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英雄树下

魏良弓在西洲驻守了近二十年，可谓是百战百胜，拒敌于外。因而他才会成为西洲百姓眼里的战神。
  魏念晚本想从这些牧民的口中打听一些自己父亲的事迹，可谁知老村长才起了个头，一旁的严公公就立时出声制止：“老人家，还是莫议政事为好。”
  喝得已有几分醉意的老村长闻言略微一怔，继而想到魏将军最后便是死在当今圣上的手里，而坐在这里的就是当今圣上的儿子……不由后悔起来，自己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见他不敢再继续说了，严公公安了心，可魏念晚却略觉扫兴，她破天荒的端起酒碗来敬向老村长：“阿伯，我敬您一杯。”
  老村长满脸堆着笑，却又觉得很是惶恐，忙举起碗来，可疑低着魏念晚的酒碗一截，然后道：“草民哪敢受魏女傅的敬，这碗该是草民敬您！”
  说罢，老村长仰头将酒喝下，一张老脸儿已是红扑扑的。
  魏念晚便问起：“老伯，方才您说的那位战神，可是魏良弓魏将军？”
  好不容易揭过去的话题又被魏念晚给提了起来，严公公神色变得有些难看，转眼去看自家殿下时，发现萧誉果真有些不自在。
  老村长见璟王的师傅都能随便提魏将军了，先前的那点顾忌便打消了，笑呵呵地应着：“正是那位魏将军！”
  “那老伯对魏将军了解多少呢？”魏念晚一边给老村长斟酒，一边打探着生父的事情。
  老村长又喝下一碗酒，话匣子算是彻底打开了，说道：“政事咱们平头百姓是不敢妄议的，今日我只说说这魏将军沙场上的传奇！”
  老村长这一说，便说了足足有半个时辰，魏念晚听得饶有兴致，不时倒上一碗酒，搭上几句腔，更多的时候就这么坐着静静听着自己亲生父亲的事迹。里面有她之前听养父母和旁人说起过的，有她头一回听说的。
  当听到老村长说起他们村头那棵胡杨树便是魏将军亲手所栽时，魏念晚蓦地瞪圆了双眼。这是头一回，她知道父亲有实实在在的东西留在人间。
  她忙问：“现下那棵树长得可还好？”
  老村长笑道：“好着呐！”
  他目光逐渐变得幽邃，似陷入了回忆：“想当年魏将军初来我们西洲时，还是位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他带兵赶走了盘踞在这附近的一帮沙匪，我们这些牧民为了感激他，便请他在村头栽下一棵胡杨树。”
  “胡杨树在我们这里也叫英雄树，那棵树就像魏将军这个人一样，长得凌厉挺拔，高大威武，守护着我们这些人。”
  “二十年后，英雄树成了才，魏将军却要离开我们西洲了。魏将军带着他的魏家军路过我们村寨时，看到了二十年前自己亲手栽下的树已长得如此高大，很是感慨。”
  “魏将军在西洲的那二十年，吴人未能再踏进咱们大梁一步，村子里也因天下太平各家子嗣兴旺。魏将军看到村口有那么多孩童玩耍，便又亲自在那棵胡杨树下架了一个秋千，给孩子们玩儿……”
  说着说着，老村长就开始掉泪，后面的话便不方便再说下去了，可他每每记起那一幕便觉难受。想不到守护了他们二十年的战神，这一去便是真的彻底离开了大家。
  老村长的故事讲到这里就结束了，其实在座的人里也没有几个在认真听他讲故事的，大家喝酒的喝酒，酒足饭饱后打瞌睡的打瞌睡。只有魏念晚和萧誉认认真真地听到了最后。
  魏念晚眼中莹然，她强忍着没在外人面前掉泪，回头看萧誉时，见他神色怆然，像是在遗憾自己年幼时一句话酿成的苦果。
  魏念晚心下冷笑，他至多也只是遗憾，并不会后悔。因为就算是再重新让他选一次，她知道他也一定还是会选择帮他的母妃。
  萧誉似是察觉到魏念晚投过来的目光，抬眼回看她时，她却倏忽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自然地扫视了一圈儿众人。
  一半的人都倒地睡了，隔壁的那些牧民也在先前三三两两的结伴地回村子里去了，这会儿只剩下老村长一个了，而老村长也显然是醉了，竟开始地着天边的月亮说起了胡话。
  魏念晚便趁机道：“老伯您喝多了，我先送您回村寨吧。”
  萧誉闻言微微错愕，赶忙制止道：“这种等就不必师傅亲自去了，随便派几个人去便好。”
  “殿下，是我想散散酒，顺道看一看这村寨的模样。”魏念晚说完，见萧誉又要说什么，忙又接着补了一句：“方才听老伯说起，村子里老幼妇孺多，还有几户孀居的寡妇。若是有外男过去，怕搅扰了她们的安宁。”
  这话算是将萧誉未出口的话给堵了回去，他原本想说的是他愿陪她一起去。既然如此，也只能妥协道：“那我陪师傅往那边走走，待到了村头我便返回。”
  见他已做了退让，魏念晚也不再拦阻，点头应好，便搀扶起老村长来，叮咛着：“老伯，当心，我这就送您回去睡觉！”
  湖边离村寨果然极近，踏着月色才走出百来步，便已看到了几处屋舍的轮廓。
  魏念晚让萧誉就在这里等着，自己扶着老村长走了过去。一入村子她便看到了一棵高大的胡杨树，不由驻下步子仰头细瞧，想必这就是父亲当年亲手栽下的那棵胡杨树。
  许了吹了几步风的缘故，老村长竟比先前稍稍清醒了一点，随她抬头看着这棵树，笑指着树冠道：“就是它……它就是魏将军亲手给我们栽下的英雄树！”
  说罢，老伯竟童心未泯的走过去，张开双手去环住树，将耳朵贴到上面，嘴里嘟囔着：“古人都说葡萄架下可以听见牛郎跟织女的悄悄话，可见树是能通神的……其实我们也常会在这树下听……听我们西洲的战神……”
  “你、能听到他说话？”魏念晚突然也变得天真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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