那任由田丽去砸。

        手里的东西扔完，地上一片狼藉，因为情绪激动站着的田丽胸口一起一伏，婆婆站在她的左边。他俩的对面，王宇捂着左手手臂，一脸哀伤的看着田丽，三人就这么僵着。

        突然田丽瞟见发现王宇的手指下方渗出了一点点鲜血，正想上前一步看看情况，婆婆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接着一屁股坐在地上，两手拍着大腿，嘴里开始嚎叫，“我的儿啊，你流血了啊”接着转头狠狠的瞪向田丽，“你这个女人真恶毒啊！想杀人啊！”

        看到这个架势，田丽心头泛起的怜悯与心疼瞬间被压了下去。

        她完全不管不顾了，什么形象，什么以后，都懒得想了，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你儿子先打一个孕妇，骂一个孕妇要她滚出家门你听不见，这会你到什么都听见？什么都看见了？”

        婆婆斜着眼睛瞟了一眼田丽，突然收了声，站起来装模作样地查看王宇的伤势，嘴里嘟囔着：“流了好多血，儿子啊，你痛不痛啊？”

        王宇不耐烦的推开婆婆，“你别管，你先走，我们自己解决！”

        婆婆站起来手插着腰，气鼓鼓用食指指着田丽说：“我不走，我不能让这恶毒的女人和你待一起，我打电话叫你爸过来！”

        “要你走就走，把他叫过来干嘛？”王宇的语气更加暴躁，话虽对着婆婆说，但眼睛却一直看着田丽，眼神里有一丝茫然。

        时间好像很快，似乎又很慢，田丽拿起手机看着自己的脸，五个明显的指头印，她拍了个照，心里冷笑着，‘上次打左脸，这次打右脸，今天可算是打齐全了。’

        此时因为气愤发热的身体逐渐冷了下来，她坐在沙发的一角用冰冷的手给自己的脸做着冰敷。

        突然门“刷”的被打开了，王宇的爸爸来了。。。

        他双手插兜，眉毛紧锁，迅速地扫视了一圈客厅，接着穿着那双黑色的皮鞋径直踏进了屋里。随后眼神紧紧地盯着一地狼藉，碎裂的花瓶、墙角的刀和碎碗、掉落在地面上的茶几玻璃渣。边看边砸吧嘴，发出啧啧声。

        四个人就这么僵着，谁也不说话。

        坐在沙发这头的田丽用余光关注着屋里的其余三个人，眼光刚扫到婆婆那，只见这个女人拿眼神示意了下公公，公公马上提高分贝咬着牙说了句家乡话，“这是伤了我们家赚钱的人啊。”边说边看向田丽，田丽听懂了，但有点无所谓，她的眼睛里只有她公公因为常年抽烟发黑的参差不齐的黄牙，她一直觉得公公特别像刚从监狱里的犯人，喜欢赌博，牌品也不好，动不动骂骂咧咧，还喜欢拿手使劲的敲桌子。

        说话间公公的眼珠子一直在滴溜乱转，她意识到，婆婆不想把这事就这么了了，还有下一步计划。现在的局面是3对2，情况太不利了。她大着肚子，体力上也扛不住，真要出什么事，谁也不会知道真正发生了什么，搞不好还会把所有责任全推她身上。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如果他们谁敢动一动，她马上报警！

        正想的当儿，婆婆发话了，挺着肥肥的的肚子一脸的严肃，掷地有声地说到：“田丽，你怎么能这么恶毒，居然甩出刀子，我拦都拦不住。”

        “你怎么不说你儿子先动手打一个孕妇？我这是没事，要真有个三长两短，一尸两命，你还能在这说这种话？”田丽捂着脸没好气的回。

        “不管怎么样，你也不能摔东西，不能拿东西砸人。我拦都没拦住啊，你自己说怎么搞？”说完这话，婆婆扭头一转，装腔作势地开始看王宇的伤。

        “拦？你想过拦？你巴不得你儿子打我一顿吧？客厅里吵那么大声你都听不见，你儿子打我一巴掌，脸都打肿了你不拦着？我先砸了花瓶，然后是水杯，故意弄出这么大动静你听不到？我走到厨房拿东西你就听见了？你们打孕妇就对，我自保就不行？合着今晚我出点啥事你心里才舒坦？还是说你就巴不得想看看今晚我一尸两命？”田丽看见王宇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只是低头在沙发坐着，她不再做任何的期待，怎么痛快就怎么说。

        “反正你不能拿刀砸人！我看你就是没家教，进门也不叫人，还怂着王宇不和我们去见老朋友，你这个女人安的什么心啊？”貌似有点不占理，婆婆干脆换了个点死命抓着说。

        “家教？你也配讲家教，你自己也是有女儿的人，你会怂恿你女婿偷偷把钱藏起来给他父母花，给他兄妹花，就是不给你女儿花。别说花了，连知道都不让你女儿知道。就让你女儿傻乎乎地省吃俭用，衣服破了舍不得买，你特高兴是么？”话题居然上升到田丽的家教，她忍不了，梗着脖子顶着一张红彤彤的脸爆发出来。

        后果？她懒得想，只是撕心裂肺的叫着，同时求生的本能让她的身体往靠墙的座机那缓缓移动。

        “恶女人！”婆婆被噎得哑口无言，只能嘲她啐了一口发泄。

        突然王宇站起身来，往田丽这个方向走来。

        田丽一个激灵站起来，拿起了话筒，她怕再被打，本能的想要自保，“我报警了，今天谁也别想走！”

        奇迹发生了，刚才骂骂咧咧的那一家人都安静了下来，全都停下动作看向田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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