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发怯

岁月如梭，初时她将阿南抱回家时，她父母也是好大一阵讶异，末了得知她是想抱回来当儿子养的，她父母更是又惊又怒，气得险些便要连同她、阿南一起赶出家门。
到底是天下父母心，她父母拗不过她，顶着坊间众多污言秽语的压力，同意她养着阿南，带着阿南过日子。
时至今日，她已年二十，她父母则早故去多年，阿南也长大了，便是没有她，阿南也可以独自活着，她还给阿南留下了足以安稳度日的钱财。
她想，便是没有她，她的阿南也能好好地活下去。
听到这里的时候，朱怀古道：
“错了。”
黄雪看她：“错了？”
朱怀古看了眼还在那边收拾细软的少年的寝屋：“我想，黄南于你而言，并非仅是从弃婴到儿子这般简单。”
当年黄雪不过九岁，九岁这年纪在贫人家里是早当家，也不是没早慧的可能，六七岁早慧的小当家都有，何况九岁，她就是觉得一个黄花姑娘，倘若不是事出有因，小小年纪怎么可能就动了收子之心？
黄雪微微垂目：“没你所说的什么事出有因，就是遇到了捡了，倘不能真心疼爱他，那我又何必将他带回家中来？”
“令尊令堂可以收黄南为子。”朱怀古一言道破，“可你却不愿，难道于你的亲生父母，你都不信么？”
黄雪笑：“自然是信的，你也不必拿话激我，我不是那等随便让人一激，便什么话都会说的人。”
“你不说，我自也拿你无法，可你这样在意黄南，你就真的舍得他？”终归是养了十一年的儿子，朱怀古就不信黄雪会半点儿也没留恋：“他对你的事一无所知，就连你为何去兴旺客栈，他都不知。但便是不知，他也不闻不问，就随你去住了客栈，明知有家不住反住客栈的你大有异样，他却不曾问过你什么。黄雪，你就从未想过这些，从未想过这是为什么？”
想过，怎么会没有想过！
但她时间无多，官府越逼越紧，越查越查到她头上，她已无更多的时间与心思放在这件事上。
她思过想过，便想到什么，或者想到了什么，只是她怕，怕阿南会因知真相而厌恶她，她不敢往深处想！
黄雪抿唇不语，朱怀古观其神色，已知黄雪心中此刻是有如万丈波澜汹涌不息：
“你想过，必定想过，可你又怕，你怕你心中隐藏得最深的真相已然被黄南所知，更怕他因此厌弃你这个非亲生母亲的娘。”
黄雪不言不语想躲开最尖锐的刀锋，可朱怀古一句话如刀尖袭来，将她极其想避的要害直接划出一道血口子：
“今夜你有背而来，自兴旺客栈便是如此，还未请教公子，是官府中的哪位差爷？”
“差爷不敢当，也并非差爷。”朱怀古道，“在下姓朱，名怀古。”
没想黄雪一听脸色又变了变，这回却是往好的变了，已无前一刻的微白脸色，她再问了遍：
“你是朱怀古？池大人身边的朱侍从？那个帮着池大人连破了三起案子的人？”
朱怀古怪道：“倒是不知你竟没认出我来。”
黄雪轻晒一笑：“朱侍从大概不知，你的名头已然在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当中传了个遍，虽说你是跟在池大人身边侍候，但连池大人也亲口承认，整个大理寺亦对你尊着敬着，与池大人身边的殷长随殷爷一般都是池大人跟前红人，就是我想认识，也不是随便便能跑到你跟前去认识你的。”
“明人不说暗话，连杀九人，你就真的未曾自远处见过我？”朱怀古不想绕话，直接开问。
黄雪倒是不介意直接：“见过，远远地见过，只知眉眼精致，实为翩翩佳公子，倒是不知朱侍从还有做媒公打扮的嗜好。”
经此一说，早将自个乔装改扮过忘了的朱怀古说得想了起来：
“哦对，我这脸上两颗痣，原来还在啊。”
黄雪也是聪慧之人：“朱侍从是想说，在兴旺客栈之时，我是如何一见你敲门便跑出客栈吧？”
确有此意，朱怀古很是实诚地点了头。
黄雪道：“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原不过是你不了解兴旺客栈。”
兴旺客栈小，不仅客房不多，人手自也是不多，除了掌柜，跑堂就两人，今晚店小二一人，还有另一跑堂不在今晚值夜，她早见过今晚值夜的店小二，再看到朱怀古这样另一样貌的店小二来敲门，她自起了疑心。
她事事谨慎，不然也不会连犯九条人命还未被揖拿，略略一想，她便觉得该是身份被识破了，而装成店小二的朱怀古大有可能便是官府中人。
倒是没想到，朱怀古并非如她所料，不过是大理寺首官身边的侍从，说是官府中人，当然不是，但也官府却也有牵连，甚至这些日子一直都跟着池千望到处彻查她所犯下的意外死亡案。
经黄雪这么一说，朱怀古恍然，也是她因着近凶手时过于发怯，竟是连这点基本信息都未了解清楚便行动，活该她一敲门反而惊跑了黄雪。
衙役跑回去禀报池千望，也不知能不能追到这儿来，她留的暗号甚微，也不曾与他提过，不知能否发现得了。
心中忧忧，面上却不能显，朱怀古打着尽量稳住黄雪，等池千望带一干人等来一举将黄雪拿下，那她也就万事大吉了。
话说到这个点上，黄南也差不多收拾完毕，本来没这般快，不过因黄雪先头便急得火燎火燎，要他有多快便多快，他素来全身心信任黄雪，自没有不照做的。
但一再踏入正屋，却发现多了一个人时，且这人还是一个长他几岁的美貌公子时，黄南脸色都黑了：
“母亲，此人是谁！”
这话听着，便是感情线不太发达的朱怀古自黄南脸上神情配上这样令人瑕想的话语，她都得想歪，一想歪她便赶在黄雪前头解释一句：
“也不是谁，就是得知你母子二人明早便要离开京城，我想着今夜来送一送，倒是好，尚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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