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　不大太平

每回都是邻居匆匆将吃食送进去，又赶紧出来，后来这两日因着官府来了人，有个爷看不下去，用银子雇了邻居金大姐照顾着，那屋子的味儿才渐渐没了。
朱怀古猜想着老伯口中的爷大概是殷朗，老伯听着猛点头：
“对对对！那位爷年纪轻轻，长不了小公子几岁，那位爷好似就姓殷！我听过，就是一时没想起来。”
刘三木死于后湖，尸体早被湖水泡得不成模样，倘非那六指后又被切掉的特征，同刘三木完全对得上，且年纪失踪时日都符合，还真难以确定死者的身份。
然这身份一确定下来，刘母可真是连死的心都有了。
老伯还说刘三木俩哥哥早听说了他们的三弟被害，但就是冷血啊，不仅不为惨死的弟弟伸冤，连家中老母都不管，可谓丧尽人良。
朱怀古问：“老伯何以晓得刘三木俩哥哥都已知道刘三木被害于翰林后湖一事儿？”
老伯道：“我儿子儿媳妇都在外城，平日里与刘大木刘二木也俱有往来，这事儿一开始我知道了，我就往城里同儿子儿媳妇说了，我儿子有一回碰到大木，便同他说了，还让他也同二木说说，我儿子也是怕他们兄弟俩不知道家中发生的剧变，没想大木说他兄弟俩早知了，早在城里听说翰林浮尸案！”
当时老伯儿子愣了好大半会儿，又问刘大木就不回家看看老母？
刘大木当时一听扭头就走，老伯儿子追上去又问，刘大木方说要不要回去看刘母，让老伯去问刘二木去，少去烦他。
老伯叹气：“当时我儿子跑回来同我说，说大概他兄弟俩是不想管了，我儿子心好，说让我这把老骨头照顾好自已，倘要是能帮上刘三木母亲什么忙，就帮些，倘需要买什么东西，都捎话给我儿子，我儿子会帮着买来。”
朱怀古听着不无惆怅，生养三个儿子，一惨死两不孝，到头来病瘫在床，自已儿子竟还不如邻居家儿子，尚不如自始便是孤家寡人，还不会深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及另两儿子的冷漠不孝。
又问起刘三木平日里赖以生存的活计，老伯说也没什么，就是刘三木会点儿木工活儿，经常会到城里去做些有关木工活儿的短工，除此便是在家里庄稼忙活，但有一点，刘三木便是再忙再晚，也会赶在城门宵禁前归家侍候刘母。
“木工活儿？”朱怀古问，“老伯可知刘三木经常在哪儿找木工活儿干？”
老伯一听便知朱怀古果真非他小老百姓一方的人，连这儿都不晓得：
“外城城门进去直走半里路，往左拐进一条胡同，那条胡同里都是我们这些贫穷老百姓找活儿干时蹲的地方，不管码头里的管事，还是大户人家的管事，只要需要人，都会到那儿挑人！”
胡同叫万把胡同，朱怀古记下胡同名儿及怎么走后又问：
“那刘三木接木工活儿可有固定的人家？有没有固定的蹲点儿？”
“固定人家没有，这固定的蹲点儿那是必须有。”老伯热心道，“三木这小子到城里找工木活儿干也有好些个年头了，万把胡同里就没人不认识他的，小公子去问问，准能问到一些事情！”
刘三木除了自家庄稼活儿得干，还经常给同村的左邻右里帮忙，打个小桌小椅小凳，或帮着抬一些重物之类，要不然在刘三木惨死后，哪儿会有那么多人家你一顿我一顿地给刘母送吃食，也就吊着温饱，再多的，却是没有。
世间诸事，皆是因果循环，有因便有果，刘三木生前为人热络，好助人为乐，这是因，死后让刘母没在他不在的日子里生生饿死，这便是果。
那刘三木被害抛尸，这样的果，又该会是怎样的因？
中水村与翰林院相距颇远，凶手特意到后湖抛尸，这是果，她并不认为刘三木是清醒着进翰林院的，因为在那样的情形下，不可能无人看到刘三木，单就安老伯就不可能会没看到，倘刘三木是被迷昏或已死被运进翰林院后门出去的后湖，那凶手这般冒险将刘三木杀死抛尸于后湖，又到底是什么因？
再问不出别的，临时朱怀古又问了些关于中水村流动村民的事情，关于不大太平的说法，老伯言之笃定，但缘由么，却是不怎么说得出来，为此，老伯给朱怀古推荐一个人，村里人都喊他老周，说老周家自先祖起，便一直长居中水村，从未有过一人搬离中水村，或许此人能解朱怀古的惑。
出老伯家，朱怀古没前往刘三木家，反前往老伯所说的老周家。
老周家位于中水村村尾，不难找，直走到村尾，那一家有三大间红砖屋的房舍便是。
到时，老周不在，老周媳妇一听朱怀古是为刘三木惨死一案而来，脸色变了变，连连摆手说刘三木之死可跟她家老周没关系！
朱怀古听着有异，进门见三大间砖房竟是静悄悄地很，老周媳妇解释说她家在老周一代，大概是要断子绝孙了，夫妻俩年至中年，都未有一儿半女，老周媳妇让老周休了她另娶，老周却说是天意，固执地不肯另娶。
“婆母公爹尚在世时，我的日子不好过，老周的日子也不好过。”直到后来周父周母相继去世，老周媳妇与老周的日子没再整日的鸡飞狗跳，老周媳妇请朱怀古堂屋里坐下，抹了眼泪去厨房烧水泡茶。
朱怀古在老周家堂屋里看将起来，觉得老周家先前大概是有书香底蕴，屋里所摆设之物虽没什么价值，但都包含着浓浓的书卷气。
沏上茶，老周媳妇终于同朱怀古在堂屋里坐下，说起她刚给朱怀古开门时，听朱怀古表明身份，那惊慌失措的言辞举动：
“朱小公子找到我家来，必定也听说过中水村素来不大太平的言语吧？”
朱怀古点头：“是，我还听说整个村子，也就你家祖祖辈辈未曾搬离过中水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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