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事实上，因为刚刚的情绪失控，加上这几天来偷摸丢了药没吃，这会儿病痛正叫嚣着在体内兴风作浪。

        张川疼得满身是汗，摊在床上就像是一张给水打湿的白纸。

        柯颜见此，担心得不得了，“小江先生，疼得厉害吗，需要去医院吗？”

        张川扯了扯嘴，骂道：“去你妈的狗屁医院。”

        不过声音太低，而且柯颜又急匆匆的扭身去那手机，所以压根没入了她的耳。

        他只得眼睁睁看着柯颜打电话通知完江初颖后，走到床边，嘴里说完“江姐姐说他马上就开车到楼下，我先扶您下楼。”后就伸手来扶自己。

        原主张川早年就患过白血病，这次是复发，从小的药罐子加上近一年来的各种折腾，肉咻咻的掉。整个人瘦得就跟衣架单单蒙了不健康的层黄皮似的，被看上去同样瘦瘦弱弱的柯颜轻易就架了起来。

        张川只觉得羞愤，羞愤得忍不住开始咆哮。“你放开我！”

        他提起一口气，抬手在柯颜光洁的额头上打了一下，其实是想揍眼睛来着的，无奈打歪了。

        柯颜却仿佛遭遇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目光一下子跳到怀中人的脸上，静静的眸子有什么东西正在急速的流转，一双眼睛深得好像没有底。

        张川被他用这样的眼神久久盯着，表明不动声色，但心里还是忐忑了起来。

        难不成被她察觉到了什么？

        “看什么看！”

        柯颜低声道，“小江先生，没事的，我不累，您，您不必替我擦汗。”

        “……”

        这一去医院，又是骨穿，又是打各种药剂，一折腾就是小半月。

        原本是说定只临时雇用柯颜一星期的，但张川却认准了柯颜不放，有时候在午夜疼醒过来，看不到柯颜的人就失控的咆哮，跟疯魔了似的。

        因为越是疼，他对柯颜的恨也就越深。

        实在是受够了白血病的苦，而从这梦魇一般的病灶中解脱出来的唯一方式就是杀死柯颜。

        现在，立刻，马上杀死柯颜。

        晚上的时候江初颖要离开医院外出开出租车，江父江母去世得早，江俊越的生活一直都是由江初颖负责，她其实曾经有过一份稳定的文职工作，但江俊越的再次病发后，文职的工资就难以应对医疗费用，加上需要经常往医院跑，时间上也需要更大的自由度，因而江初颖一年前就辞了文职的工作，开起了出租车。

        江初颖走后，张川就一会儿指挥柯颜去关窗户，一会儿又指挥她去把窗户打开，硬是把自己住院的生活过成里太岁爷的日子，以此来折腾柯颜。

        在柯颜被他指挥得团团转的时候，张川就坐在床沿上得意洋洋的看着，心里舒爽极了，脑袋也转得飞快。

        该怎么报复柯颜呢？

        他盘算着：刀刺、投毒、车碾、推下天台、五马分尸、凌迟处死。

        “小江先生，”做完了张川吩咐的事，柯颜慢慢走到了他跟前，他知道张川不喜欢吵，尤其不喜欢和他交谈。

        所以就轻轻瞥了一眼张川的脸后，就只是沉默着垂下头去看自己的脚尖。

        病床旁一时寂静。

        “呀。”柯颜突然站了起来。

        做贼心虚的张川给她吓得咻的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什……什……么？你干什么你？”

        “药，药忘记吃了。”柯颜转身就要走，“我这去倒水，那药您得按时吃！”

        说起药，张川就觉得嘴里尽是苦味了，胃里也是一阵恶心抽搐，连忙拦住她，“一晚上不吃死不了，你给我好好坐着。”

        只是普普通通治感冒发烧的药也就算了，几百块钱一支的特效救命药，那能说不吃就不吃。

        秉着护工的职业良心，柯颜好言好语地安慰道：“小江先生最近的精神和气色都好了很多，一定要再接再厉，说不定吃了这顿药，病就全好了。”

        等你死了，我这病才能好。

        这话当然不能说，张川只好耐着性子道，“那等会儿再吃。”

        “还是按时吃比较好，开水间就在走廊尽头，我马上就上来。”说着，柯颜一转身跑开了。

        张川哼哼几声，赖得再理会，继续沉浸于自己的杀人计划中。

        昨夜在各式各样的杀人方法中睡去，今早起来，柯颜却没有向往常一样及时递上来营养早餐和嘘寒问暖，张川起先还没放在心上，等了半小时，还是不见柯颜的影子，倒是这个点儿不该出现的江初颖急急火火的赶了来，令张川一阵警惕，立即追问：“柯颜呢？”

        江初颖削苹果的手顿了一下，一副不知怎么开口的为难。

        张川立刻警觉起来，“怎么，她死了？”

        “胡说！”万万没想到自家弟弟会来这一句，江初颖身子一抖，手里的苹果噗嗤一下滑出了掌心，“没有这种事，阿颜好好的。”

        “那你刚才那是什么脸色？不对劲，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快说。”张川目光冷幽幽的看着床边的江初颖，她神情有些犹疑，在张川看过去的时候慌乱了一下。

        “阿颜的哥哥昨天来医院找她，把她带回家了，说是我们家给的费用太低，想要柯颜换一个主顾。”江初颖无奈的说，语气里有些许苦涩。

        比起柯颜，那个号称是柯颜哥哥的男人真是很蛮横不讲理呀。心安理得的向柯颜索要了所有的钱，最后还不近人情地当众贬低她，并且恶狠狠的威胁柯颜换个更有钱的主顾，当面表示不会再让柯颜到他们家里工作。

        “柯颜的哥？”

        那里蹦出来个柯颜的哥了？

        哦，是我自己。

        因为怕被别人嘲笑被人骗了婚，张川在外人面前一向以柯颜的哥哥的身份自居，而决口不提他们那荒唐的婚姻。

        张川翻身坐起来，“你是说柯颜被我，不，被张川带走了，以后都不会来了？”

        “小俊，你先别激动，快躺下。”

        怎么可能不激动，柯颜对于自己那可就是定时炸弹。

        得马上把她和自己分开！

        早知道这样，就该昨晚就掐着她的脖子掐死她的。

        “小俊，你……”

        “我要喝水，去给我倒。”嫌江初颖烦，张川不高兴地打断她的话，把人支使开。

        “好，小俊啊，阿颜的事你别多想了，姐姐会再找个人来照顾你的。”

        江初颖去后，张川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的纹络发呆，那些没有章法的花纹延伸舒展着，回环往复成错乱的同心圆，密密匝匝的，水纹般向着视野内外流动，一如他此刻莫名其妙的经历。

        想来想去，张川也想通了，柯颜命硬，有各路妖魔鬼怪护着，杀不杀的暂且可以先放一放，而说来说去不就是卖了他一颗肾引发的这一系列离奇的事情吗？

        当务之急是抢先下手把人从“自己”手里买过来放在身边看着，不让柯颜有机会和“自己”接触，至于其他的就再徐徐图之。

        钱也不用他自己操心，反正有个便宜姐姐，不坑她坑谁。

        拿定了这样的主意后，等江初颖回来时，张川就又大喊了一声，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后就问，“你有多少钱？立即拿得出来的那种。”

        江初颖呆一下，呐呐道，“有，有三四万。”

        “靠，这么少！”

        江初颖又是钝了一下，忽而跳起来，情绪上的剧烈波动带着她的双肩有些颤抖，“小俊，姐不是说过吗，你安心治病，钱的事你不用操心，姐有办法的。”

        张川嗯哼两声，心里暗骂：又是一条穷狗！

        行吧，三四万就三四万，这年头买个马桶都可以分期付款了，就先拿这三四万块做首付。

        拿定了主意，仗着白捡的便宜身份，张川老大不客气的伸出一只手，“给我。”

        “什么？”

        “钱啊，把所有钱都给我。”

        “小俊，你要做什么？”

        张川不耐的提高了声量，“你别管，给就是了。”

        虽然是家里全部的存款，江初颖也不敢再多问什么，前不久刚自杀过的人，那里敢再刺激他。立马就去街对面的银行提了钱给张川。

        第二天一早，张川趁着江初颖来医院前，溜出医院提了钱袋去见“自己”。

        “那什么，”住了五六年的公寓，熟得很，巧的是门也没有锁，张川轻车熟路推门进去，正好对上客厅沙发上的“自己”。他顿了一下，自己叫自己名字多多少少有些别扭。

        “那什么，张川。”张川看着自己，将一路上打好的腹稿一股脑儿说了出来，“我得了尿毒症，需要柯颜一颗肾救命，你把她卖给我，价钱你订，定金四万，怎么样？”

        渣川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而很快的，这种表情像是一张面具，咻的一下飞到了张川脸上。

        他顺着“自己”的目光回头看到了两个人。

        准确的来说是两名警察。

        也是他太性急了，只管昂着头一路走进来，目中无人，全然没发现客厅角落里还端坐着两名警察。

        这一刻的死寂就好像天地被人掐断了咽喉一般。

        警察一：好猖獗一器官贩子。

        警察二：太猖獗了！

        张川：什么情况！？

        渣川：这王八蛋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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