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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月色


  这顿饭吃得林月野兴致索然,说来也是自己矫情,明明已经如愿以偿的把吕茶给虐了一番,却又因为太过高调而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短短一顿饭的时间里,林月野的顶配高奢男友“江总”就在A、B、C、D四位的微信动态中以各种形式强势出圈,一时间——满城风雨,关于小江总背景的猜测也是甚嚣尘上,其热度,简直是不输某些当红小生……
  面对自己“现象级”的爆红,男主角江映倒是表现得相当从容,按他的话来说,凭自己的才华(姿色),能有今天,那也并不意外。
  林月野只恨此时没个趁手的家伙事儿——不然她铁定一把呼死他都不带喘气儿的!
  买完单,另有两名挂着名牌的侍者恭恭谨谨的走进来,其中一位在江映身旁九十度鞠躬,轻声细语道:“江总,您的储存余额还有四万三千七百二十一元,这次的消费总共……”
  林月野眉心一跳,移过目光环视同学会“众生相”,别的不说,吕茶的脸的确有些变绿了,牙关紧咬,像是憋着不少骂人的话。
  ——“今晚怕是有人要躲在被窝里偷摸着抹眼泪咯!”
  —
  “最后这个环节是你特地加上的吧?”待众人相继离开后,林月野用手肘暗戳戳的推了推坐在身旁叠纸巾玩儿的江大少爷。
  江映懒洋洋的回过头,只见林月野正黠着一双狐狸眼,浓密卷翘的睫毛忽闪忽闪,为勾人的眼神中又添上几分机灵劲儿。
  尽管认识这么久了,江映也常被她的美色所俘获。
  “是,倒也不是。”江映将头向后抵在带有一定弧度的靠背上,眼神放空。
  “不管怎样,谢谢你。”林月野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说出了那句感谢的话,她侧过身,学着他的样子将脑袋靠在圈椅上——果然挺舒服的。
  他转头睨向略带倦色的林月野,有些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是不是朋友啊,这点儿小事都跟我谢来谢去的?”
  林月野听后鼻底哼了一声,也不搭理他,只抬起手虚画着眼前的环环光影。
  一缕晚风拂过窗外开着零星几点花骨朵儿的桂花树,留下窸窸窣窣的声响。林月野放空着心绪,拢了拢针织衫子的领口后,便开始阖上眼假寐,隐约听见些堂前宛转悠扬的丝竹声,纤细的指尖在木椅扶手处轻轻敲着,也算是合着拍子。
  ——“当真是下足功夫了。”
  林月野这两年也吃过不少打着国风旗号揽生意的餐厅饭堂,可往往不是差些火候,就是“用心营销,用脚做菜”。
  像桂酝斋这般规制的,可谓是凤毛麟角。
  一边想,林月野缓缓行至窗边,将头倚靠在左侧窗牖前,木质本身温润的凉意渐渐传至额角,使她不禁轻声叹了口气。
  她觉得有些累了。
  江映抬起头,内心片刻恍惚,旋即撑着木把手起身,像是下定了主意般,没两步便跨出了包厢门。
  林月野抬眸盯着他宽阔的背影,像是朝外嘱咐了什么,而后转身快步走到林月野身边,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往外走。
  “咱回家吗?”
  “不,我先带你去个地方。”
  —
  跟随着江映的脚步,林月野挑开斑竹篾条的帘栊,走过赭红黛青的厅堂,穿过的雕栏画柱的长廊。
  他步子大,林月野到最后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速度,但心头涌动出的一种没由来的喜悦却冲淡了昔时的倦意,两人逐渐如孩童般肆意起来,就连撞到人甚至是差点碰倒昂贵的瓷瓶,两人也未放慢脚下的步伐……
  终于,在后院处,林月野开始听到周围有静谧的水流声。
  她顿住,像是一时间偃旗息鼓。
  莺歌婉扬,百啭千声,江映缓缓拉开眼前的竹帘,引得一阵风铃簇响,借着月色,林月野看见水栈边静静卧着一支小木船。
  船上摆着蒲草编就的蒲团,白色的靠枕垫在两侧,看起来柔软又温暖,船头的小铜熏笼正徐徐的冒出缕缕烟气,氤氲在月色中,一层纱似的笼下来,像是船桨下的碧波荡漾。
  江映率先踩上船尾,一时间,小舟开始轻微摇晃起来,他展臂平衡着身体,逐渐站稳脚跟后,才向水栈上的林月野徐徐伸出手。
  林月野的眼睛在湖光映澈下变得很亮,她忽的笑了,在看到江映向她伸手之后,她如同微醺般陷入了一种美妙的恍惚。
  “哐铛铛…”林月野一如既往的摔在了江映的身上,两人四目相对,却又坦坦荡荡,没人能抵挡得了此刻的月色撩人,也没人能预测今晚到底会发生什么。
  林月野有些笨拙的爬起来,坐到蒲团上,拍拍裙子,却发现上面一点儿都没弄脏。
  她伸手将江映拉起来,一只手力气不够,又加上一只,小舟在湖面上摇摇晃晃,让人觉得晕乎乎的好玩儿,不算太高的船顶两侧垂下宽宽的苎麻帷幔,一时间,浪漫天成。
  —
  “这里是沉月沚,相传是过去郢江的分汊口,大概三十年前吧,这里还是一个小公园。”江映靠在垫子上说起了从前——只不过这一听就不是他的故事。
  “那年我妈在这里划船,划着划着,不知道怎么就掉下去了。”江映说到这里时笑了,林月野也跟着笑了,捂着嘴,笑的甜甜的,眼底的水波似星河涌动,笼罩在熏炉的烟波中,让人有些看不清此刻的各般神情。
  “然后我爸就登场了,当年他还是个挺俊的小伙子,也没有啤酒肚,”江映说话间拍了拍自己的腹部,“但故事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他凑近了过来,眼睛里带着一丝诡黠。
  月光如纱织的雾霭,而年少心事就如银针般穿梭在其中,显得清晰又单薄。
  “我妈一上来就给了他一巴掌,想来我爸也是挺委屈的,好不容易英雄救美一回,还被打了个嘴巴子,两人也算是就这么认识了,我爸就开始着了魔似的追人家,什么送花啊,带她兜风啊,反正什么洋气就干什么。”
  “后来呢?”
  “后来,故事可就长咯,我妈瞒着家里所有人出了国,这一走,可就是两年,回来时,发现我爸竟然还在等她,顿时被感动得泪哭流涕,说什么都得和他在一起,没几天功夫就拉着他去民政局领了证。”
  “然后这里就被你妈妈给买下来,做了桂酝斋?”林月野双手抱膝,并将头轻轻枕在手臂上,一缕柔软发丝的发丝不知不觉间垂下,遮住半边眼帘。
  “对,听说这里许愿特别灵。”江映将手撑在身后,修长的双腿大喇喇的搭在船上,悬空了一半。
  “许个愿吧。”江映低头看了看表,湖面泛着素白的月光,一眼望去,如万千银鱼翻滚。
  “嗯?为什么啊。”林月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将头发撩至耳后,学着江映也看了一眼表——只不过他的是机械表,看的要更清楚些。
  “林月野,生日快乐。”
  ------题外话------
  郢江沉月沚,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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