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缘落青楼

幽谷之中，一身穿淡蓝色翠烟衫的女子正和一文弱书生打扮的男子并肩而行。

        女子面色红润，略带羞涩之意，她道，“刘郎，近日……可是有难处？”

        被唤作刘郎的男子牵上女子的手，温柔说道，“栀儿你放心，我既许诺要娶你，定会做到。”

        女子凤眼微收，微微侧着身子，略显娇柔之态，手中的笛箫轻轻覆盖在了红唇上，带着几分哀伤，“刘郎不嫌我为青楼女，我心中感激至极。”

        “栀儿，不要胡说，若非当年柳家被冤，你也不会栖身于青楼，你我从小一起长大，在我刘文生心中，你一直是你。”

        柳栀眸中深情百转，“刘郞……”

        刘文生清秀的脸容温柔儒雅，“栀儿……”

        柳栀忽然顿住，“刘郎，你可听见什么声音？”

        “声音？”

        刘文生仔细一听，似乎原本没听见什么声音的，但在柳栀认真的神色下，渐渐听见“咔哧”“咔哧”嚼东西的声音，在安静的山谷里越发响亮。

        “是老鼠吃东西的声音吧。”

        “不是哦，刘郎仔细听，像不像人嚼东西的声音？”柳栀背对着刘文生，声音轻飘飘的，在寂静的夜色下莫名诡异。

        刘文生想到了妖怪吃人肉的声音，越听越觉得像，咽了咽口水，扯柳栀衣袖，试图看清柳栀的脸，干笑道：“栀儿，天色有点暗，我们回去吧。”

        刘文生转头看向身后，猛地被蹲在他身后的小人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步步退后，哆嗦个不停，“鬼……鬼……鬼啊！”

        柳栀差些摔了，晃了晃神，便看见一个满脸是血，穿一身白衣的小孩，小孩嘴巴鼓鼓的，像是在嚼着什么，吧唧吧唧的吃着，似乎很享受，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二人。

        刘文生一下子窜到柳栀身后，抖个不停，完全没有刚才贵公子的模样。

        柳栀并未恼怒刘文生如此，她知道刘文生生平最信鬼神之说，如此情景之下，会这般失色并不奇怪。

        柳栀仔细看了那小孩子，发现似乎是一个十三岁左右的女孩，因为她的头发很长，身形娇小，虽然脸上带着血，但可以辨认脸型。

        柳栀上前，有些惊讶，“刘郎，这……好像是人。”

        刘文生很窝囊地喊道，“哪里像人了！那妖怪在吃人！”

        柳栀捂嘴笑了，发出悦耳的轻笑声，“怎的如此年纪了你还信这种事？那些妖魔鬼怪只是戏中之事罢了。”

        柳栀取帕子轻轻擦拭干净小女孩的脸，“看，是一个女孩。”

        那张被划了一刀的脸带着血迹，一双乌黑的眼中毫无神情，因为被人打扰了，没法继续吃东西，便一动不动盯着面前漂亮的姐姐。

        刘文生这才稳了稳心神，赶紧起身。

        柳栀轻声问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沉默，有些苦恼和迷茫，随后，摇摇头。

        刘文生忽然发现女孩穿的衣服十分不合身，袖长衣拖地，怎么看都不和谐。

        刘文生有些不确定地对身前柳栀说道，“她……她是什么时候站在我们身后的？”

        “也许她是从树上下来的。”

        身无分文无家可归的乞丐，会想上去摘果子。

        柳栀柔柔地问道，“你可有去处？家人呢？”

        女孩摇头，眨了眨眼，指着柳栀腰间的玉佩，软软地说道：“我要吃这个。”

        “这个不能吃的。”

        小女孩委屈道：“我饿。”

        柳栀心感一丝怜惜，她初时逢家中突变，亦是四处流浪，感受过一阵子饥寒交迫的日子。

        柳栀道，“你可愿意和我走？我身边缺个丫鬟，虽然……我在青楼，但你若求个温饱，足矣。”

        小女孩歪了歪头，是能吃东西的意思吧？

        刘文生扯了扯柳栀的衣角，“栀儿，我知你心善，可你不能总是带小孩回去，她们可怜，你也艰难，世上可怜的多了去了，你如何顾得过来？”

        柳栀只是垂帘，伸手将女孩轻轻带进怀里，而后抬眼含笑，“刘郎难道是怕我会因此不陪你？”

        刘文生挠了挠头，很纠结地说道，“怎么会……”

        ……

        客栈。

        柳栀找来大夫为女孩治伤，大夫只道，“这脸伤过重，只怕……”

        柳栀皱眉担忧，“这容貌于女子如此重要，大夫，您再想想法子。”

        大夫看了一眼女孩脸上的刀伤，直摇头。

        柳栀掩面略显忧愁，“若她就此成长，如何不会受人嘲讽。”

        “老夫可尽力一试，但……留疤难免。”

        刘文生拍了拍柳栀肩膀以做安慰，对大夫行了一个礼，“大夫，劳烦您开方子。”

        “刘公子客气了。”

        刘文生送走了大夫，之后吃痛地摸了摸自己刚刚和大地亲密接触的屁股，见柳栀皱眉不开心，便说道，“栀儿，别担心了，真这样也是她的命。”

        柳栀瞪了刘文生一眼，刘文生立刻放下了摸屁股摔伤的爪子，斯文地站好。

        刘文生咳了一声，问道，“这个……小家伙怎么会被人弄成这样？”

        这些刀伤，明显是被人毫不留情的划出来的，脸上倒还好，这身上的伤大大小小的数目多的惊人，刀刀致命。

        这小女孩经历了什么？

        柳栀理了理女孩的头发，“这小姑娘状态不好，现下也问不出什么。”

        刘文生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抓住柳栀，“她不会是被拜仙山的那些疯子给弄成这样的吧？”

        刘文生顿时有些担忧，“若是那些人，栀儿，这小家伙不能收留……”

        “可”

        刘文生劝道，“若是这青楼之人被牵连呢？那些人向来残忍，其中干系，栀儿，你知。”

        这些年，尽管那些疯子的行事那般狠毒，他们这些手无寸铁之人为保命，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仅仅因为他们怕死，还因为他们怕身边的人死去，在意的人死去。

        柳栀神色闪了闪，“刘郎可知近日有一传言。”

        刘文生听明白了柳栀的意思，只问道，“你是说卫家将受朝廷之命来此卫城之事？”

        柳栀面露出一丝喜悦，“你竟知道！那此事便是真的了。”

        卫家之名，家喻户晓。

        哪怕他们出生在离京城很远的小城镇里，他们也十分仰慕石家军队。

        国初，外敌入侵，肆意掳掠烧杀，卫家守卫边境，上下百余人，只卫右刃一人生，其余人皆战死沙场，卫家战果，是国百年和平，百姓无恙，国土完整。

        今日卫家，家主在朝为相，膝下三子两女。

        一女已嫁往领国巩固两国友谊，另一女已与他国王族订亲。

        两女皆善武能才，巾帼不让须眉。

        女子如此，又何况男儿！

        刘文生自小仰慕被教书先生熏陶，也是十分仰慕卫家将，期望有一日能见到他们。

        柳栀兴喜道，“这可太好了，我们此地总算有太平的日子了。”

        刘文生忽然想到了什么，便有些不高兴，“皇帝老儿忽视了我们这片地这么多年，如今忽然派大名鼎鼎的卫家公子来此，其中怎不会有猫腻？理由却那样好听，哼，谁知道……”

        柳栀急忙捂住了刘文生的嘴巴，“你怎的还是如此逞口舌之快？这些大不敬的话你说了万遍了，再如此，哪天不注意说与他人听，你会丢了小命的！！”

        刘文生不在意，语气略带几分书生的傲气，更多的是生气，“我说的不对吗？柳家之事，就是最好的例子。”

        柳栀有些着急，“你刚还要我为身边苦命女子想想而做事谨慎些，怎么你就不为刘家想想而将你的嘴巴收一收？”

        刘文生气道，“我实在难受！如今来的是卫家小公子，刚被皇帝赏赐黄金万两，就被派来此地，指不定是皇帝也盯上了我们这的宝物，所以……”

        柳栀骤然落泪。

        刘文生立刻变脸，有些慌乱失措，“栀儿？怎么了？”

        “我感叹我命不好？”

        “怎么这样说？”刘文生懊恼，“我不该提你伤心事的，对不起。”

        柳栀摇头，“失了家成了孤儿也就罢了，以后嫁于你，我又该再失一个家，成一个寡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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