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六章

“啧啧啧，娇气的小哭包，上次因纸鸢哭，这次又因什么？”一阵略带讽刺的笑入耳。

        沈长宁用力吸了吸鼻子，想揪出这个不礼貌的家伙。一抬眼，却发现正是上回弄坏她纸鸢的妖怪，他此时正躺在树梢上乘凉，显得好不惬意。

        她慌乱的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只留下一句，“与你何干！”便气冲冲的离去。

        那人笑的更欢了，没做任何阻拦，任由她去了。

        走到荷花池时，沈长宁好巧不巧碰上了前来赏花的尹贵妃。

        “哟，我当宫里怎么新添了个奴才，原来是那水性扬花的妹妹啊。怎么姐姐没了，妹妹赶着上位呢？果然都是下等的贱胚子。”

        尹贵妃呢，名思思，虽与沈秋菽年纪相仿，却是截然不同的二人，她生了一张极艳的脸，平日恃宠而骄，任谁都不放在眼里，并非良善之辈。

        沈长宁可不吃这一套，她本就如无拘无束的鸟儿，自由散漫惯了，对宫斗更是嗤之以鼻。

        如今害死阿姐的凶手就在面前，还敢主动挑事，长宁哪里忍了下去，横竖都是一个死，倒不如死得痛快些，于是用嘲讽的口吻接道：“贵妃娘娘可曾听过一句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臣女的阿姐再不济，也是后宫之主，岂容一些不三不四的妃嫔来评头论足？至于她是不是真的水性扬花，我想娘娘心里有数，不必臣女过多言说了吧。”

        “贱婢，你好大的胆子，胆敢藐视本宫，来人给我掌嘴。”尹思思瞬间变了脸色，眉目间也闪过一丝不自然。

        她身边贴身的宫女立即露出凶相，准备上来教训沈长宁，手正要落下，却悬在半空怎么也下不来，宫女使出浑身的解数反被无形中的一股气所伤。

        尹思思一看直接急了，皱起眉头不耐烦的训斥道：“没用的废物。”

        下人靠不住，就只能自己亲自动手了，相信不出二十巴掌这贱胚脸绝对花，她得意的勾了嘴角。

        结果那手却不受控制的反打在自己的脸上，如同中邪了一般。连打上十几个，脸都肿了起来，尹思思这才不停向沈长宁求饶，“神女，刚才是臣妾鲁莽，有眼不识泰山，求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吧。”

        沈长宁见状一头雾水，难道是阿姐在天显灵了？

        这时后方走出来一个黄衣少年，“一群聒噪的女人，你们吵到本大爷休息了。”

        他怎么跟过来了？

        尹思思还是控制不住的抽打着自己的脸，旁边的宫女自知无能不敢上前，又怕贵妃事后责罚，于是跪下来为其求情，“求仙人饶了我家娘娘吧……”

        “饶？可我什么都没做啊。”暮离一脸玩味的问一旁的沈长宁，“你见我动手了吗？”

        沈长宁后背一凉，这妖怪大人喜怒无常的，万一说错了什么话，一同迁怒于她可就不得了了。看在他帮了她的份上，她斩钉截铁的摇了摇头，“没有，贵妃娘娘中了邪，怨不得他人。”

        “很好。”暮离赞许的点了点头。

        沈长宁反倒不自在起来，这人的神情好像在对他养的一条犬说:不错，真听话。

        尹贵妃虽气但也不得不说着好话，心里生出一阵邪念，等自己没事，一定要将这两个狗奴才抓起来，管他什么妖怪神仙通通不得好死。

        “这样吧，我给你指上一条明路，等打完这五十个巴掌，再向小爷磕上几个头，兴许上天就能感受到你的诚意，自动停下来。”

        “你……”尹思思气的火冒三丈，却不敢再得罪他。

        “对了，小妹妹。你方才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究竟是在哭什么？”暮离淡淡的撇了一眼，转而主动沈长宁搭起了话。

        沈长宁只知三十六计跑为上策，谁知溜走途中还是被他提住了后衣领，“这么快就想跑，也不谢谢我替你解了围？”

        沈长宁瞪着圆圆的杏眼，泪花一直在眼眶中打着转，带一点哭腔，“都怪你……弄坏了我的纸鸢，你赔我……快赔我。”

        她其实并不是因为所谓的纸鸢而难过，只因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宣泄的点，情绪一崩而溃。

        “你这丫头，几日不见倒是越发的无理取闹起来，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

        暮离突然凑近，松开一直扯着她后衣领的手，顺手捏住沈长宁的手腕，“纸鸢我是没有，不过我知道一种更好玩的方式，就看你扛不扛得住了。”

        黄衣少年邪魅一笑，瞬间狂风大作，他化身成一把撑开的金色大伞，沈长宁的手也如着魔了一般，紧紧的抓住伞身。

        一个卷风，她被金伞带上了高空，就算是平日常看的小话本都不曾描述这样惊奇的场景，沈长宁整个人吓得瑟瑟发抖，不敢睁眼生怕掉下去。

        底下围着的太监宫女越来越多，等皇帝赶过来的时候，为之一怔，这暮离不愧是神物，还是逃了出来。

        “皇上，快来救救臣妾啊~”一阵凄惨的声音传来，皇帝顺势看过去，尹思思如中了魔怔拼命扇着自己的脸，娇小的脸蛋宛如一个猪头。

        “这是怎么一回事？”皇帝不悦。

        一旁的贴身宫女跪下来直发抖，“皇上，刚刚贵妃娘娘来荷花池赏花，见到前皇后的妹妹在此哭泣，本想上前安慰几句，结果那女竟联合妖物让贵妃娘娘自己扇自己……”

        皇帝若有所思的看向高空，心里莫名生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快意。

        “妖怪大人，你快别捉弄了我，我想回家……”半空中的沈长宁就没那么好运了。

        “行，你既然开口了，那就放过你吧。”

        “谢谢妖怪大……”沈长宁还未说完，那伞身变得异常滚烫，她不受控制握着的手瞬间失了效。

        她宛若羽毛，坠落下去，眼角缀下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

        那金伞竟直直倒了个朝向，她的身子稳稳的落入其中。

        他不再留恋高空，而是带她去了另一个地方。

        那是城外的一座山，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不过人迹罕至，金伞飞至山顶，化为人形，拉着她的手缓缓落地。

        沈长宁少时无聊曾听府里的丫鬟说过一些灵异故事，误以为少年将自己带到深山是方便分尸，大义凛然闭上了双眼，身体却止不住的发抖，“妖怪大……人！”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你要吃就吃了我吧，不过麻烦下手快一点，我怕疼……”

        暮离一脸不可思议的伸出手轻轻贴上了她的额头，嗤笑道，“想不到竟是个痴儿，脑子不太灵光，你真当自己是唐僧，吃了就长生不老。你心甘情愿也无用，我不食人肉。”

        “真的吗！”沈长宁立马睁开眼，“我就知道妖怪大人和寻常的小妖怪不同，自然不会做这种残忍的事。”说罢她又警惕性环抱胸前，“那你带我来这无人的荒山，是想干嘛？”

        暮离撇了一眼她瘦弱的身板，“我对一个各方面平平的女人可没多大兴趣。”

        “哦……哦哦。”沈长宁这才放下心来，木讷的点着头，反应过来后气急败坏的跺了跺脚，“妖怪大人，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一个姑娘呢，我虽然某些方面平平，但也有别人所不及的长处啊，比如我一餐虽吃的多，但每每睡到日中起，一年到头算下来不知比常人节省了多少五谷呢。”

        “那你可真是与众不同。”闻言，暮离露出一个不明的浅笑。

        而沈长宁却听不出言外之意，得意的颔首，“那当然，我阿姐也常说我是福气之相，一定能嫁个好郎君，对了我阿姐还说……”沈长宁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就此止住，嘴里喃喃道：“我在说什么吧，我再也没有阿姐了啊。”

        暮离从存世起，便一直在深山老林苦心修炼，自无法理解人的情绪为何变化的如此之快。

        哪知女娥感伤过后，竟直接扯着自己的衣袖抹起了眼泪鼻涕。

        他不懂怜香惜玉，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沈长宁确实有被吓到，松开他的衣袖退后几步，彻底的哭出了声。

        奈何她太过吵闹，丝毫不顾及一旁站着他人，所以暮离直接上手堵住了她的嘴。

        “好了，不许再哭。我带你来这，便是偿还你上回所说的那个什么纸鸢。这处名回声谷，你可以喊出你想传达给任何一个人的话，无论或人或魂或任何生灵，都能收到。”

        “真的吗？”沈长宁止住眼泪。

        “嗯，自然，最好不要贪得无厌，至多三句话，多了就不灵了。”

        “妖怪大人，你真是全天下心地最善良的妖怪了！”沈长宁激动的就差将暮离抱起来转圈，“那我开始喊了啊。”

        沈长宁正对山谷，一脸虔诚的喊出了那三句话，“阿姐，我是长宁，你在那边好好照顾自己，下辈子别再进皇宫了。

        “阿姐，你要快乐！”

        “如有来世，我还做你妹妹。”

        山谷似乎也收到了她的期望，她每喊一句话都会回声传过来。

        在沈长宁看不清的山谷底下有一条不知名小溪流，岸边生长着许多野花，鱼儿们听到纷纷窜出来，短短几十秒，窜出近百条，以一条金色的大鱼为首，自发的形成一条长队，逆游而上，最后不见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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