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章　吓到

“我不是朱怀古，这话儿不对，我是白怀古，但我也该是朱怀古，因为这具身体是，只是灵魂不是，原来的朱怀古死了，死在那场重病之中，恰好百年前的我也死了，死在出宫归府的路上……”
然后她的灵魂离体，从百年前的大周飘到百年后的大魏，附上刚刚病死的真正的朱怀古身体里，自此代替不幸病亡的朱怀古继续活下去？
上面是她的原话儿，池千望一字不差地记着。
连大理寺衙门也没去，告了假，整整两日，他没有踏出过寝屋一步。
在第三日，却突然去了翰林书馆，不到半日，出了翰林书馆，他又到市井中的书社去，疯狂地找各种
怪力乱神的话本。
殷朗很担心这个状况的池千望，他时刻紧跟着池千望，半步不离，他怕池千望会出什么意外，紧跟得连他想到刑府问一声朱怀古，那晚到底同池千望说了什么，他都没空去。
连池老太太都以为是因她的没彻底应下亲事儿，以致嫡孙这般乱异，亲口对池千望说，将朱怀古带到她跟前认真地磕个头，她便应了，不管什么门第，她认了，认下朱怀古这个平民孙媳妇儿！
连着三日，池千望终于找到一本历朝野史，野史中记载，确有离魂一事儿，会依附在另一个人身上，替之再活下去，是一个人的人生，也是两个人的人生。
而之所以是野史，是因着像这样的事儿，无人会信，述说的人，写就的人，刻印话本的人，谁都不信会有这样的事情。
现如今，却被他遇上了。
“你说，在金陵冯家大宅住的那一晚，小古她在院门槛边上睡了一夜，说做了个梦，还说了……回家？”池千望自一堆闲书中起身，问着这数日来，守他守得密不透风的殷朗。
“是。”殷朗回道，看着池千望手里拿着本名为《离魂》的话本，问：“少爷没事了吧？”
池千望顺着殷朗的视线落在《离魂》书面上：“没事儿，原本就没事儿，只是需要找些依据，找些让我缓缓接受的时间……”
“少爷，老太太很担心你，我们现在回府么？”殷朗问。
池千望摇头：“不，我们去刑府。”
现今不仅池府有些乱，连大理寺整个衙门都在猜测首官池千望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竟连连告假闲赋在家，整日还往市井书社跑。
殷朗不知道池千望与朱怀古到底谈了什么，他只是没想到池千望自那晚走出刑府，异常至今缓过来的第一件事儿，居然还想到刑府去？
在他的想法里，他已认定池千望的异常便是由见过朱怀古后开始的，现在缓过来的，还去再见，会再出什么事儿，他无法预料。
刑府里刑尚书刑颜玉父子皆不在，门房应早得刑颜玉的吩咐，见到池千望，将袍服皱得不像话儿的池千望上下打量一番，眼里有些不可置信，又有些果然如此的会意。
少爷说池大人数日过得并不如意，果真是呢！
“我家少爷交代过，池大人再来，必是来找刚自外边回来的白小姐的。”门房笑得很机灵，“不过大人，白小姐不在。”
“白小姐？”池千望疑道。
“就是我家老爷刚认的义女啊，小姐姓白。”也不是嫡亲的闺女，门房记得他家老爷曾说过，小姐让喊什么，就喊什么，结果小姐让阖府上下都称之为白小姐。
殷朗听着也明白过来：“哦，是怀古，少爷……”
“可有说去哪儿？”池千望接着问门房，未理会殷朗想说什么。
“没有。”门房摇头，少爷可没交代这点儿，白小姐出府也无需同他报备，他哪儿晓得。
“没有？”池千望有些慌了，心不受控制地猛跳起来，如擂鼓般响得他头疼：“殷朗，冯家的那幅古画儿……到底画了什么！”
此事儿，殷朗早同池千望说过，那幅古画儿，他根本就没看到，冯国根本就没让朱怀古以外的人看到，连冯秦深凌氏都没这机会。
突然间池千望这样嘶声吼问他，他有些懵了。
看着懵掉不解的殷朗，池千望理智慢慢回笼，他转身往外走，走下刑府大门石阶，走出刑府所在的街道，他开始往回池府方向走，走到一半停了下来，沉默了会儿，转个方向，再是疯狂跑了起来。
殷朗莫名地跟在后面，池千望跑，他跑，池千望停，他停，最后转向，他看着前往翰林院的方向，很快随之再跑起来。
进了翰林院，面对着众人的惊讶疑惑，一路的询问招呼，池千望谁也没有理，他一心跑向翰林院后院，直到跑出后院后门，跑上翰林后山。
直到此时此刻，殷朗有些跑明白了，池千望是觉得朱怀古回家的路，就是翰林后山上！
可为什么？
他没想通。
古画上画着，玄机子拿着香炉到巨石前摆上，三柱香，跪下，就在北捷庙里。
好几日了，朱怀古没有等来池千望，想着他当日起身走出屋子的情景，他的脸色，他的情绪，他的神态，他的举止，无一不在告诉她，他被她吓到了。
接下来的几日，坊间关于他的传言，直接证实了她的推想。
他是真的，被她吓到了。
“呵……”朱怀古咧嘴一笑，眼眶泛红。
站在香案前，看着案上的香炉，依旧有着文家的供奉，香炉里的香灰总没有尽的时候，一减少一些，便会有新的香火插进这香炉里，继续燃着，继续漫烟，香火气漫满整个古庙。
抬手，往前伸，她碰到香炉，香炉里还有未燃尽的一点香，说明文家人今日刚来过，倘她早来些，在上晌来，兴许还能遇到文家人，许是文伯文叔，许是文道文路文巷。
文巷自嫁给杨不过，她还没见过呢，倘是文巷，便能见到梳成妇人鬓的文巷了。
听殷朗说，杨不过待文巷很好很好，好得跟糖里抹了蜜似的，听得她好生羡慕，那时她还憧憬着，有朝一日嫁给池千望，池千望也会待她很好很好吧。
指尖划过香炉，再没有犹豫，朱怀古抱起香炉往庙后院走。
原来她憧憬的有朝一日，是那么的脆弱，那么不堪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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