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第二天再去，果然不给我们开门了。

        我朝院里喊：“芙姐姐，药是我自己上山采的，我先煎上，你待会来村口拿啊！”

        展延一早就背着药篓子，拉着小板车在村口支起摊子。娘在摊子后煎药，按着伏师傅交待的，仔细守着药炉。

        李珩和李霁、李云今天也跟来了。

        李珩也不去杜家，就坐在摊子后边，悠哉游哉地乘凉。李霁守着李珩，李云帮着娘煎药。

        伏师傅坐在摊子后边，展延一边忙活一边喊：“瞧一瞧看一看啊！看病不要钱啊！”

        隐户村的人慢慢聚过来，试探地看着小摊子。

        展延乐呵呵对村民道：“这位小姑娘是杜家的二孙女，拜了神医圣手伏医生为师，今天来给大家义诊，只要大家不嫌弃，伏医生号完，让我们二姑娘也上手号一次，今天看病不要钱，拿药也不要钱。”

        村民陆续来摊子前，展延一边吆喝一边让村民排队。

        若若跟着伏师傅，伏师傅讲一些医理，我再给她细细解释，她自己上手号脉。

        看了一会，伏师傅说：“看你煎药背书还挺熟练，号脉却生疏。”

        若若回：“没人让我号嘛……哎？芙姐姐！”

        杜芙提着食盒，跟着村民排队，见着我们也不扭捏：“妹妹，伏师傅，昨日拌嘴，好好的饭没吃畅快，今儿晌午一定再来。”

        伏师傅不说话，若若忙点头：“好呀好呀，姐姐先把家里的药拿回去吧，刚煎好，一日两次可不能耽搁。待会师傅给村里人看完就过去。”

        若若拉着杜芙去摊子后边，和娘一起往食盒里装药。

        李珩这会不乘凉了，若若见他起来就给杜芙介绍：“芙姐姐，这个是三皇子李珩，我们去找展延恰好碰上他，伏师傅就是他带来的，他说有事找祖父和叔祖父。”

        “三皇子，这是我大姐姐，杜芙。”

        杜芙脸上不见怯色，大方对李珩行礼：“见过三殿下，祖父在家中恭候多时。”

        “那便有劳大姑娘带路。”李珩也不多废话，叫李霁拿上药，跟着杜芙就往杜家去。

        若若怕自己坏事，跟我换了，让我跟去应对。

        昨日在杜家娘和我说的应该对他们有点触动吧？

        若若不明白：【刚才还不给我们开门，怎么一会就让杜芙来请了呢？】

        我回：【人家可没让杜芙来请，杜芙是来找咱们拿药的，恰巧碰上李珩等在这罢了。早上不给咱开门，是昨日一家人拌嘴闹脾气，这会让李珩进门，是想打开天窗说亮话，不占他医生的便宜。】

        【怎么这么多弯弯绕！】若若急了，【好没意思！】

        我笑了：【当初我也是完全看不懂，十三岁被接回京城待嫁，才被逼着学的。你嫁人以后，要料理内宅，执掌中匮，还要搞社交拉关系，就是好没意思。】

        若若沉默了一会嘟囔：【那我可不嫁人了，还好李老三说给我月例。】

        我松了口气，没想到这点小事就能说动若若不嫁人，早知道我就早让她被现实摩擦摩擦了。

        到了杜家，杜彧和杜彣两位，一个黑着脸，一个微微笑，鹤骨霜髯跟俩没钱买好衣裳的老神仙似的，正坐在院子里对弈。

        李珩进来，杜彧掀开眼皮瞄了一眼。

        李珩忙行礼：“见过两位杜老先生。”

        杜彧哼了一声：“就是你，诓我徒儿、儿媳妇、孙女，回来气我老头子的？”

        李珩脸皮那是真厚，一点不带羞愧：“先生说笑了，展主事学富五车，钟夫人书通二酉，二姑娘雏凤清声，他们怎会受人诓骗。晚生此次前来，实是有要事相商，事关大晏百姓安危，还请借一步说话。”

        杜彧怒哼哼地起身，杜彣也笑呵呵起来，朝里屋走去。

        李珩让李霁守在门口，三人进了屋子。

        杜芙告诉我杜昂去地里干活了，先带我去杜昭夫妇屋子给他们奉药。

        杜昭夫妇脸色看着比昨天略好些，寒暄一番又去见陆氏。

        杜芙看我号脉像模像样，问：“妹妹为何想当医女？”

        我回：“早先跟娘在外边无依无靠的，就靠着学医的这点皮毛勉强糊口，现在正式拜师，要好好学，在隐户村，会治跌打损伤很吃香的。”

        正说着，忽然听见陆氏的屋子哗啦一声，我和杜芙赶紧跑过去。

        陆氏要生了！

        我这是什么稳婆运气，前世碰见杜芙生产，今生赶上陆氏发动。

        我也顾不得其他，赶紧和杜芙一人一边架起陆氏，扶她到床上。

        我急道：“芙姐姐，你去烧水，我去叫人！”

        “哎好！你叫谁去？”

        “梁婶郭婶！”上辈子给你接生的就是她俩。

        “她们在……”

        “出门左拐大树墩子旁边，我认得！”

        李珩也听见了动静，我喊着三婶婶要生了就往外跑，李珩忙让李霁去村口找伏师傅。

        我撒丫子就往梁婶家跑，她跟郭婶住隔壁，刚才诊脉见她俩拿了药往家走的。

        我喊着救命叫上人就往杜家跑。

        杜芙已架上水壶，杜彧、杜彣、李珩守在院中，杜昭夫妇也搀扶着出来。

        “哎呦！你们这老的老病的病，就别杵这裹乱了！”

        “啧啧，这后生长得真俊啊，别挡道别挡道！”

        梁婶、郭婶特别不把自己当外人，一边絮絮叨叨一边跟着我小跑进屋给陆氏接生。

        我送她俩进去就去厨房跟杜芙一起烧水。

        水壶太小了，我直接往大锅里倒水。

        伏师傅被李霁、李云搀着也到了，铁青着脸：“老夫又不会接生！止血药赶紧备上！”

        伏师傅薅着李霁鼓捣药。

        娘和展延也小跑着进了院子，娘赶紧来厨房端水。

        我们这边一盆一盆往屋里送热水，准备干净帕子。

        好一通忙活。

        幸好陆氏已生产过，孕期又无甚进补，长龄长得不大，很快便出生了。

        长龄一声清亮的啼哭，让我们放下了心。

        杜彧、杜彣郑重谢过两位婶子，杜芙和我千恩万谢送她们回去。

        杜芙纳闷我怎么会知道接生的事，还知道去找梁婶、郭婶。

        我骗她，我和娘在来岭南的路上见过太多病人，接生自然也见过，而且我们老早就来过村里，只是不知该怎么认亲，才一直不敢露面。

        这话昨天娘就提了，但显然他们并不相信。

        而今见我这么轻车熟路找稳婆，杜芙似乎有点为怀疑我们而愧疚。

        我们前世就亲如一家，今生也要做亲人，亲人还在乎这？我就朝她傻笑。

        杜芙笑嘻嘻捏了捏我的脸。

        等我们回去，李霁和展延正在收拾院子。我们就去陆氏屋子，娘和李云已将染了血水的秽物堆在地上，我们四人又一番忙活，安顿好陆氏和长龄，便出来洗衣做饭。

        李珩跟杜彧、杜彣在屋子里不知商量什么，直到饭菜上桌才出来。

        去地里干活的杜昂也回来了，见了李珩很吃惊，李珩跟他们一桌吃饭就更吃惊了。

        这一餐吃的很微妙，除了伏师傅，其他人各怀心事。

        饭后，李珩说有事先走，明日再来拜会。

        杜彣也不让杜昂去地里了，叫上杜昭一起，四人进了屋子。

        我们回了村口小摊子。

        伏师傅翻检药材，制清瘴散的药快用完了，我还得上山采。

        这次伏师傅也想去，先前他旅途劳顿，没休整好，今天养好了就迫不及待想上山。

        伏师傅有点小孩脾气，喜怒都写脸上，对医术永远保持着旺盛的好奇心。

        我就叫上李云，带着伏师傅，三人进了山。

        野山没路，李云很小心地在走过的树上都刻了标记。

        一路走，伏师傅就一路问巫医的事，我也把我知道的讲给他听，但是毕竟我们只说自己在岭南待了一小段时间就去荆州了，所以不敢讲太多，只挑瘴气、中毒这些讲。

        伏师傅也会给我讲一些跟巫医相似的医理，这些我前世没学过，前世在医帐里都是应付外伤，旁的知之甚少，我和若若就开启好奇宝宝模式，这也问那也问。

        李云经常在外走动，对用毒很上心，也听得起劲。

        我们仨俨然忘年交的架势，不知不觉进了深山。

        日渐西沉，我才惊觉时间不早了，催着他俩赶紧往回走。

        走得太急没留神，我一脚踩空摔下了山崖，幸好树枝多，给我刮出很多口子，到底是没摔太重，只伤了脚。

        李云着急地就要下来救我，我赶紧喊住她，万一她再伤了，我们走这么深，可难回去了。

        还好李云、伏师傅都很冷静。

        李云让我躲开些，解了外衫，撕下一半系在我摔下去的地方，又把火折子用另一半包好坠着石头扔下来。

        她说先带伏师傅原路回去，叫上帮手再来救我，让我不要走太远，找个避风的地方生火等她。

        我连连答应，李云和伏师傅听我中气很足，这才离开。

        我单腿蹦着捡起李云扔的火折子，四下张望，正往一棵大树底下蹦，脚下又是一空。

        天旋地转以后，我艰难爬起来，完了，这回真不知道滚哪去了，朝上看已然看不见李云系的外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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