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一次照相

刚进入七月，也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挂在天上的太阳，像一只大火球，晃得人睁不开眼。被太阳炙烤着的大地，如蒸笼般让人喘不过气来。
  村东头的那条小河，由于频繁降雨，汇入了大量的泥沙，变得不再清澈。河水被晒得滚烫，懒懒地流淌着。
  狗儿们躲在房屋的阴影里，伸着长长的舌头，‘哈哧，哈哧’地像得了哮喘。
  秋丫中午放学回到家里，径直走到压水井边，打算先用它解解暑。
  先压上好大一会儿，把上面晒的温热的水排出去，待水变得清凉，一只手捂住井嘴，一只手继续压，待井水憋满井头，趴在沿口边上，牛饮一通，顿时感觉凉哇哇的、沁入心脾。
  顺便再洗几把脸，然后把鞋脱了，在井台里冲一冲脚丫，整个人立马变得清爽通透起来！
  秋丫娘把炕桌放到灶房门口通风处，地上再喷洒上一层刚刚提进来的凉水，一股泥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然后再把高粱米水饭过几遍水，直到变得凉凉的，一家人才就着蘸酱菜吃了起来。
  午饭过后，在田里干了半天活的大人们，开始躺在炕上歇晌。
  孩子们却精力旺盛，趁机偷偷溜走，正是上树爬墙、调皮捣蛋的好时机。如果看到谁家菜园子里的瓜果熟透了，潜进去顺走几个，就更美了。
  天气就像婴儿的脸，说变就变，刚刚还晴空万里，不一会儿就阴云密布，紧接着电闪雷鸣。随后榆钱大的雨点开始‘噼里啪啦’地掉落到地上。
  铁蛋跟三虎庆幸没赶上雨，刚淋到身上几个雨点，正好踩着下午第一节课的钟声跑进教室。
  玉蓉老师早已站在了讲台上，同学们把手背在后面，正襟危坐，准备开始上课。
  他俩看了老师一眼，赶紧低下头灰溜溜地往座位上走，玉蓉老师一声断喝:“你俩给我站住。”
  铁蛋和三虎虽然有些心虚，还是做出一副不解的神情看向玉蓉老师，嘴里嘟囔着:“我俩没迟到呀？”
  “对，你俩确实没迟到，但是，中午你俩干啥去了？”玉蓉老师口气严厉，目光如炬。
  “没……没干啥去呀！”三虎嗫嚅着，有些胆怯。
  “对，我在家睡午觉了，我们在路上碰到的。”铁蛋梗着脖子，刚镚硬证地说道。
  “撒谎！你俩去河套洗澡没？”玉蓉老师见他俩不想坦白，直奔主题。
  “没有。”
  “对，我们没去。”
  铁蛋和三虎仍然统一口径。
  “哪位同学去刮一下他俩的皮肤？”
  马上有几个同学响应，纷纷走下座位，任凭铁蛋和三虎躲闪，架不住人多势众，还是在他们的胳膊和小腿上刮了几下。
  一道道白印立马显露出来，然后大声向玉蓉老师汇报:
  “老师，他俩就是去洗澡了。”
  “对，没错！”
  “刘忠学，你再敢嘴硬，就打发人去把你爹叫来。”玉蓉老师使出杀手锏。
  “凭啥？徐三虎我俩一起，凭啥只叫我爹来？”铁蛋有点不服气，反正有三虎陪绑，老师要是偏向，就坚决反抗。
  “先说说你到底去没去洗澡？以后还去吧？别死鸭子嘴硬、想着蒙混过关，这件事我一定要调查清楚。徐三虎也妥不过去，他爹上班不在家，处罚的事，我自有主张。”玉蓉老师仍然步步紧逼。
  铁蛋不再耍横，他是真怕找他爹，但是闭口不言，算是默认了。
  三虎见铁蛋认怂了，不再抵赖，变成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扫了老师和同学们一眼，直接承认：“是，我俩就是去洗澡了。”潜台词就是——能把我咋的？
  玉蓉老师先让他俩贴墙根罚站，等上完课跟着去办公室，再给他俩‘过堂’。
  每逢雨季，如果上游有地方下雨，河水就会突然暴涨，孩子们在河里洗澡，往往不注意，等发现洪峰袭来时已经晚了。
  前后左右的村子，孩子们在河里嬉戏玩耍、被大水冲走的例子已经不在少数。
  本村也曾经有一个半大孩子，踩进河底的暗坑溺亡。
  所以，到了雨季，学校三令五申，禁止学生在没有大人陪同的情况下，私自去河里洗澡。
  ……
  因为周六只上半天课，所以中午放学的时候，秋丫、娟子和海棠就约好明天去镇上照相。
  秋丫和娟子已经存了‘一笔’私房钱，春天挖的婆婆丁，晒干了之后拿去供销社卖了。
  还有平时捡的破绳子头、废铜烂铁，家里啃完的猪骨头，都被换成钱攒了起来。
  海棠家里条件好，当然不用做这些，开口要个一两块钱还是比较容易的。
  第二天，几个小伙伴吃完早饭、趁凉快早早出发，顺着从村子穿过的砂石公路、兴致勃勃地向镇上走去。
  路上盘算着每人照一张单人像，如果钱够用，几个人就合一张影，最好再分别照一张双人照。
  到了镇上，很快找到了挨着新华书店的‘东风照相馆’。就一条商业街，不难找，何况几个人都跟父母来过镇上，有印象。
  大家站在照相馆外面，先欣赏了一会儿橱窗里那些厚重的粗纹样片，同一个人、同一张照片，就做成了大小不等的黑白和彩色好几种样式，觉得太好看了！
  希望自己拍出来也很漂亮！不过肯定没这么大，因为早就听说过了，这些照片都是放大的。
  进门跟照相馆工作人员询问了一番，人家极不耐烦地跟她们做了介绍。
  几个小伙伴根据自己的财力，每人可以拍一张一寸的，三个人再合拍一张二寸的。当然都是黑白的，对于放大之后再上色的彩照、想都不敢想，要贵上好几倍呢！
  几个人第一次照相，心里惴惴不安，甚至有点胆怯，拍完之后，都对自己的表现不够满意。
  海棠因为太害怕了，在工作人员说‘笑一笑’的时候，有点哭笑不得；秋丫觉得闪光灯一晃的时候，自己眨眼睛了；而娟子认为自己的头发没整理光滑，有点乱。
  好在几个人的合影感觉还不错，一是先刚单人照时有了经验，二是大家一起坐在那儿，没那么紧张。
  虽然每个人都急切地想见到照片，可是被告知一周之后才能洗出来，只能回家耐心等待。
  好在不需要专门跑一趟，到时候找人拿着票据代取就可以了。
  几个小伙伴达成一致，如果照的好，有钱的时候再加洗几张，大家互相赠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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